“鹿茴?被这么蔫头耷脑的啊……”郑遥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
“道理我都懂……”袁鹿茴抓抓头发,最终还是小声嘟囔,“行吧,既然这活儿好不容易都揽下来了,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迎着刀子上啊……”
郑遥无语凝噎:“明明是天上掉馅饼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下刀子……你就这么不情愿吗……”
“没有没有,我超情愿的!”袁鹿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知道这个资源分量有多么大,郑遥嘴上轻飘飘带过,但其实他在背后一定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袁鹿茴振作精神,用力一握拳,眼神恢复亮着星星斗志昂扬的状态:“谢谢哥!我一定会努力!”
郑遥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嗯,也别太有后顾之忧。节目台本回头我给你,你好好研究,两周后正式开始录制,千万别崩人设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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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袁鹿茴从公司回到宿舍,此时已接近十点钟。
她目前居住的宿舍是公司安排的,地理位置上佳的住宅小区,在这里住了不少明星艺人,光是他们公司的同僚就很多都住在这里。
袁鹿茴回来的时候,她的室友已经在家了。室友宁翩正在沙发上玩手机,见状笑眯眯跟她打招呼:“回来啦。”
宁翩是袁鹿茴同公司的师姐,也是让袁鹿茴不得不在镜头前装作清纯小白花的罪魁祸首——同为solo女歌手的宁翩比袁鹿茴早出道两年,走的就是霸气女王的路线,袁鹿茴作为同样的女solo,本来身份就跟宁翩撞了,人设再一撞,可能两人在粉丝群体上就会产生非常大的竞争。
公司希望多出一些不同风格的艺人,全方位吸粉,于是找到袁鹿茴谈话,最终给了她一个清纯女神国民初恋的定位。
袁鹿茴出道前就颇受宁翩照顾,在这位师姐面前,她向来没有什么前后辈之间的拘束,也没有同为女solo的竞争感。
此刻,袁鹿茴往沙发上一瘫,把手里的台本扔在茶几上,发出一些颓丧的声音:“呜啊啊——”
“你怎么啦?这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宁翩好奇地问。
“看吧看吧。”袁鹿茴当然是无所谓的。
被她无情扔到茶几上的便是《Sweet Hour》的台本。
制作方顺应民意,敲定了方时珩和袁鹿茴,“方圆cp”正式确定加盟下一季的录制。这种真人秀节目为了追求效果,总是会刻意营造一些剧本套路,而方圆cp此次的设定,就是高冷冰山男遇上温柔小白花。
装白莲花已经很累了,一边装白莲花一边还要跟面瘫男谈恋爱,这不就更累了吗……袁鹿茴看了没两眼就连连唉声叹气,心里一百个憋屈。
宁翩一听说男方大名就忍不住开始吐槽:“方时珩?是我知道的那个方时珩?我的天哪,那这节目估计够你受的了。”
“怎么呢?”袁鹿茴一看宁翩好像知道点什么样子,迫不及待向她讨教,“你跟这个人打过交道吗?他到底怎么样?”
“唔,也不算打过交道,就是之前合作拍过一个广告,不过我们俩的部分是分开录的,我到现场的时候他已经拍完准备走了,就打了一下照面。”
宁翩回忆着仅有的一个照面中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看着反正是个挺难搞的人。”
“这样啊……”袁鹿茴更添几分沮丧。
“也没事啦,你别想得太恐怖。”综艺经验更丰富一点的宁翩安慰她,“就算他再难搞,上了节目总是要给点面子,不会让你特别尴尬或者特别难办的。”
“但愿如此。”袁鹿茴摩挲着台本慢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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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时间一晃而过,袁鹿茴不仅仔仔细细研究了台本,还把节目的前两季拿出来反复观摩学习,吸取前人经验。
不久,《Sweet Hour》第三季开始录制,方时珩&袁鹿茴cp正式加盟。
袁鹿茴早早来到录制现场,随后便被拖去化妆,方时珩倒是比她来得更早,这会儿妆发已经做完了,正靠椅子里闭目养神。
毕竟是接下来要一起录制节目的搭档,袁鹿茴主动上前打招呼:“方前辈,您好,我是袁鹿茴!”
方时珩闻言,慢慢睁开眼看向她。
这是袁鹿茴第一次脱离传言,亲自近距离接触这个男人。
方时珩嘴唇很薄,细细抿成一条线,鼻梁高挺下颌骨尖削,锋利的气质一如传言中那样生人勿近。
但他又唯独有一双与锋利不搭边的眼睛。这是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桃花眼,只要笑起来就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此刻这双眼睛里没什么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袁鹿茴,方时珩轻轻一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
我好像理解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他,这个人真的好好看啊——作为一只忠实颜狗的袁鹿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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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实证明,好看是不能当饭吃的。
他们需要完成的第一场录制是“咖啡厅的初次见面”,这也是每一对嘉宾第一次加入节目的必经环节。
尽管在后台已经见过,进了咖啡厅,袁鹿茴还是假装初次见对方一样,乖乖巧巧地走过去,向坐在落地窗旁的方时珩问好:“方前辈,您好呀。”
冰山王子方时珩收回一直放在落地窗外的视线,看着袁鹿茴,面无表情,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座位:“坐。”
袁鹿茴极其淑女地落座。
刚一落座,方时珩就把菜单推向她:“点。”
呃,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袁鹿茴有点想吐槽,但还是乖乖翻看菜单,一边随口客套,“真的不好意思,我好像来晚了一点,麻烦前辈等我,不知道前辈有没有等……”
“没事。”寒暄被方时珩直截了当地打断。
……什么啊,这硬邦邦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正常人初次见面不是应该好好问候和寒暄一下吗?怎么我寒暄还被打断呢!
不过没办法,台本就是这么要求的——台本设置的情节就是“单纯活泼”的袁鹿茴要一遍一遍用热脸去贴“冰山美男”方栩的冷屁股,然后冰山在小太阳的温暖下慢慢融化,最后变成暖心恋人。
好吧,我忍了。袁鹿茴假装毫不在意地点好了饮品。
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之后,尴尬的空气在两人之间静静弥漫。
看着对面人丝毫没有主动交流的意思,袁鹿茴只好自己打开话匣子。
“节目组说是给我一个惊喜,没有告诉我是跟前辈您一起参加,”袁鹿茴故作害羞地一笑,用手把一边垂落的几缕发丝挽到耳后,标准的撩直男姿势,“刚刚看到是您,我都吓了一跳呢。”
方时珩只是点点头:“幸会。”
“前辈的电视剧我都有看的,上个月刚放完的《乌篷船》我真的超喜欢。”
“谢谢。”
“就是最后结局太虐心了,我和妹妹一起看的,当时还哭湿了一包纸巾,特别丢脸……”
“嗯。”
“呃,不知道前辈自己怎么评价这部片子?”
“还行。”
“前辈之前认不认识我呢?”
“听过。”
“觉得我……怎么样?”
“可爱。”
“是吗,我好开心!前辈也真的好帅啊。”
“谢谢。”
“那个,呃,能一起录节目真的很开心……”
“嗯。”
“……”
袁鹿茴没话找话。
袁鹿茴无话可找。
什么叫尴尬,尴尬就是两个都不太擅长找话题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大眼对小眼。
什么叫绝望,绝望就是其中一个人还完全不读空气一点都不想为化解尴尬作出努力!
袁鹿茴濒临崩溃地在内心大吼——这节目到底怎么录下去嘛!
☆、好像不一样
一个本身不是很擅长聊天的人,为了缓和气氛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话,各种努力地保证不冷场,而对面却完全不配合,甚至每次只用两个字打发你,正常人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感到生气并拂袖而去?
袁鹿茴是正常人,她很想拂袖而去,但这是在录节目,再不爽也得忍。
好在方时珩这时候好像也终于意识到了气氛有些僵硬,在袁鹿茴根本都不指望他了的时候,竟然张开金口主动说了一句话:“《Ruby》很不错。”
“诶,诶?”袁鹿茴没反应过来。
“你的新歌。”方时珩重复了一遍,“我听过,很不错。”
等等,我没听错吧,他好像是在夸我?
袁鹿茴惊讶之余,也没时间多想,难得队友主动开口,她立刻回以相当灿烂的笑容:“前辈有听过我的歌吗?诶,我好开心啊!您觉得我的歌怎么样呢?”
“很好。”
这个男人又恢复到了惜字如金的高冷状态。天又被聊死了。
不知道导演怎么想的,迟迟不做下一步指示,就放任两个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尬聊——准确来说是袁鹿茴单方面的尬聊。
袁鹿茴在这种诡异又窘迫的气氛里急得直冒汗,还要继续绞尽脑汁贴对面的冷屁股。又硬着头皮聊了几句,节目组才终于有了动作,助理导演举起了指示牌,牌子上写着“任务时间”。
这是《Sweet Hour》的固定环节,节目会通过适时下达一个个任务指令,引导嘉宾们下一步该做什么,以此来逐渐加深彼此的关系。
道具组把一个粉红色信封从镜头外递进来,袁鹿茴伸手接过。
信纸上的指令是:“给对方取个爱称吧。”
袁鹿茴看了一眼,马上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爱称……这个要怎么取啊……”
原本一直任由袁鹿茴单口相声的方时珩却出人意料地抢答了一次:“小鹿。”
“啊?”袁鹿茴一愣。
“你。”方时珩冲她一点头,“像小鹿。”
袁鹿茴都习惯方时珩像个冰雕一样坐在那儿了,没想到这人却突然打一个直球,夸自己像只小鹿。
袁鹿茴心想,这冰山男也不是不会说好听的嘛!表面上马上害羞地低下头:“谢谢……那我叫前辈什么呢?要不,叫时珩或者叫哥哥好不好?”
“嗯。”方时珩很干脆地同意了。
任务就这么做完了,强行聊天却没有止境。导演没有任何指示,搭档没有任何行动,袁鹿茴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如同一个拖了四个青铜队友的王者,四个青铜队友还在此起彼伏送人头。
她只好回忆前两季里其他嘉宾初次见面都会聊些什么话题。
“嗯……不知道哥哥心目中理想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呢?”袁鹿茴问。
“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袁鹿茴汗颜,“没有理想型还是不好描述?”
“不好描述。”方时珩对于这个问题回答得居然还挺认真,“我不喜欢给自己的喜好贴标签。”
“为什么呢?”
“会增添局限性。”答案言简意赅。
问了不如不问呢。
根本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的袁鹿茴发誓自己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难聊的人,心里很纳闷:他这个样子做综艺真的讨人喜欢吗?这种人到底怎么会有粉丝……
头一次觉得录综艺如此煎熬的袁鹿茴,在继续绝望地尬聊十分钟之后,终于等来了导演喊cut。
“初遇”这一环节的剪辑素材终于拍够,导演宣布大家转移到下一个地点,进行第二阶段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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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组为每一对男女嘉宾准备了节目期间两人居住的“家”,第二阶段就是拍摄“新家入住”的环节。
袁鹿茴本来想去坐自家公司的车,但考虑到种种,还是跟方时珩和助理导演坐了同一部车。
上车之后往新家移动的过程里没有跟拍。袁鹿茴很有些疲惫,拿出颈枕挂在脖子上,靠在座位上拿手机发信息。
方时珩就坐在她旁边。袁鹿茴眼睛余光瞟了一眼,发现方时珩并没有在玩手机,只是坐在座位上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袁鹿茴跟这人尬聊半天了,这会儿已经身心俱疲,没什么搭话的欲望,便仍然自顾自地玩着手机,什么也没说。
主要是她迫不及待想找人诉苦,首当其冲听她倒苦水的就是郑遥。
她点开和郑遥的微信界面,发送消息:“好累,真的带不动,这什么冰山霸总啊,自闭症儿童还差不多吧,从头到尾我说的话快抵得上他的二十倍了!真没见过这样录综艺的,我本是一个王者奈何带了个青铜啊!”
郑遥发来一个满头大汗的表情:“鹿茴,你注意一点,跟我说就算了,在外面可千万别讲搭档的坏话啊!”
“知道知道,也就是跟自己人才吐吐槽了。”袁鹿茴回复,“这节目这样录真的没问题吗?你看他架子摆到天上去了的样子,观众能看得惯吗?”
“导演都没说什么你操什么心啊,先好好录吧啊!别老想些有的没的。”
在郑遥这里是不能痛快发泄了,袁鹿茴马上又去戳宁翩,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地飞舞,总之是把方时珩吐槽得体无完肤。
然而当事人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疯狂吐槽,方时珩兀自放空了一会儿,在满车厢寂静的空气里,冷不丁开了口。
“《Ruby》是张很棒的专辑。”
“嗯……啊?”忙着打字的袁鹿茴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方时珩在主动向自己搭话,她急忙心虚地把手机屏幕锁了,看向旁边的男人,“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