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之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
……
“从一开始，血鹰说起以前发生的事的时候，我就觉得，原家给我的感觉很奇怪，现在又这样，很难让人不怀疑啊……”冯褚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复杂。
按照血鹰的说法，如果是真的话，也就是当初在它离开富兴村后，那段时间里有另一只血鹰从‘门’里出来，杀害了那一家五口，而那时候，它又在树林里遇到原家的人，他们抓了它又把它放了，期间还提到过‘任务’这个词，不难猜测是为了抓妖魔鬼怪而去的，不出意料的话，他们去到富兴村的时候，正好碰到杀了人的那只血鹰，顺手就把它抓走了。
这样一来，就导致了后来管理处的人去调查的时候，将这只血鹰列为怀疑对象，因为它有杀人的动机，现场及被害人身上，也的确有它的气息。
原家向来不喜欢与外面的人打交道，不知道血鹰被冤枉，是很正常的，但不正常的地方在于，当初他们离开时，为什么要把血鹰的记忆封印了？仿佛是怕别人知道他们去过哪里一般。再加上刚才听到的那些消息，就更让人怀疑原家这些年来，到处抓妖魔鬼怪的行为了。
冯褚话音落下，就听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朝夕，说了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外还有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哼，说不上是嘲讽还是什么。
他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有故事的，不过其他人都不敢问，毕竟好奇心容易害死猫。
但是玉衡不怕啊，她闻言，歪着头看朝夕，问道，“怎么了？”
而朝夕可以不理会其他人，却唯独对她，几乎是有问必答。
“在很久以前，我认识原敏行，和他成为朋友之后，偶然间发现，原家对于抓回来的妖魔鬼怪，百般折磨，手段极其残忍……”
虽然的确是那些妖魔来到人类的地盘上，又伤人在先，但它们始终是尊朝夕为主，按照人类的说法，可以算是他的子民了，他不救它们，也不可能看着它们受那样残忍的折磨与虐待。
原敏行很快察觉到了他的不快，便让原家的人停止了折磨妖魔的行为，并且承诺，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原敏行也的确兑现了承诺。
一直到朝夕沉睡之前，都没有再发生过那种事。
然而数千年的时间过去后，历史似乎又一次重演。只是不知道，这种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又起的，是原敏行还在的时候，还是他死了之后？
第151章
听了朝夕说的话，玉衡对原敏行这个人， 更感兴趣了， 但同时也有些遗憾， 因为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 那个人早已死去。不过没关系，还有一个认识他的人。于是玉衡看着朝夕，对他说道，“朝夕朝夕，你给我说说他的事吧，你不是他的朋友吗，应该在一起玩的吧？”
她既然问出口， 朝夕就不会拒绝她， 轻轻点头应下， ‘嗯’一声，而后垂下眉眼，用一贯淡漠的声音说了起来。
……
朝夕上一次来到现世，是数千年前的事了， 与他一起的还有玉， 或者说是他被玉拉着一起出来玩的比较准确一些。
之前他们一直四处游走，漂泊无定，在高山之巅看过日出，在江中泛过舟，在繁华的城池之中，亭台楼阁顶上， 枕着皎洁的月光入眠，也曾在深山野林里跟小动物捉迷藏……
直到那次到了黎水城附近，玉偶然听闻原家女儿出嫁，去凑热闹，遇见了原敏行后，他们才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停留那么长的时间。
而他们停留的地方，自然就是原家大宅，也会在黎水城中以及周边四处走走，比如郊外的桃花林。
也因为在原家待的时间太长，几乎大宅的每一个角落，朝夕和玉都曾去过，理所当然的，就发现了囚牢的所在。
那是原家关押妖魔鬼怪的地方，背靠着连绵的大山，入口是一个山洞，笔直的一条路通往深处，走了一段后，渐渐开始往下，道路也变得复杂起来，再之后分成十八条岔路，每一条路通往一个单独的囚牢。
“古老的故事里，世间存在六道轮回，人死后灵魂将去往地府，渡过三途川，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去往新的轮回。而作了恶的人，将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痛苦与折磨，偿还生前作的孽……”
“多么美好的故事，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惜玄门的先辈们，最终发现，根本没有地府，也没有轮回，无论善与恶，人死后的第七天，灵魂恢复记忆后，很快将会消散，彻彻底底从这个世间消失，什么都不会剩下。”
“原家的先祖不敢于此，参照故事里描述的，建了这座囚牢，将所有的犯人以及妖魔鬼怪，按照它们所犯下的罪行，投进相应的牢狱之中。”
原敏行带着朝夕与玉，去了囚牢里，一边走，一边向他们介绍。
按他所说，原家先祖建立囚牢的初衷是没问题，但是当他们真正进入到其中，却发现根本不像是说的那样。
那时的律法跟现代社会的不一样，玄门中人斩妖除魔，若是发现与妖魔勾结之人，亦可一并斩杀。如此一来，时日久了，难免会出现错漏。
在出了几次严重的失误后，玄门中人便也学着官府那样，将犯人与妖魔一并带回，进行审问，若有冤假错案，也好及时纠正。可惜想法是好的，却没能真正实施起来，因为一些很复杂的因素，那些被抓回去的疑犯与妖魔，几乎都是有进无出。
朝夕他们去囚牢那次，正好遇见看守囚牢的人，在处决一只妖魔，用的是最残忍的刑罚——凌迟处死。那只妖魔已经饿得皮包骨，几乎割不下来肉来，印刻了特殊咒令的刀子，一刀一刀刮在它的骨头上，整个山洞里，回响着它凄厉痛苦的叫声。
问及所犯罪行，看着的人回答说是它吃了人。
这一点是很容易查证的，因为杀过人的妖魔，跟没杀人的妖魔，气息是不一样的，但凡是有修为的人，都很容易分辨出来，甚至厉害一点的人，可以分辨得出妖魔身上沾了多少人命。
原敏行当时确定了一下，那只妖魔身上，的确是沾了人命。
玉跟朝夕站在一起，那个时候她伸手指戳了戳他，又指向那只受刑的妖魔，大概是想问‘你不救他吗？’
朝夕淡淡瞥了一眼，正好与那只妖魔的目光对上，那是一种饱含痛苦与绝望的眼神，大概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只想求一死，但眼底又似乎又夹杂了一丝不甘。
朝夕抬起手，想成全它。
然而在他魔气凝成的刀刃终结那只妖魔的生命之前，被另一道力量所拦下。
那是玉的力量。
朝夕垂下眼与看她，“怎么了？”
玉的视线落在那只妖魔身上，用清冷的声音说道，“它是在这里面吃人的。”
朝夕闻言，便知道她刚才是看了那只妖魔的过去，也因为她说的内容，他微微皱起眉头，因为这很不合理。
玉说的话，必然是真的。
但问题是，整座囚牢，被一个由无数小的法阵组成的大法阵所笼罩，对妖魔的力量，有着很强的压制，而除此之外，所有被抓进来的妖魔，还会被戴上刻印了特殊咒令的枷锁，不止是如此，就连牢笼的大门与墙壁，都刻印了压制的阵法，在这样的多重保障之下，被抓进来的妖魔，根本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在这样的前提下，这只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妖魔，是怎么吃人的？
原敏行也不是傻子，听到玉的话，眉头也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他不像是朝夕一样，知道玉的本事，但是他愿意相信她，因为她没有理由说谎，如果只是想要救下这只妖魔，她大可以开口，或者直接动手，他不会也没有那个本事去阻止她，甚至整个人世间，大约也没有能阻止她的存在。
而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注意到，在玉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旁边负责看守囚牢的人以及正在行刑的人，气息有一瞬的停滞，有的人变了表情，有人动作僵滞，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至于被绑在行刑架上的妖魔，则是突然开始挣扎起来，那种疯狂，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最终落到地上，湿润了暗沉的地面。它张着嘴，不断的喊叫，却只有无意义的声音，说不出完整的话语，不止是人类的语言，它甚至连妖魔的语言，也无法完整表达出来。
用人类来做例子，它就相当于是被割了舌头，再无法说话。
一个两个三个……这么多可疑的点凑在一起，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怀疑。
过了片刻，看守囚牢的人似乎反应过来，忙对原敏行解释道，“回少主的话，事情是这样的……”
不过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听旁边的玉开口了，“他们饿了它很久很久，然后把它跟人关在一起……”
这只妖魔，是那种肉食性的，智商在深渊妖魔平均线以下，差不多就相当于是人类世界里的野兽，饿久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它是被抓错了抓进来的，本来没犯过什么事，它穿过‘门’来到现世，被一个人类女子捡到了，当阿猫阿狗一样养着。那个时候，妖魔还不像是现代社会，跟人类能勉强和平共处，一起生活，原家的弟子去除魔时，发现它的存在，就顺手一并抓了，连带养它的人也抓了来。
本来这样的误会，很容易就能解开，但是这座囚牢里的人，一代一代下来，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些，也不再是最初的那颗心。
宁可抓错，也不放过，一旦抓回来了，没错也要按上罪名。
养它的人，按上与妖魔勾结的罪名，而它不配合，就只能给它一个吃人的罪名。但是它以前没吃过人，怎么办？那就让它在囚牢里吃。
看守囚牢的人，把它和养它的人关在一起，但只提供人类的食物，馊冷剩饭。
就这样关了许久之后，它终于饿得失去了理智。
它咬死了养它的人，鲜血让它恢复了一点理智，囚牢之外，是肆意的笑声，说着‘畜生就是畜生’‘非我族类，终究会做出伤害人的事来’‘妖魔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就算以前没做过，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吃人’之类的话。
它僵在那里许久，之后用尽仅剩的力气，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牢门，任凭上面刻印的咒令，将它的头部伤得血肉模糊。
它一心求死，却被看守囚牢的人阻止了，只因为他们要按‘规矩’来处决它。
朝夕不像玉那样护短，而且深渊里妖魔千千万，数之不尽，每一个都在食物链的循环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根本没必要护，也没办法去护。
但伤害它们的是深渊之外的生物时，就不一样了。
若不是有玉在身边，那个时候，那座囚牢，甚至于整个原家，都可能在他的怒火下，被夷为平地。
但因为玉在那里，他最终只对原敏行说了一句，“我要一个解释。”
但事实上，原敏行那时候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原家囚牢隐藏的另一面，不敢置信且无比的愤怒。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
因为这件事，他与原家的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还有家中其他长辈交涉了很久，过程如何，朝夕没有去关注，他只知道，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月，在他耐心将要耗尽的时候，原敏行终于给出了解释。
他让人把还关在里面的疑犯与妖魔，都重新彻查了一遍，又查出很多冤案。不敢想象此前漫长的时间里，还有多少这样的例子。
从那之后，原家的囚牢就被废弃了，伴随着一系列规矩的更改变动。
但原敏行能改变的，也就只有原家，当时玄门，普遍存在类似的情况。
他对朝夕和玉说，“我想改变这一切……”
第152章
“那后来呢？”玉衡问，“他做到了吗？”
不止是她， 其他人对这个问题， 也很感兴趣。
因为不管真情还是假意， 在那种时代里， 原敏行能有那样的想法，就已经是是很难得的了。
如果只从他们今天所听到看到的情况来说，原敏行很大可能是失败了的，因为如今的原家，似乎又重复了从前的老路，而且一定程度上来说，可能比从前还要更恶劣， 因为时代已经不同了， 从前是野蛮、律法不完善的旧王朝， 现如今是法律不断健全的社会。
但这又是很正常的，因为已经过去了数千年的时间，王朝更迭，江山易主， 多少代人过去了， 换了几样人间，过往如云烟，消散无影踪，就连如今的玄门，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玄门，规矩的变更， 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然而这种事的结果，不是这样看的。
做到没做到，要看当时。
在众人的期待之中，朝夕声音淡漠道，“不知道。”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答案。
“怎么会不知道？”玉衡问。
朝夕视线落在她身上，平静的目光之下，似乎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到。
他说，“他说了，之后也试着去做过，我们跟他一起离开原家，四处游历，但是在结局之前，我就回深渊了。”
玉衡抓到其中重点，“除了你和原敏行，还有其他人吗？”
朝夕十分自然的把话接下去，“他是原家少主，即便是外出游历，也不会独自一人。”
“也对。”玉衡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她自己每次外出，多多少少也都带着宠物们呢。稍微停顿了片刻后，她继续问，“朝夕你为什么不等他，就回去了呢？”
这一次，朝夕没有立刻回答，低垂着眉眼，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过了片刻后，声音淡淡的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无聊而已。”
他说完之后，又重新抬起眼帘，看向玉衡，岔开了话题，“我们已经到了原家附近，你想要知道他的事，可以直接去问原家人。”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千年，但是原敏行这样的天之骄子，必然会被铭记于玄门史书之中。
这时候，冯褚提了一句，“那刚才的事……”
他们现在讨论的这些，都是基于原家那两个弟子之间的交谈而来的，而现在看起来，玉衡的兴趣，似乎被原敏行这个人所吸引了，但冯褚对于那些被抓走的妖魔的事比较关心，于是赶紧提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