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眼睁睁任由满地珍贵的龙珠撒落在这种鬼地方蒙尘,就算崔尘不心疼,但她绝对会心疼加肉疼!
她可是在师父的极度偏心之下成长起来,浑身上下只有几瓶丹药几张符箓外加一柄仙剑的穷苦师妹。
别说龙珠了,就算最平凡的夜明珠她都没拥有过一颗啊!
豪阔的师兄不要的东西?她要啊!
修真大道漫长遥远,哪怕为了多攒些老本,赵坦坦也决定捡起来,能捡一些是一些!
一边想着,赵坦坦俯下身子,这才发现身上原本披着崔尘的那件白色外袍,在刚才一番激战之后的此时又破烂得像块抹布,还露出了不少肌肤。
难怪崔尘一跃下来就背对着自己,敢情他其实是不敢看过来?
想起那些很仙的师姐们,她身上的衣裳为啥总不能坚持到最后……赵坦坦轻叹着将身上的破布随便打了几个结,总算勉强把全身遮了个七七八八。
伸手捡了没几颗,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狂野的咆哮声。
赵坦坦呆了下,难道这里还有没被干掉的妖兽?
不对……咆哮声似乎是从密道另一头传来的?
她正要唤出仙剑,眼前一花,崔尘已掠至她身旁,神色间竟有几分肃然。
他的手一翻,方才那万汇仙枰又出现在掌中,棋盘上的黑白子极快速地滚动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糟了!”盘中黑白子越滚越快几乎要脱出棋盘,崔尘的眉头皱了起来,“此地魔气如此之盛,竟不单单来自那些妖兽……”
他的话还未说完,咆哮声再度从密道深处传来。
随着咆哮声的响起,整条密道都随之轰鸣,同时剧烈震动。
崔尘也不管黑白子仍在棋盘上滚动不停,倏地收起万汇仙枰,便拉着赵坦坦向前急掠:“既然是必经之路,避无可避,那就只有趁着还未被发现赶紧离开!”
他显然真的怕被那咆哮声的主人发现,向前飞掠的速度之快令赵坦坦视野所及全都模糊成一片,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比往常尖利了不知几分。她从未如此高速行进过,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发晕。
这般往前飞掠了不知多少路,崔尘忽地动作一滞,毫无预兆地从极快的速度中猛地停顿下来,然后带着赵坦坦从半空摔落。
赵坦坦还没从高速的晕眩中完全清醒过来,便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幸好着地之处十分柔软,并没有摔伤。她揉了揉脑袋,鼻间隐约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气,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勉强撑起身子,将方才捡来的龙珠取出一颗来照明。便见崔尘就躺在自己身下,显然刚才摔下来时他充当了自己的肉垫。他的嘴角溢着血丝,看起来刚吐过血。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片刻间,好端端的崔尘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师兄?”在越来越频繁的咆哮声中,赵坦坦凑到崔尘耳边轻声唤着。
崔尘却双眸紧闭,毫无反应,唯有额间的那朵花,在龙珠的苍白光晕里越发显得鲜艳夺目。
“啊!”咆哮声再一次响起,密道剧烈震动间不少小石块随之滚落。
赵坦坦在小石块滚落身上前,抛出一张防御符,暂时护住自己和崔尘,然后抬起头望向密道深处。
“啊!”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那咆哮声,分明不是来自妖兽,而是人声。
第68章 魔尊
这样的密道里怎么会有人发出这样疯狂的咆哮声?
赵坦坦首先是想起了一同进入密道,却失散的薛逸含等人——莫非他们遭遇了什么不测?
在这灵气匮乏的魔窟地下,刚刚与一群妖兽搏斗过的自己,灵气已经下降到接近底线,还未来得及调息便又遇到这事。
如果真是他们遇到了什么意外,她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看看前方到底什么情况为好。
赵坦坦苦着脸抓了几把补气丹吞下,自打进入这黑山沼泽,她基本已经是把补气丹当饭吃了。也不知薛逸含他们身上的丹药,够不够他们撑到离开此地。
心里想着这些事,她手里动作这回却不敢慢下来,双手用力托起崔尘,她开始向前飞掠。
这才发觉比起下方来,半空中的魔气竟浓郁到令人难以喘息。
赵坦坦只飞了一小段距离,便觉得身上灵力匮乏无法运行起来,不得不又落回地面。
她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莫非方才崔尘突然出现状况,就是受到了这浓郁的魔气影响?她可没忘记这位师兄是身中魔花之毒的人。
这么一想,她顿时吓得冷汗都快下来,忙借着龙珠的光又仔细看向崔尘,惊吓地发现他额间的花瓣,果然隐隐又显出半片来。
惜澜魔花竟然在这魔气中被催开了?
这简直是比落在魔窟里更让赵坦坦觉得恐怖的事了!
难怪崔尘之前明明状态不错的样子,转眼就吐血不省人事。
老树妖说过:“此花乃生长于心间,绽放于额间。”
如今额间花被魔气催发,扎根于心中的花根又岂会没有变化?
看来眼下还是赶紧设法离开这黑山沼泽,先脱离魔气的包围为妙。
赵坦坦背起崔尘,便费力地向前挪去。
挪了没几步,洞壁滚落的碎石越来越多,密道就好像被这频繁的咆哮声震坏了一般,竟渐渐有崩坏的趋势。
这样大的动静,赵坦坦也不必再顾忌自己发出声响,干脆下血本在身上拍了张神行符,在一阵紧似一阵的咆哮声里向密道深处冲去。
跑了没多久,魔气愈加稠密,赵坦坦感觉自己又好像回到了之前那条漆黑的无常冥河,渐渐有窒息的感觉,步子也越来越慢。
魔气对于道修来说太致命了,就连身上有防御符的加持,似乎也越来越难以支撑。唯有腕间佛珠传来的刺痛感,令她的神台勉强保持着一丝清明。
忽地手腕传来一下剧痛,赵坦坦痛得差点叫出声来,便发现眼前密道的路一转,竟露出一个宽大的地下大厅来。
大厅几乎能容纳万人,却没有什么装饰,只有同密道一样的砖石墙壁,以及几根承重的石柱。
如今这个空间内却空荡荡,唯独高处有张石台,石台远望过去黑中发亮,似乎与外间那座黑色的宫殿是同一材料建造而成。
在石台上,正有个头发凌乱、衣衫破烂的男子,正发狂般地翻滚咆哮着。
咆哮声果然不是妖兽发出。
那令密道轰鸣震动的咆哮声,正是发自这名男子口中。
而能发出这样疯狂的咆哮声的,绝非普通人类。整个大厅稠密得好像液体般的魔气,昭示着此人必定是名魔修。
赵坦坦屏息扫了眼附近,没有发现薛逸含等人的踪迹,又重新望向那石台上诡异的魔修,
这魔修躲在魔窟的地底下打滚是做什么?
练功吗?
难道她们道修修炼需要打坐,魔修修炼的话就这样满地打滚?同样都带着个“打”字,但是格调感觉差了好多……
不过不管这魔修在做什么,都与赵坦坦无关,她此刻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
虽然魔修此时似乎无暇察觉有人从密道过来,但为防被发现,赵坦坦迅速地翻出两张隐形符,小心地拍在自己和崔尘身上。
她的隐形符可不比琼华派二女所用的那种低阶隐身符,只能藏起身形,却藏不了气息。来自元婴老怪所赐的高阶隐形符,可以完美地藏起二人气息,只要修为没有高出元婴期,基本别想察觉。
下一刻,她就不由暗呼侥幸。
隐形符刚生效,石台边便有黑芒一闪,出现一名女子。
美艳若桃李的面容,乌黑光亮的眸子,娇美之中泛着一丝清冷。可不正是叛出琼华派入了魔的苏曼姿。
苏曼姿站在石台前,看着那正疯狂打滚的魔修。与刚才面对赵坦坦时的虚伪狠戾不同,她的眼中除了担忧外,满满的都是恋慕之色。
哪怕赵坦坦没见过世面的,都能看出那样的眼神,只有在女子极为爱慕一个人时才会有。看来薛逸含所不虚。
苏曼姿看了魔修一会儿,十分小心地唤了声:“尊上……”
咦?原来这满地滚的魔修就是此地的魔尊?
她还以为魔尊会更凶狠雄壮一些,比如魔尊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之类的,哪知道第一面就看到一个满地滚的……不对啊,薛逸含不是说亲眼见到魔尊离去,才会决定趁机来救人?
敢情魔尊外出只是哄骗外人的,其实他正偷偷躲在自家地底下打滚?
赵坦坦知道自己此刻与师兄二人陷入这样的绝境,薛逸含等人又下落不明,她思考的内容应该再严肃一些。
然而,眼前那满地打滚的魔尊实在让她太难集中精神了。
“尊上……”那边看魔尊没有回应自己,苏曼姿越发担忧,她小心地向石台上迈了一步。
她如点漆一般的双眸仿佛含着盈盈的水光,其中承载的关怀担忧和爱意,令发狂中的魔修一眼望过去,竟停顿了下来,一时怔怔地望着苏曼姿的双眸呆住了。
见魔尊没有反对自己走上石台,苏曼姿面上一喜,又继续向上迈了一步。
第69章 疯子4
魔尊怔怔地望着走上石台的苏曼姿,任由她受宠若惊地伸手将他的一头乱发拢到耳后,露出一双血红的眼。
那是一双充满了弑杀和疯狂的眼,然而此时那血红的眼中却正慢慢染上浓重的悲伤和怀念。
而也就借着这样的片刻功夫,赵坦坦才算看清楚魔尊的长相。面容棱角分明,眉目英挺,分明就是她之前在皇宫里撞见过的那个疯子魔修。
赵坦坦愣了下,又赶紧重新打量那魔尊的脸,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魔尊的眼睛在这片刻间已经由血红转为墨黑,依稀仍是初见时那双寂如夜空的黑眸。若非眼角还残留着受伤过后的淡淡红痕,根本让人难以相信他之前曾下狠手划伤自己双目。
赵坦坦望了一眼,便赶紧收回视线。那魔尊的双眸仿佛有魔性般,令她觉得只要再多望一眼,便会被吸入他眸中的无尽深渊里去万劫不复。
而就在赵坦坦转开视线的同时,苏曼姿蓦地惊呼一声,已被狠狠地推下了石台。
“滚!”魔尊的双目在这瞬间再度转为血红,又咆哮了起来。
苏曼姿狼狈地滚落在石台下,一时仪态全无。
她身为掌教之女,自幼便是受尽众人宠爱,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眼眶都红了。
望着又继续在打滚咆哮犹如一头疯兽般的魔尊,苏曼姿咬着唇,眼中闪过不甘,一只手伸向石台下方,手指轻轻一点,似乎偷偷取了个类似卷轴的物事出来。
然而魔尊就算在疯狂中,她的小动作依旧逃不过他的神识。
澎湃的魔气顿时如同惊涛骇浪般袭向苏曼姿,将她狠狠甩到石壁上,石壁直接被砸出个巨大的凹陷。苏曼姿顿时面如金纸,而手中卷轴早已被魔尊伸手一招,收了回去。
“给我滚!”魔尊再度咆哮。
虽然身受重伤,苏曼姿却只是哀怨地望着他,双眼如泣如诉。
可惜这一次,魔尊再也没有望向她楚楚动人的眼睛。
苏曼姿呆望了会儿,终于还是强撑着从凹陷的石壁中爬出,从袖中掏出一只雪白的鸟儿装入角落的鸟笼之中,这才极不情愿地伸手碰了什么机关,从地下大厅消失。
地下大厅中,又只剩下喊着别人滚却自己滚个不停的魔尊,独自在石台上痛苦地咆哮翻滚。
滚着滚着,他口中的咆哮声却渐渐变成了哀凄至极的呼唤。然而他手中却一直小心地捏着,刚才从苏曼姿手里抢回来的卷轴,不敢有一丝用力。
赵坦坦努力辨认,总算听出他似乎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莲儿……莲儿……”他痛苦地翻滚着,口中不停地呼唤着。
他的面容扭曲,除了血红的眼睛外,全身露出的肌肤都现出可怖的黑斑。
这模样,与其说是在练功,倒不如说更像在遭受反噬。
一向听说魔修的修炼方式太过凶残,有违天和,因此经常会出现反噬现象,而每次反噬之时都痛不欲生。莫非魔尊此时就是在遭受魔功反噬之苦?
若是修魔会如此痛苦,他究竟是为何要成为魔修?
人生有再痛苦再多磨难,难道还能比此时更痛苦更难以忍受吗?
这里的魔气越来越汹涌,也不知身边躺着的崔尘额间花有没有进一步变化。
就在赵坦坦因担忧而开始感到焦躁,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时,那石台上的魔尊突然猛地跃身而起,直升至半空中。
而后,他张开了嘴,只见一道白光自他口中飞出,在这充斥黑色魔气的空间里,如同一道白虹般直射向空中某个物体。
赵坦坦极目望去,才分辨出那物体究竟是什么。
原来在石台的上空一直浮着一只紫金葫芦。在这漆黑的空间里,葫芦并不显眼。此时从魔尊口中飞出的白光便是注入到这葫芦中去。
白光一闪便没入紫金葫芦内部,葫芦随之倏地亮了一下,又恢复了原本的形态。
而吐出白光的魔尊重又落回地面,如释重负般静静地仰望空中的葫芦,如同在仰望一个可望而不可得的恋人。
他的手一动,一直捏在手中的卷轴便飘浮在他面前自行打开,露出卷轴中轻盈地立于莲叶间的少女。
赵坦坦都不用细看,都能认出那正是之前在皇宫御书房内所看到的,前朝废后莲纹的画像。没想到当时这幅画被疯子魔尊抢去过,竟会在此时此地又一次看到。
瞧魔尊盯着画像看得那般专注,眼中再一次褪去了弑杀和疯狂的血色,而显得沉重悲伤。
看了画卷许久,他已经恢复漆黑的眼中淌下一行泪,猛地伸手将画像拥进了怀中。
他不再咆哮和翻滚,而是就那样怀抱着画像,虚脱般慢慢委顿在地上。
赵坦坦望着那魔尊就这样倒在石台上,安静地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像沉睡过去一般。四周寂静如死。
也许这正是离开此地的好时机。
可是……赵坦坦犹豫地望向角落。方才苏曼姿放入笼中的那只雪白鸟儿,正是雪衣所化。此时雪衣也不知是被施了法术,还是受了伤,也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笼中,不知是生是死。
虽不知他们将雪衣关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只凭雪衣之前曾经帮助过她,她如今既然看到了雪衣被困,又怎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