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她看来这么张冒着寒气的冰玉床,若是在夏天拿来冰镇一下西瓜,或者冰镇酸梅汤应该是不错,真要坐在上头修炼,哪怕修炼速度再快,怕冷如赵坦坦也没兴趣……
“机密……”她突然反应过来,“师兄,你把这个内部机密告诉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妹,真的没关系?”
“你算不得外人。”崔尘淡淡看她一眼,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后,接着道,“通常修士的遗址都是机关重重,里面藏有十分丰厚的攻防法宝修炼心诀等宝物。为何这位上古修士什么机关都没设下,只留下这么一个洞穴一张冰玉床,袒露世人面前?”
他走进洞穴深处,穿过蒸腾的白雾抚摸那张毫无瑕疵的冰玉床:“似乎不管什么人都能得到他的东西,但实际上却是什么人都得不到他真正的传承。所以,我一直怀疑,这里另有玄机。”
原来玄机是指这个?
“这么说来,师兄是找到玄机所在了?”赵坦坦问道。
“数年前,仙魔大战之时,我不慎落入魔界手中,虽然自碎金丹废尽修为才得以逃出,却因祸得福在魔界得到了关于这里的线索……”崔尘说到这里,神情颇复杂。
原来他当时竟然自碎了金丹,自己废去一身修为。就算崔尘修到金丹境界比其他人容易许多,但碎丹之痛不是一般人能经受的,而碎丹之后修为一落千丈成为普通凡人的那种心理上的落差,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这得有多大魄力,忍受多少痛苦才能做得到?
反正赵坦坦自问是做不到的。
洞外的天渐渐亮了,初升的阳光照射进来,有一缕投在崔尘的额间,顿时令她双眼又有了种被他面容灼伤的错觉。
赵坦坦略略侧过头,避开他的面庞,却听他柔声问道:“师妹,昨晚休息得可好?灵力可有恢复?”
崔尘居然会关心她有没有休息好?他终于有了身为师兄应该关心师妹身体健康的自觉了?
赵坦坦疑惑地点点头,只觉得崔尘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触感温暖:“那就好……”他低声喃喃。
正疑惑,忽然听到喀拉一声轻响,她一阵晕眩之后,就发现身周就变了样子。
周围阴风阵阵,恶臭弥漫,睁眼只能看清丈许范围,再远就只有一片片灰雾,其中隐约鬼影曈曈。刚才还身处洁白无垢的高峰,这片刻功夫就仿佛置身魍魉鬼域。
这里跟上古修士传承的玄机有哪门子关系?
赵坦坦有些错愕地打量四周,正想问身边的崔尘,忽然一声嚎叫在不远处响起,只见一大坨黑影迅速向我们袭来。
那来势之凶猛,声势之可怖,让她刚回过神,便只瞧见一张血淋淋的大嘴在她头顶上方张开,口水哗啦啦浇了她一头一脸,恶臭扑鼻。
赵坦坦直接趔趄着倒退了散步,只觉得遍体生寒,冷汗直冒。若不是崔尘紧紧握着她的手,只怕她早就腿一软坐到地上去了。
“师妹。”崔尘在旁边突然出声,“检验师父十八年来的心血有没有白费的好机会来了,这只小东西就交给你搞定。”说着他松开了赵坦坦的手,语气轻松得就好像是叫她去捉只鸡回来般。
“什么?这算哪门子的小东西!”赵坦坦顿时大受惊吓地望向头顶。那是一张比她整个人还长的大嘴,怎么看都不能算小吧!
不对,问题不是这张嘴大还是小!也不是为何这妖兽连躯体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张嘴……
“又叫我捉妖?你以为我是专职捉妖的法师吗!”她只是区区一名弱小的修真派炼气期弟子,真心撑不住这么气派的捉妖场面,求放过啊!
“我还没你大的时候,已经能三招之内搞定一只六阶妖兽,眼前这只八阶的小东西,只是小意思。师妹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这次崔尘的话还没说完,那张腥臭的大嘴已经直接朝赵坦坦当头罩下,她慌不迭地四下逃窜,也顾不上跟他辩驳了。
八阶妖兽啊!那是连元婴老祖的师父都得花点力气才能收服的,她赵坦坦一个小小的炼气期只有被吃的份。
总算明白他为什么那般大方把本派机密告诉自己,敢情根本就是抱着让她当炮灰塞妖兽牙缝的打算吧!
赵坦坦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在心里直吐槽:刚才还说什么“不算外人”,害她差点就被感动。再过片刻,她被这妖兽吞下之后魂飞魄散,就连“人”都不算是了好么!
仓惶逃到一边,赵坦坦却发现那张大嘴并没有跟过来,反而朝着崔尘扑去。
这就更糟糕了!虽说崔尘十分可恶,但他现在一点修为都没有,要是真放任他被那张大嘴吞了,不但本派千年内的兴旺前景没了指望,她这个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身负门派未来重任的天才陨落的弟子,也会遭受全派上下的谴责。前景一片惨淡也就罢了,只怕会被迷恋崔尘的师姐妹们用口水淹死吧。
而且,她真是受够了师父的碎碎念了!
于是二话不说,赵坦坦就跟在大嘴之后飞扑了上去,聚起全部灵力祭起仙剑,出自真心地大喊一声:“孽畜!有我在,你休想碰我师兄一根汗毛!”
第14章 玄机2
只有一张大嘴的妖兽嘶吼着,将将要咬住崔尘的时候,忽地有白光一闪,大嘴停顿了一刻。便是这片刻停顿的功夫,赵坦坦的仙剑已呼啸着刺去,将大嘴的上下颚串连在了一起,顿时张合不得。
她趁机迅速将崔尘一把拉开,远远地推在一旁。
那张被仙剑串起来不能动弹的大嘴,凄厉地发出嘶哑的吼声,却因为仙剑上灌注着赵坦坦全部的灵力,而始终摆脱不了。过没多久,大嘴忽然消失了踪影。周围灰雾倏地散去,露出几缕光线,随之整个天地豁然开朗了起来。
赵坦坦竟看到了蓝天白云和灿烂的阳光,漫山遍野盛放的鲜花,以及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清脆鸟鸣,远处竟还有一片波光潋滟的湖水。这魍魉鬼域竟忽地又变成了世外桃源。
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她确定眼前的一切绝对不是幻境。
“看来上古修士设下的禁制已被打开。”崔尘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么简单就解了?”赵坦坦闻声回头,发现崔尘正站在花丛间凝视着她,眼神幽深若暗夜的潭水,闪着不可捉摸的波光。他的长发早已因方才那番折腾垂落肩头,零散的碎发遮住了他的额头,令她即便直视他的面容,也不会被灼到。
在赵坦坦望向他的同时,他转过头去打量周围:“当然没这么简单,还记得之前教你的口诀?把你的剑召回试试。”
口诀当然不会忘记,虽然赵坦坦没有崔尘的天赋异禀,好歹记性还是过得去的,当下将口诀念上一遍。远处顿时有光线一闪,她的仙剑自花丛深处一跃而起,带着一样小小的东西飞至她面前。
“这是什么?”剑上串着的小东西怎么看都像只放大的蟾蜍,浑身密布铜钱大小的鳞片。此时,蟾蜍蚌壳般阔大的嘴上就钉着赵坦坦的剑。
“如你所见。想不到看守结界的是只蟾蜍王。”崔尘边说,边将剑一把拔出,立时带出一片兽血。
蟾蜍嗷嗷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摧残了一大片的花花草草。
“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竟敢在我蜕皮的衰弱期闯进来!”蟾蜍捂着淌血的嘴,化作一名满脸疙瘩的少年,口吐人却是满篇谩骂,“你这个丑女人,还有你这个额上开花的娘炮,我要把你们全都吞下去毒死!”
难为它嘴被伤成这样,还能说话如此流利,八阶妖兽就是不一般。
赵坦坦果断取出一张高级雷电符,劈手便要朝他挥去。
他立马躲闪着惨叫连连:“别介!别介!”边叫着,他边倒退,显然作为一名已经经历过至少七次雷劫的妖兽,他是怕极了这高级雷电符。
崔尘一把接过赵坦坦手中的符箓,柔声道:“师妹,接下来由我处理便是,你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吧。”他的双眼却盯着那只蹦跳着满嘴血的蟾蜍精,微微眯着。
赵坦坦打了个寒噤,想起崔尘最忌讳别人说他美,更何况被叫成娘炮,立时觉得他此刻的下之意应该是:下面的场景会很暴力很血腥,师妹你还是不看为妙。
此时赵坦坦满头满脸妖兽恶臭的口水,还溅上了不少妖兽血,确实应该好好去洗一洗。说来她这般臭烘烘狼狈的模样,难为崔尘刚才一直站在她旁边。
远处那汪湖水,在阳光下清澈见底,她扑入湖中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个遍。等她换上干净衣裳,神清气爽地回到原地时,那里正坐着气定神闲的崔尘,和奄奄一息满脸颓丧的蟾蜍精少年。
“师妹,该问的我都已经问到,你可以把这小东西收起来了。”崔尘见她过来,慵懒地站起身,闲庭信步般向湖水慢悠悠走去。
不知道刚才崔尘究竟是怎么折磨这只小妖精的?赵坦坦略有些同情地看看地上瘫软的蟾蜍精,捏诀将他收入腰间的缚妖袋中。在蟾蜍精进去的刹那,缚妖袋里传来狐妖的尖叫:“什么东西这么臭!快放老娘出去!混蛋!”
赵坦坦慢条斯理地收紧了袋口,然后躺在花丛间,枕着手臂仰望碧蓝的天空,感受着身周浓密的灵气。
记得方才在青云峰顶的时候,还是漆黑的黎明,不可能这么快就升起太阳,还明媚灿烂至此。可见,这里应该只是个空间法术。
传说中上古修士能自行另辟空间,自生天地日月,看来果然不仅仅是传说而已。
只是想不到冰封严寒的青云峰顶上会有这样的空间,不知道是什么道理?而这空间放眼望去漫山只有花草,上古修士的传承又在哪里?
赵坦坦正盘算着等崔尘回来是不是好好问问他,便已听到崔尘走过花丛时,衣袂与花丛间传来的细细摩擦声。她抬头便看到崔尘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白袍,湿漉漉的长发贴在他完美的颊边,垂落在坚实的肩膀。
他一直走到赵坦坦身侧坐下,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那么难以捉摸。
“师妹。”大约是今日收获不错,他双眼润泽,声音也格外温和,“此番辛苦你了,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时间,你不如再休息一下。”
其实不用他说,赵坦坦也想休息了,刚才灵力全用来打怪,现在真是筋疲力尽。只是她心中一直吊着疑问,想等崔尘释疑。
崔尘似乎看出她想问什么,在她身边也躺了下来:“这片空间其实是在冰玉床内。”
果然如此!当时站在冰玉床边进入的这片空间时,赵坦坦便有了这个猜测。
赵坦坦转过头听着他继续说:“任谁也想不到,冰玉床竟整个被炼制成了空间法宝。不得不说留下它的那位上古修士想法独特,又行为大胆。超乎平常人的想象,也因此历代清源剑派中的核心人物都没能发现这个秘密。若不是我落入魔界时……看到了一些古籍记载,也不会想到这点。”
确实大胆,一般人只会炼制能随身携带的物件成为空间法宝,而这么大的冰玉床不能随身携带,想想谁会花那么多的材料和时间精力去炼制一张床?不愧是上古修士,有钱有闲,叫人艳羡。
第15章 再绽
“如今禁制已经过了万年时间,略有松动,又正好碰上负责看守的蟾蜍精衰弱期,我们才能侥幸进入这里。算来,这也是你我的机缘。”崔尘说着坐起身,环顾四周道,“可惜如今我失了修为,无法继续研究这里下一层的禁制,只能等待以后了。”
原来这里还有禁制?难怪只看到满地花草,没有发现其他出奇之处。
放下心中疑问,赵坦坦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睡起了回笼觉。半梦半醒间,就觉得身边有什么温暖柔软的物事,她忍不住蹭了上去,鼻间闻到股清新的青草香气,十分挺舒服的感觉。
到早餐时间,她准时醒了,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回了洞穴里的榻上,依旧盖着昨晚那条被子。如果不是缚妖袋里多了一股气息,黎明时分发生的事,就好像只是一场激烈的梦境般。
赵坦坦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打量四周,忽然觉得手里好像抓着什么,抬头一看,竟是一截雪白的衣袖,看起来应该是直接用利器截断的。
这是什么情况?她拎起那截衣袖,茫然地呆看了片刻。
洞外隐约传来交谈的声音,赵坦坦略微整理了下,起身走近洞口,便看到皑皑的雪地上站了两人。
一名白衣渺渺长身玉立于梅树下背对她的,当然是她的师兄崔尘。她注意到他右手的衣袖果然少了一截,她的嘴角默默地抽了抽。
另一名粉衫女子则是今日负责送早点的师姐姜思。姜思师姐今日显然精心打扮过,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崭新的粉嫩衣衫在风间翩翩舞动,便像朵迎风待放的春花般。
她面带娇羞地将手中食盒双手奉上,崔尘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在周围白雪的映衬下透明似冰。
赵坦坦打着哈欠转身又走入洞内,果然还是洞里头暖和。她倒头想继续与周公相会一会儿,却有脚步声渐渐传来,是崔尘提着食盒进来了。
“师妹,你每天都这么能睡?”他皱眉看看榻上闭目假寐的赵坦坦,将食盒放到桌上,“这样惫懒下去,何时才能提升修为。”
赵坦坦半睁半闭着眼,随手将一旁的那截衣袖甩了甩,玩笑道:“师兄,你这是为我而断袖吗?师妹我好感动……”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崔尘打断,他满脸嫌弃道:“你想多了,以后睡觉离我远点,口水把我袖子都弄脏了!”
唉……她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如她这等修为一般长相更一般的废柴,是从来不会多想的。赵坦坦耸耸肩丢开那截衣袖,翻个身想继续与被窝温存会儿,鼻间却传来早餐的香气。
看来今日的早餐是姜思师姐亲手做的,平常的饭食哪有这么香。
她精神一振,迅速地坐起身,看向桌上已经打开的食盒,眼巴巴地望向崔尘,而后愣住了。
此时崔尘披散的长发早已整齐地绾起,用一根紫竹簪固定,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额头上那花骨朵,竟有两片鲜艳的花瓣……
这么短的时间内,崔尘额头的惜澜花竟然再度绽开了一瓣!他离堕魔又近了一步!
赵坦坦惊跳了起来,瞪大眼指着他的额头,一时却吃吃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了?”崔尘显然也觉得她很不对劲,眼中闪过疑惑。
不行,她不能让他起疑,她还没想好该不该告诉他关于噬心魔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