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了下,赵坦坦将手指偏了个角度,指向桌上的食盒转移话题:“师兄,今日能否别让我尝尝饭菜,我下一顿再吃辟谷丹。”说着她用哀求的眼神看他,努力掩饰着心中的慌乱。
崔尘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将食盒推向她,眼中带着深思。
赵坦坦埋头吃着早点,暗暗思索着崔尘额头惜澜花变化的原因。昨晚送饭的三位师姐走时,记得他额头惜澜花还只开了一瓣的……是什么缘故一夜之间又开了一瓣?
平时姜思师姐亲手做的饭菜都是那么可口,但此刻吃在她嘴里却失去了往日的味道。
对了!姜思师姐!她手里的动作一停。
可不正是姜思师姐出现之后,她才发现崔尘额头的花产生了变化。并且那日她带着崔尘前往青云峰的时候,姜思师姐也确实在人群之中。
这么说来,崔尘的意中人不是美貌的梅彩,不是温柔的卫菁,也不是天赋不错的沙橖,居然是厨艺精湛的姜思师姐?
是了,昨日那三位师姐送饭过来的时候,崔尘连洞都没出,让她们在外头吹了许久的风。而今日姜思送饭,他却亲自出去迎接。这待遇大有不同,她早该有所察觉!
瞬间,赵坦坦觉得自己把握到了真相。
那么下一步,她便要效仿那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狠心拆散这对郎情妾意的小情人了。
想到这里,赵坦坦匆匆将手里的灵草粥全倒进嘴里,然后收拾了下餐具,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但是她忘记了崔尘还在边上,所以她被他喝住了:“你去哪里?”
赵坦坦当然不能说打算立刻马上偷跑去找姜思师姐,实施她的棒打鸳鸯计划。实话实说,绝对是找死的行为。
所以她只得回头强笑道:“我去还食盒给姜师姐。”
崔尘沉沉地望了她一会儿,才道:“不必了,小思一会儿会来取,今后每餐都由她来送。”
小思!居然已经叫得这样亲热!看来她果然没猜错,他们俩绝对是有一腿啊!
师兄,该如何拯救你于堕魔之路?
身为师妹压力太大、太大!
赵坦坦相信自己此刻的神情定然悲天悯人无比,所以崔尘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古怪。
“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与我额间的花纹有关?”崔尘不愧天才之名,果然看出了蹊跷,并且猜得十分接近。
赵坦坦看看他无可挑剔的面容,随即侧转头避开灼目感,极为坦诚道:“师兄,你说的对。其实我刚才就有句话想说,却又不敢,实在让人如鲠骨在喉啊!”
崔尘神情略略有些严肃:“但说无妨。”
“如果我实话实话,你得保证无论如何都不会罚我!”赵坦坦不确信地看看他。
“好,我保证。”崔尘替自己斟了杯茶,还浅饮了一口,显得极有耐性。
赵坦坦吸了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道:“师兄,其实我刚才就想对你说,你额间的花又开了一瓣出来,偏偏两瓣都是位于上方,看来实在像是……你额上长出了一只兔子头……”
说到这里,她更加小心地加了一句:“现在你看来,真的挺可爱的……”
喀拉一声响,崔尘手里的茶杯被捏碎了。
第16章 棒打鸳鸯1
明明这次没有说他娘炮,他这么激动做什么?
赵坦坦忐忑地看着崔尘,却发现他竟然在笑,就那么微微嘴角勾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唤道:“师妹。”就连他的声音都那么柔和平静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夕般,吓得赵坦坦反而朝后缩了缩:“你答应过无论我说什么都不罚我……”
“师妹,我何时说过要罚你?”在赵坦坦在思索要不要往外跑,暂时避开即将可能到来的暴风雨时,崔尘接下去说道,“我继续在这冰玉床上闭关,你则去空间内加紧修炼。”
顿了顿,他又道:“师父说了,在仙剑大会召开前,你必须达到筑基境界。这冰玉床的空间内灵气极为充裕,对修炼极有益处,所以在此之前,除了一日三餐外,你一概不准离开空间。”
什么?不准离开空间?都要关她禁闭了,这还不叫罚?
“这可万万使不得!”赵坦坦脱口而出。
她还打算去找姜思师姐做一下棒打鸳鸯的努力呢,要是接下来一直被关在空间里,岂不是只能任由崔尘与心上人日日相会,自己却什么事都做不了?
想不到崔尘如此重色轻师妹,为了心上人就找借口狠心把自己唯一同一个师父座下的师妹,给关进空间里禁闭起来。
说不定等到她被放出来的那日,崔尘已经跟姜思师姐郎情妾意、心意相通,别人拉也拉不开来,只能看他额间那朵花彻底盛开,然后堕入魔道……
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赵坦坦不禁撑起身子,义正辞严道:“师兄,虽说这冰玉床对修炼事半功倍,但你现在毕竟还是肉体凡胎受不起冻,万一坐久了真被冻伤,那可如何是好?师妹我还是同你换换,你去空间里,我来坐这冰玉床!”然后就能趁机偷溜出去……
“师妹,你忘记了?”崔尘摇了摇头,脸上仍带着笑,却总觉着笑得有几分阴测测,“我已经在这冰玉床上打坐几日,你看我像是被冻着的样子吗?”
是啊,这个理由真是一点都不高明……说起来,崔尘这没有修为的凡人体质,究竟是怎么适应冰玉床的酷寒的?赵坦坦看向崔尘,觉得这个深奥的问题,实在不是她这区区仙门中的小辈人物能明白的。
再转念一想,空间内环境那么好,比如能让人神清气爽的蓝天白云,比如能让人躺着躲懒的如茵绿草,还有一大片的清澈湖水可以随时沐浴……真被关在里头,她能做的事,似乎比在这只有一张冰玉床的破山洞里要多很多!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作为一名立志要拆散小情人、保护本门精英顺利踏上振兴门派之路的热心弟子,赵坦坦怎能让自己的意志轻易被动摇?
“别再说了,师兄!”她站起身来,铿锵有力道,“师兄同我不一样,担负的是令整个门派继续繁荣鼎盛千年的重责,所以更应该待在灵气充裕的空间内!师妹我就在这床上替你护法!”
说罢,为表明自己坚决的态度,赵坦坦直接就往冰玉床上一坐,也不管崔尘正坐在上面。
这张冰玉床的制作者,也不知是为了节约材料,还是单身了上万年的关系,所出品的竟然是张单人床。一个人坐在上面正好,两个人就嫌拥挤了。
赵坦坦坐上去才发觉这状况有点微妙,她能感觉到崔尘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边,抬头甚至能清晰看到他长而翘的睫毛在自己眼前根根分明。而他额间那仅开了两瓣的花,更是如同能璀璨生辉般,令她感觉无比灼目,不得不移开视线。
移开视线的同时,她直接滚倒在这狭小的床上:“师兄,我忘记同你说,我平时打坐最喜欢的一个姿势就是平躺。”大凡修真之人静修打坐之时,都是用的盘坐之姿,但也确实有修为高深之辈,便是行走食卧都无不在定中。又传说佛修有一种半睡眠或睡眠的入定之法,被称为“昏沉定”。但赵坦坦这个半步筑基的肉脚,显然是不会在那个“修为高深之辈”的行列之中,更不可能突然变作佛修。
她大不惭地宣布了自己的修真方式之后,便扭动着摆了个自己觉得最舒服的姿势,惬意地躺在冰玉床上朝坐在床角的崔尘挥手:“师兄,师妹我要入定了,你若是不进空间的话,便请随意。”说罢,她已闭上双眼,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占了这冰玉床,不管崔尘进不进空间内,都坚决不让他再有机会单独接触姜师姐。
意外的是,刚才还摆出一副严厉师兄模样的崔尘,竟然没有出声。
洞中诡异地安静了片刻,赵坦坦等了又等,只隐约听到崔尘发出一声轻叹,随后又无声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眼,却发现方才还盘坐在床角的崔尘已经消失了踪影,附近也察觉不到他的气息,想来还是进了空间修炼。
看来这位师兄跟师父差不多,也属于嘴硬心软的类型。
赵坦坦觉得对于即将拆散自家师兄和他的心上人的行为,有了那么点愧疚感。
横竖此时身边没有一个长辈管着自己,赵坦坦自然不会真的乖乖开始修炼。她先在身周设了个结界,然后便取出一直拴在腰间的灵兽袋。
原本里面关着的妖兽应该在回来的时候就送去锁妖塔内镇着,但赵坦坦另有想法,所以偷偷瞒着藏了下来。
此时她便在结界之中将装了三只妖怪的灵兽袋打开一条缝隙,只打开这么一点,便听灵兽袋中喧哗热闹得很。也不知是老树妖跟狐妖又掐起了架,还是那只新捉的蟾蜍精又熏到另两只了。总之,袋中三位正闹腾得厉害,竟一时没发现灵兽袋被打开了。
赵坦坦也顾不得细听它们在吵什么,冲里头便喊道:“喂,老树妖!”
热闹的灵兽袋内随之静了静,而后传来老树妖不满的声音:“这位小友说话太没礼貌,成天妖精妖精地叫,难道我们没名字么?你可记住了,老夫叫槐猛,那小狐狸精叫胡梦,新来那只臭烘烘的叫紫萌。那两只先不管,你可以喊老夫一声‘槐壮士’。”
“猛、梦、萌……”赵坦坦吸了口气,突然伸手用力拍了一把灵兽袋,咬牙笑道,“你们这名字是约好了给我做发声练习吗!”
第17章 棒打鸳鸯2
还“槐壮士”!就他那大姑娘一样娇滴滴白嫩嫩的模样,半点“猛”的味道都没有,好意思让人喊“壮士”吗?
被狠拍了一把的灵兽袋里头,传出来一片惊叫:“巧合!”“这绝对是巧合!”
不管是不是巧合,反正赵坦坦觉得自己是肯定叫不出口的。
她在灵兽袋重新安静下来后,才再度开口道:“老……老槐,我就跟你开门见山。你还是快给我仔细讲讲,惜澜花到底能不能解?”虽然叫不出口,但她还是对老树妖换了称呼。
这次的称呼老树妖尽管还不是十分满意,但似乎勉强能接受,他在袋中悠悠道:“不知若提供了线索,能否放老夫一条生路?”
看来……是有门儿?
赵坦坦精神一振:“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且先说来听听。”
老树妖槐猛正要开口,狐妖胡梦却截住他的话,哼道:“老槐,你莫要上当。原本他们修真之人便不提倡杀生,若是捉了妖,通常会关进锁妖塔内令其反省自身罪业。所以你这话问了也是白问,生路永远是畅通的,区别只在于有没有自由而已。人类真是狡猾!”
这修真界的潜规则……她一只狐妖倒是挺懂的嘛!
赵坦坦尴尬地咳了声:“只要你们能提供惜澜花的线索,我必定向师尊求情。”
但是这次等了许久,灵兽袋内却没声了。也不知是胡梦的话起效了,还是槐猛在考虑她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槐猛出声,声音却有些犹犹豫豫,似乎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对于惜澜花,老夫也只是略有听闻而已——听说有一种花,是惜澜花的克星。”赵坦坦刚升起希望,槐猛已继续道,“可惜此花已经绝迹很久了,想来……”
赵坦坦只觉得心中一阵郁闷:“说了等于没说!”
正要再度收紧灵兽袋的口子,一直默不作声的蟾蜍精紫萌突然开口了:“这等上古灵花异草,他们两只千年的小妖精怎能清楚?想来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赵坦坦提着灵兽袋的手一停:是了,紫萌是在冰玉床的空间里逮到的。冰玉床已存在至少万年之久,在其空间内的紫萌想必也不会小于万年。万年妖兽的见闻之丰富,应该不是别人能比的。
“这妖精看着脸嫩,想不到居然活了万把年……啧,这么老!难怪满身疙瘩又臭又丑,实在有碍观瞻……”她还在寻思,那槐猛已嫌弃起来,只是话未说完他突地痛呼一声,话语戛然而止。袋中只余下紫萌阴测测的冷哼。
以千年道行敢于挑战万年老怪尊严的,大概也就只有这天生没长心肝的老树妖了吧。
赵坦坦在心中默默替他点蜡,便听紫萌又道:“那种花名唤七叶梵莲,确实是惜澜魔花的克星,万年前我曾见过。后来在水芝境内修行至今,我虽未去外界看过一眼,但想来就算世间所有的七叶梵莲都已灭绝,也必会有一处仍有可能寻到。”水芝境?想来说的便是这冰玉床内的空间,想不到有这么个听起来还不错的名称。
“何处?”赵坦坦眼睛一亮,赶紧追问。
“皇宫。”紫萌说到这里,声音听来有些怪异,“皇宫本是天子所在之处,便不提那相术风水之说,单只是历代天子请来的各路高人设下的重重禁法结界机关,已足令皇宫成为一个所有修行者的禁忌之地。”
“对,关于这个,老夫也曾听说。”槐猛好了伤疤忘了疼,积极地插嘴,“凡是进入皇宫之内,便纵有高深修为也无法施展,无论谁都跟凡人差不多,这对修行者来说太过致命。不过也正因如此,皇宫深处才能留下许多在外界已经绝迹的奇花异草……倒确是有可能会发现七叶梵莲的下落。”
“禁法?”赵坦坦皱眉。
这一点不妥,不能施展法术的话,就跟凡人差不多,她要怎么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内搜寻七叶梵莲的下落?何况还只是“有可能”会找到。
“若非禁法,我早已混进后宫,把当今的小皇帝以及满朝文武迷得七荤八素了。”胡梦惋惜道。她倒是野心不小。
“看来……”赵坦坦轻轻击掌,郑重做出决定,“果然还是研究研究怎么拆散师兄与姜师姐吧……”比起想尽法子混进皇宫去找那个不一定会存在的上古灵花,果然还是阻止师兄动情会比较可行。
灵兽袋内传来紫萌不屑的声音:“嗤!万年不见,如今的修士居然如此畏首畏尾不成气候!”
“千年来也不曾见过。”槐猛又积极地插了句。
赵坦坦挑眉,用力摇晃了一下手中灵兽袋,在其中传出晕眩的惨呼后,才道:“好心地提醒一下,你们现在正被畏首畏尾不成气候的修士掌握着。”说罢,她便动作利落地扎进袋口,重新栓回腰间,打消了原本想找他们探讨如何棒打鸳鸯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