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福女——寒小期
时间:2018-12-21 09:05:32

  亲事既已定下,各房都安了心。
  娇娇徒然间就发现,家里人对自己更友善了,无论是长辈还是同辈,看到她时,面上俱是老母亲般的慈爱。
 
 
第34章 
  端午过后,就感觉一下子热了起来。而早在端午节前半个月,针线房的人又去各房主子处重新量了身量,好提前准备下夏裳。不过,针线房的人只负责做外头的衣裳,各人体己的小衣裳却是由房里的丫鬟们做的。
  娇娇房里使唤的人不少,偏她又不是个多事的人,除了丁嬷嬷每每看到她就忍不住想叹气外,平常使唤的也就是张嬷嬷和霜降,再不然就是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
  太太秦氏治家森然,娇娇平素并不管这些琐事,那些丫鬟们即便不是很瞧得上娇娇这个主子,也不敢做什么。
  待端午后没两天,新的夏裳送了过来,这回针线房的人学乖了,盘算着横竖娇娇也不大可能被太太带去其他府上赴宴,用不着做那些掐腰的时兴衣裳,做的俱是宽松款式的,哪怕她略胖了一点儿,也不用担心穿不上。
  只这般,娇娇换上新衣、新鞋,又得了新一季配衣裳的首饰,至于脂粉一类的,早就由丫鬟们领了过来。
  霜降还特地告诉她,夏日里大厨房的饭菜有所改变,其中九成都是同春日那会儿不同的,甚至不光是一日三餐,就连点心的花样也都变了。
  娇娇捧着小肉脸,笑得美滋滋。
  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嘛,果然只有好好活着,才能遇到好吃的。
  其实,真要算起来,大户人家的这些千金小姐们,最不爱的季节怕就是夏日里了。
  这冬天,哪怕外头再冷,大不了躲在屋子里,冯家原是从京城搬过来的,就算本地不烧地龙,他们却还是特地请了北方的匠人做好的。冬日里,躲在温暖的屋里,捧着暖手炉,吃着荤素锅锅,偶尔看几页书,乏了就闭眼小憩一会儿,正好冬日时长短,往往没做什么事儿,一天时间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打发过去了。
  反观夏天,哪怕冯家并不缺冰块,可因着未嫁的姑娘家不能轻易受凉,她们并不敢在屋里放置太多冰块,也不敢吃太多冰凉的解暑饮子,唯恐将来不利子嗣。
  这么一来,日子可不就难熬了?再就是,冯家的姑娘们普遍都苦夏,一到三伏天便是各种胃口不开,人乏乏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偏偏也睡不了多久。想去园子里走走吧,又怕日头太大晒坏了皮肤,因此每日里只有在太阳落山以后,才会出来少少的走几步路。
  每到了这种时候,便是府城大夫们往冯家等一些高门大户跑得最勤的时候了,毕竟也不光是未嫁的姑娘们,那些少奶奶们毛病也不少,要是正好摊上有孕的,就更折腾了。
  冯家人丁兴盛,男丁尤为多,少奶奶们的数量也着实不少。几乎年年都有孕妇,自然今年也不例外。
  娇娇去给秦氏请安的时候,就听到她吩咐跟前的嬷嬷。
  “其他几房的随她们,你只管给我盯紧了六郎媳妇,她这还是头一胎呢,可不得仔细着点,她年岁也不大,该叮嘱的一定要叮嘱了,要是她有什么不乐意的,我来劝。”
  别看秦氏对儿子们格外得严苛,可她对儿媳妇们却是宽容得很,前头那些年长并且生了好几胎的,她自是早已放手不管了,可这头一胎却是说什么都不能忽略的。
  各方面都叮嘱了一番后,秦氏这才发现娇娇过来了,招手让她到跟前来,问:“最近吃食方面可好?有没有胃口不……开?”
  秦氏也是说惯了,毕竟苦夏几乎是大户人家后宅女眷的通病了,区别也只在于程度轻或重了,基本上就没有哪个能例外的。可等她那话说出了口,她才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估计就是唯一的特例了。
  娇娇脆生生的道:“回太太的话,我吃得很好,大厨房的人手艺特别棒,虽说夏日里少了肉食,不过那些消暑菜真的特别好吃,还有每日里的点心,每一样都能看出来是用了心的。”
  盛夏时分,少了大鱼大肉的硬菜,娇娇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大户人家又不需要下地,既没了体力消耗,少些油水是完全合理的。叫她尤为高兴的是,府里的点心简直太美味了。
  绿豆冰糕、糯米凉糕、芙蓉糕……
  酸梅汤、玫瑰露、菊花茶……
  什锦水果攒盘、生津梅子果脯、番邦传来的奶品……
  哪怕娇娇上辈子也算是吃够了各色美食,可自打来到了冯府后,她还是在不断的刷新自己的认知。
  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她没见过的美味佳肴!!
  秦氏看着她那两眼放光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要扶额,好在她及时想到娇娇的亲事已定,况且大厨房那边给的肯定是份例里该有的东西,不会额外给多了的。再说了,没听说过盛夏还能胖的,这不是已经砍掉了大部分的肉菜吗?
  这厢,秦氏还在自我安慰中,那厢,娇娇也想到了方才听到的事儿,问秦氏嫂子们可好。
  “挺好的,就是你六嫂刚查出怀孕两个月了,胃口有些不开。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你无需担心。”
  孕妇胃口不开,听着好像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娇娇代入自己想了想……呃,还是放弃算了,代入不了。
  就听秦氏又道:“人人都道酸儿辣女,她却是什么都不想吃。也是怀上的时候不好,最近这天,是一日热过一日,这档口做什么都不适合。”顿了顿,又叹气,“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罢了,你且回去吧,家里的事儿无需你操心。”
  娇娇应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小跨院。
  要说她如今完全无事可做,也不尽然,哪怕她已经被允许免学规矩,可管家理事方面,她却是自己想学的。
  丁嬷嬷在秦氏身边待了多年,自然也是懂的,得知娇娇想学后,就自告奋勇的表示愿意倾囊相授。
  娇娇很尴尬,这些事儿她会啊,甭管怎么说,她上辈子也是当家太太,就算日常生活中没那么多讲究,可自打她嫁人后就一直执掌着中馈,管家理事嘛,可比学规矩简单太多了。
  不过转念一想,娇娇也觉得跟丁嬷嬷学一学不错,至少回头有个能摆在明面上的借口,不然她也没法解释她会管家这个事儿。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自认为该会的都会、该学的也都学了的娇娇,再度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明明她上辈子当了那么多年的家,哪怕从不管生意上的事情,可起码后宅一直都是她管着的,后宅一贯都是她说了算,吩咐一句话,任谁都要听,即便还称不上令行禁止,起码也算是管家有方了。
  结果,在丁嬷嬷的教导下,娇娇感觉吧……
  她可能当了个假的家,这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倒是丁嬷嬷,经历了前头那惨烈的教规矩后,对娇娇的要求是一再放低,看不懂账本没关系,不会算账也没啥,甚至完全不理解那些庄子田地的出产亦无关紧要,只要娇娇知晓自己到底有多少嫁妆,不叫人哄了去就成。
  甚至再退一步说,哪怕真的叫人将嫁妆哄了去,但凡不像那些忍气吞声的软骨头似的,只要回趟娘家说道说道,保准吃不了亏。
  丁嬷嬷:……真是好福气啊,甭管怎么盘算,大姑娘将来的日子都差不了。
  霜降:……听了这么多遍,我好像都能看懂账本了,要不要也跟着学算账呢?
  学规矩时,整个冯府都是不淡定的,尤其是直面娇娇的丁嬷嬷,更是一度恨不得跑回去抱着秦氏的大腿放声大哭。可到了学管家理事时,不淡定的人却变成了娇娇,毕竟丁嬷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再就是管家学的不好,也不会跟学规矩那样出现极端辣眼睛的场景。
  “丁嬷嬷,你再教一遍吧,我再琢磨琢磨。”
  “好,大姑娘您可听仔细了,这账目得先学会看,才能学着算,你看这边……”
  等好不容易得了闲的秦氏听闻娇娇正在认真学习管家理事时,还懵了片刻,甚至从心底里冒出了一丝丝心虚,唤过身边的嬷嬷道:“要不要干脆让丁嬷嬷陪嫁得了,万一大姑娘闯出祸来,还能有个人帮着收拾收拾,免得她真将夫家给祸霍了。”
  嬷嬷却道:“生意人家呢,既是能将生意做得那般大,又怎会连这点儿心眼子都没有?就算大姑娘嫁过去以后,真的将中馈弄得一团糟,那他们也照样能帮着将账目圆过来的。”
  “我这不是担心那头嫌弃大姑娘吗?”
  “他们敢!不过就是一个商户的后宅,大姑娘想玩管家理事,那就由着她玩呗,要是连这点儿善后的本事都没有,万一生意场上出了什么突发的问题,他们还不得抓瞎了?这大姑娘是帮着他们历练心境呢。”
  秦氏被逗乐了:“你这张嘴哟……不过也是,人口那般简单,出也出不了大事,只是为难她将来的婆婆了,少不得还得昧着良心夸她真棒。”
  想了想,她又摇头道:“唉,还是让丁嬷嬷陪嫁吧,少祸害点儿也是好的。我这个当嫡母的,也是盼着她嫁过去后过上和和美美的好日子。”
  ……
  秦氏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随口的一番话,几乎说中了娇娇上辈子夫家的惨境。她更不会知道的是,那家人商量了数月,终于下定决心搏一搏这泼天富贵,可正准备请官媒去平安镇下河村提亲,却意外的得知了一个消息。
  “什么?冯月娇……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辈子的夫家和这辈子的夫家不是同一个啊,上辈子是县里有名的富户,这辈子是府城的富商巨贾,财富值相当于1:100这样的。
 
 
第35章 
  娇娇上辈子的夫家,原本仅仅是县城里的富户,在本县还算是有些名气,家资不菲,人脉颇广,可甭管怎么说,他们家也没可能将生意做到府城去,不是能力不够,而是没那份机遇。
  说来也是凑巧,去年深秋,娇娇同冯源一道儿往焦邺县刘家而去,因为自家没有马车,他们是从村中出发先去了镇上,再雇佣车马行里的马车往隔壁的焦邺县而去。
  停留的时间倒是不长,不过前后也有两刻钟光景。偏就是这么点儿时间里,在车马行旁小茶摊子上候车的娇娇,叫人看了个正着。
  这本不算什么,平安镇统共也没多少人,虽冠予镇子之名,实则也不过是乡下地头,一般妇道人家上街只需要有家人陪同即可,旁的类似于围帽一类的,全没有。娇娇本人也不曾在意,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坐在茶摊子上,直到冯源唤她上车。
  在当时,见着娇娇的人着实不算少。哪怕那天时间还早,可乡人素来早起,加上娇娇体态异于常人,路过的人就算不认识她,也会下意识的多瞧上两眼。或是鄙夷她过于丰腴,或是羡慕她家中伙食好,毕竟她那个体态,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能养出来的。
  娇娇上辈子的夫君,就在这些人中。
  他家并非在镇上,来这里纯粹是个意外,偏就让他瞧了个正着,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甚至连念头都不曾动过。
  再后来,俩人便没了交集。
  谁知,从那日过后,他就一直在回忆这个事儿,总感觉娇娇那模样似曾相识,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毕竟他这辈子也没见过体态如此丰腴的年轻姑娘。
  等到了年前,给各路大爷备年礼时,他才猛的想起了这个事儿,还不是因为要给冯家备礼,事实上他们家想给同在省城的另一户人家里头专管春秋佃租的管事送礼。而给那家送礼,是他们家唯一会上省城的理由。
  从意识到娇娇长得很像曾经在那家无意间瞧见过的来赴宴的贵太太,到开始苦思冥想那位贵太太究竟是何人,再到查明了贵太太此人乃是总督府的人,还得继续核实她的具体身份……
  这么一查,就到了开春。
  又是好一通商议后,等这家人终于决定搏一把时,却是连端午节都过了。
  本想着以娇娇那体型,先不说有没有人会上门提亲,就算有好了,那条件能同自家相比?盘算许久后,那家人请了县里的官媒,信心十足的登门准备提亲。
  有时候,想的越美,结局就越惨烈。
  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平安镇下河村的冯月娇,居然早在正月下旬就已经死了。
  “娇娇啊,娇娇被她那黑心烂肠的外婆家给害死了!!”
  “可怜了她爹,打小就命苦,亲娘早早的没了,千辛万苦讨来的媳妇也撒手走了,完了他爹年轻时熬了一身的病,前些年也走了。本来还有个闺女陪着他,想着就算将来闺女嫁了,那不还是他闺女吗?结果,唉……”
  “要我说,这人呢,还得往前看,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源哥儿才多大?三十出头!这个年岁再娶一个又怎么了?他媳妇都没了十年了,他对得起刘氏了。”
  “就是这个理!往年他还能说是为了娇娇,怕继母苛待了前头的孩子。可如今娇娇都……是该娶个,合该这么做!”
  这父母没了,身为儿女要守孝,起码三年内不得办喜事。然而,事情掉了个头儿,那就是两说了,哪怕“娇娇”下葬不过数月时间,冯源再娶也是无碍的。
  道理说得通,也真有人给他去做媒,无奈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对说亲的人不理不睬,甚至最后索性离了村子长住县里了。
  ……
  特地派人打听了一番,得到的却全都是关于冯源要不要续娶的消息,那家人很是头疼,又不愿意相信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有心查探一下娇娇的死是否属实,可一时间却也无从下手。
  开棺验尸不是闹着玩的,且不说他们完全没把握,就算有好了,哪怕最后证明他们说的都是对的,闹这么一场也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极有可能被依律重罚。饶是他们家在县城里算是知名的富户,却也没能耐大到足以跟律法抗衡。
  不得已,他们只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谁知,他们这一跑也不是全无作用,起码提醒了几个有心人。
  有心人也分好心和不安好心。
  这冯源因为自家几代人丁单薄的缘故,几乎没有近亲,可就算是隔房的亲戚,那也是有亲疏远近的。而最亲近的,莫过于跟他们毗邻而居的六婶儿一家了。
  娇娇出事后,除却冯源外,最难受的就该是六婶儿了。她是没三婶儿那般嚎啕大哭,却在娇娇下葬后,每到夜里就梦到那孩子,白日里也时常下意识的往冯源家的方向看,期盼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连下厨时,也会在脑海里闪过“这是娇娇爱吃的”之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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