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祸的小情侣打打闹闹的走了，冯褚低头看去，只见小姑娘依旧盘腿坐在地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你叫顾甜甜，对吗？”他问。
玉衡微微仰头看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对他说道，“叔叔，你现在这样就是单纯走霉运，是很正常的，真正的劫数还没到，等到了我会去找你的。”
冯褚抽了抽嘴角，他现在听到‘倒霉’两个字，就隐隐有点胃疼。
“你吃过饭了吗？”他记得沈市长说过，顾甜甜家里很穷，而他昨天把她救起来的时候，一看就知道身上什么都没带，她现在坐在这里摆摊算命，肯定是因为没钱。
玉衡点点头，“吃过早餐了。”
“你在这里摆摊，是需要钱吗？我这边有，你要的话我给你就是了，先把摊子收起来吧，封建迷信活动影响不好。”
“封建迷信？”玉衡重复了这个词。
冯褚表情略有些不自然，“那边有家奶茶店，我们去那边说吧。”这边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
玉衡听到奶茶有点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我染头发的钱还没赚到。”
冯褚：“……？？？”
……
最终冯褚还是把玉衡从天桥上请走了，不过也没去奶茶店坐，只买了几杯带走，去了附近的小公园，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玉衡把几杯奶茶都扎开了，挨个尝了一口，味道都还行，于是她拿起一杯奶茶，吸两口又换其他的，像是在玩一般，眉眼弯弯的样子，看起来很开心。
冯褚问她，“你怎么想起要去染头发的？”
玉衡歪头看他，“以前看露露小仙女的时候，就想要跟她一样的头发了，今天从理发店门口经过的时候，去问了一下，染最好的要两千多，我只有两百块钱不到。你说了要借我钱的，等下记得给我哦。”
中年人冯褚拿手机搜了一下所谓的露露小仙女，看到那些粉色青色黄色绿色的头发，只觉得脑子有些抽疼。他看看乖巧吸奶茶的玉衡，想象了一下她染一头颜色鲜艳的头发的样子……
“染头发对身体会有一定的害处，你要是特别喜欢的话，可以去买假发，各种颜色都有，可以随便换。”他劝道。
玉衡闻言，顿了一下，“假发？”
冯褚正要回她，只见一对男女手挽手从前方转角处走出来，腻歪了几句后，才发现这边有人，动作明显一顿。
冯褚视线从男人身上一扫而过，停在旁边的女人身上。他在这个女人身上感觉到一种违和，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这边有人了，我们换个地方吧～”女人说着话，拉着男人的手就要走，动作莫名有几分急促。
冯褚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出声叫出两人，“你们等一下！”
玉衡也在注意那个人女人，不过不同于冯褚，她的眼神始终淡淡的，甚至还有闲心挪动吸管，把奶茶里的珍珠都吸出来。冯褚说话的时候，她伸手拿起了另一杯奶茶凑到嘴边，等他说完了，才慢悠悠补一句，“你这么急着走，是忙着去换掉这张快要腐烂的皮吗？”
冯褚闻言愣住了，而对面的男女，男的一头雾水，女的表现则出乎意料，瞬间变了脸色，眼神也不断变换，意外，怀疑，最后化作野兽一般的凶狠，瞪着玉衡，声音阴恻恻的，“你是谁？”
玉衡吸了一口奶茶，“你身上的伤，是我留下的咒令造成的。”
第008章
眼前这个女人，正是玉衡之前在竹林里遇到余竹娴的男朋友。昨天还是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今天就变成一个丰胸细腰翘臀的女人，看起来有些不明觉厉，其实不然。
这是来自深渊的妖魔，本体是一副森白的枯骨，名为百样骨。这种妖魔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它们能够将其他生物的皮完整剥下，而后制作成特殊的皮囊，披上这种皮囊之后，他们就能够完整幻化成生物原本的样子。换言之，就是披上什么皮就是什么，且物种不限，不管是深渊的妖魔，还是现世的人类，甚至阿猫阿狗都行。
这只百样骨在机缘巧合之下，穿过两个世界之间的门，来到现世。门开在山里，附近不远有一个村子，它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一只散养的田园犬在旁边玩耍，那是在现世披上的第一幅皮囊。
而这次披着薛建中的皮跟余竹娴交往，也是因为看上她的皮囊。它原本没想那么快对她动手的，没想到在那个竹林里出了意外，导致身上的皮囊腐坏速度加快，而备用的皮囊又没有带过去，只能提前动手，却又一次出现意外。
余竹娴掌心一道小小的咒令，竟是将她护得滴水不漏，以至于它根本无法近身，最后只能放弃。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就此结束，百样骨妖魔匆匆返回溪南，取出备用的皮囊披上，却发现新的皮囊以更快速度腐坏。它没办法，只能把另一个备用猎物约出来，收取新的皮囊。
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导致它陷入困境的人。
是了，余竹娴跟他形容过在竹林里遇到的小姑娘，精致可爱，犹如二次元里走出来的一般，跟眼前这个女孩对得上。
这之前，百样骨妖魔只以为这是哪个玄门里的弟子，侥幸在它状态不好期间察觉到它的真身，便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它甚至动了杀心，反正杀一个人是杀，杀三个也是杀，多两副备用皮囊没什么坏处。
而现在，它只想逃，有多远逃多远，因为它面对的是一个曾经杀过无数妖魔、仅仅一道咒令就能让它陷入困境、狼狈不堪的人，根本不是它惹得起的。
可惜已经晚了，它的整个身体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束缚着，别说跑，就是连动一动手指都办不到。
这是它生平见过最强大的生物，哪怕是深渊里的大妖魔也不能眼前这个人相提并论。它下意识觉得，这应该是一个能完美幻化人形的大妖魔，并且是住在深渊最深处的那种，因为玉衡的外表看起来是太小了，就像是还在读初中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的人类，就算从一出生就开始修行，也不可能这么强大。
“大、大人饶命！”百样骨妖魔艰难的出声。
……
“这是……什么？”冯褚好不容易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神色颇为复杂的看了看对面前一秒眼神凶恶一转头几乎要跪地求饶的女人，又转回旁边的玉衡身上。
没记错的话，他昨天才把她从花郎湖里救起来，所以刚才说的什么咒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是在他和沈市长他们离开虚无世界以后，还是更早以前？
这也算是从侧面证明了沈市长他的猜测，她的确不是原来的顾甜甜。虽然她的实力强大毋庸置疑，但从言行举止来看，却又给人一种涉世未深的感觉，年龄应该不会太大，刚才还提到了电视剧璐璐小仙女，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剧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不是人类，也应该不讨厌人类……
冯褚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根据一点蛛丝马迹去分析去推测，脑子里一瞬间掠过无数想法，实则只是眨眨眼的时间。
“一种名为百样骨的妖魔，本体是一副枯骨，披着一层人皮，就变成了人。我以前听小红说起的时候觉得挺有意思的，还想过抓一只来玩，不过一直没碰上。”玉衡一边咬着奶茶吸管玩，一边回复道。
听到她的话，冯褚瞬间明白过来，那个女人身上的违和来自什么地方了，她裸露在外的脸部和颈部的肌肤，十分的虚浮，就跟贴上去的一样。
事实上，披一层人皮，可不就等于是贴上去的。
“开什么玩笑，你们脑子没问题吧？！”妖魔旁边的男人终于回过神来，不知道其中真相的他，以为冯褚和玉衡在开玩笑，难免有些生气。他朝着冯褚吼完之后，又看向旁边的女人，“莉莉，别理这两个神经病，我们走！”
玉衡闻言也不生气，吸了一口奶茶后，忽然想起个事，于是只见她弯起眉眼，露出可爱的笑容来，对男人说道，“你知道这个东西昨天是什么样的吗？”
男人显然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下意识就要骂人，但是对上玉衡可爱的样子，脾气瞬间消了大半，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和，劝道，“小妹妹，别开玩笑了好吗！”
玉衡不接他的话，继续说道，“昨天我跟一个姐姐聊了一会儿，她说自己是跟男朋友一起出门旅游的，但是对方不知道是对竹林还是什么过敏了，于是在外面等她，而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妖魔的气息，还是刚沾染上的，于是后来分开的时候，我就给她留了一道咒令。”
男人听了她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冯褚思维敏捷，瞬间理解了话里的意思，于是猛一下瞪大了眼，看着那只披着女人皮的百样骨妖魔，不敢置信道，“她昨天是个……男的？”
“应该是吧。”玉衡继续吸奶茶。
看他们两人一副认真的样子，对面的男人更气了，眼底的怒火几乎压不住，咬牙切齿道，“我说你们，别太过分，适可而止啊！”
玉衡换来换去的，终于喝完了第一杯奶茶，她挺喜欢这个味道的，颇有些不舍的把杯子放下，而后站起身，朝着对面的百样骨妖魔走去。
“小妹妹，你做什么？”男人微微皱眉。
“让你看看这个东西原本的样子。”玉衡回道。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妖魔面前，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她伸出手摸向它的脸，沿着轮廓细细摸索着，一点点往耳后方向移。
大概是看在她长得可爱的份上，以及迟钝的发现自己女伴的反应的确有点不太对劲，男人并没有阻拦她。
“找到了。”玉衡说着话，手上微微用力。
接下来，冯褚和那个陌生男人，就见到了惊悚的一幕——
随着玉衡的拉扯的动作，女人的头皮动了动，之后一点点的，整个被拉了下来，一直到脖颈处，被身上的衣服所限制，没办法继续脱，这才停下。
只见一块带着头发的皮囊，像一块破布一样挂在女人的胸前，只看身体的话，她依旧是个尤物，然而肩膀往上，却是一颗形状诡异的森白头骨，一嘴尖锐渗人的牙，本来应该是眼眶的地方，十数个拇指大小窟窿挤在一起……
职业优势，再加上有昨天的经历打底，冯褚还好，并没有怎么被吓到，很快就冷静下来，不过那个陌生的男人就不行了，惊恐的瞪大了眼张大了嘴，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原来本体长这个样，还真丑啊！”玉衡微微皱眉，嫌弃的挪开视线，落到旁边的男人身上，“它本来是要扒了你的皮的，现在被我阻止了，也就是说，我救了你。”
玉衡将手伸到他面前，“两千……不，三千块！”
不过在她话音落下后，便见对方眼睛一翻，昏死过去，大概是心理承受能力到达极限了。
不过因为时机太巧了一点，让玉衡误会了。她微微一个侧身，避开男人倒向这边的身体后，有些不高兴的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冯褚，问道，“他是不想给我钱吗？”
冯褚扯了扯嘴角，“……他只是被吓昏了。”
因为事发突然而且内容实在太出乎意料，他稀里糊涂跟着看完了热闹之后，才后知后觉想起，他应该早点阻止这事，而不是让普通人看到这种毁三观的真相。
他们现在待的这个角落，虽然比较偏僻，但也还是会有人来。之前发生的事已经没办法了，但后续要尽可能的稳住，别让更多的人卷进来。
冯褚视线移向被扒了一半皮的妖魔，问玉衡道，“能不能先把它弄回原来的样子？”他说完之后，忽然想起点什么，于是又补了一句，“我可以付你钱。”
玉衡刚才扒百样骨妖魔的皮，目的是想看看它本体长什么样，可惜是个不符合她审美的丑东西，理所当然的，冯褚提出的要求，她是一点也不想管。
但是他后续又提到了钱。
玉衡略一迟疑，问道，“多少？”
冯褚也不太了解行情，预估了一下报销的额度和可能性后，给出了一个数字，“一千块？”
够染一半的头发。玉衡心想。不过这不用她动手，让百样骨妖魔自己穿回去就可以，所以也还行吧。
于是她点点头，“可以。”
接着转身看向百样骨妖魔，将它身上的禁锢解开了一部分，让它能够勉强活动身体，吩咐道，“把皮穿回去。”
她人长得可爱，看起来纯良无害，说话声音也是淡淡的，但是对于百样骨妖魔来说，这些都是假象，那压得它无法动弹的恐怖气息，才是真实的。因此，它丝毫不敢违背玉衡的话，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迅速将垂在胸前的皮囊穿了回去。
但因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皮囊的腐坏程度又加剧了，导致它穿回去后，有些不贴合，五官的位置没能完全对上，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不等玉衡发话，它赶紧进行调整，左拉一下，右挪一下，反复折腾几次后，总算是穿好了。
冯褚旁观了这个价值一千块的复原过程，感觉心情有点复杂，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善后才是关键。他摸出手机，给头上老大打了电话，嘟嘟两声后就接通了，那边大嗓门的问他，“冯褚，什么事？”
“刘局，你能不能跟‘那边’的人联系一下，我这里有一个很不科学的东西，我亲眼看到她头上的皮全被扒下来，之后自己又穿回去了……”
……
另一边，刘局办公室。
挂断冯褚的电话后，他立马翻出‘那边’的电话，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被人接起，女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刘局，什么事？”
“是这样，姜顾问，刚才刑侦队的冯褚跟我说，他那边碰到了一个披着人皮的东西，名字叫百样骨，需要你们派人去……”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对面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急促，“你确定是百样骨？！”
刘局有些意外，之前打过的几次交道，那边的人几乎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这么情绪化还是第一次。他略微回忆了一下刚才冯褚说的内容，肯定道，“他说的就是百样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