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蛊虫是什么?玄术的一种吗?我怎么不知道?”玄门术法,绝大多数玉衡几乎都知道, 但蛊虫却是第一次听说, 于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原玉泽。
“不是。”原玉泽摇头, 接着解释道, “南疆那边有一种特殊的传承,名为巫蛊之术,而蛊虫就是其中关键,施术之人,以特殊的方法,将培养出来的蛊虫送进人体内,从而达到控制目标的目的……”
解释完之后, 原玉泽视线重新落到周先恒身上, “周先生与我说过他的情况,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身上应当是被人种下了情蛊,所以才会十分突然的爱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女人。”
“不过南疆的巫蛊之术虽然特殊,原理却是与玄门术法差不多的, 绝大多数都有破解之法, 而情蛊算是其中比较简单的,只要找到寄生于体内的蛊虫,将其完整取出,再彻底切断它与寄生对象之间的联系,基本上问题就解决了。”
这本来应该是喜事的,但是此刻, 周先恒的脸色却是那种毫无血色的惨白,眼中恐惧的情绪藏都藏不住。
显然,他在害怕。
至于害怕的东西……
……
王诺弦在听到原玉泽说她身上也有蛊虫的气息时,整个人都懵了,愣在那里。
因为王家之前请来的大师和先生,多数都以为周先恒是招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有怀疑那母子二人是不是人的,只有一个人提出了巫蛊之术的猜想,但是他表示自己在这方面无能为力。
这人也就是那个出事的大师。不过他也只知道周先恒的情况,而没有发现王诺弦身上的问题。
但是从那时候起,王诺弦就对巫蛊之术上了心,私底下查过很多,最后将目标锁定在‘情蛊’上。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考虑她和周先恒之间的事。虽然心里很清楚这不是周先恒的错,只是心里那道坎始终没办法越过去。但不管以后怎么样,是为了孩子带着隔阂与不甘继续生活在一起也好,还是放弃七年的感情果断离婚也好,至少要把周先恒的事解决了。
可是现在,原玉泽一句话,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痛苦与煎熬,甚至这些年来的一切,都衬成了一个荒唐又可悲的笑话。
王诺弦无法形容自己现在是怎样一种心情,然而当她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期盼看向周先恒,却见到一张苍白吓人的脸。
她忽然想起一些细节,就是那个提出巫蛊之术的大师,当时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周先恒也在旁边,正给大师倒茶,结果一个不小心,茶水全洒了。
那时候谁也没多想,只以为周先恒是手抖了。
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意外。
……
“原先生,”王诺弦抬头,看着原玉泽,“你说的,我身上的蛊虫气息,也是情蛊吗?”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她还是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原玉泽与玉衡,先后开口。
“情蛊只是我的猜测,但是你们二人身上的蛊虫气息,的确是一样的。”
“嗯,是同一个东西。”
“呵呵……”王诺弦弯起唇角,露出讽刺的笑意。
周先恒被人种了情蛊,莫名其妙爱上了别的女人。而她同样被种下了情蛊,但是一直以来,心里就只有周先恒一个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什么时候的事?”王诺弦问。
周先恒垂下眼去,不敢直视她,声音微微颤抖的回答,“大四毕业的时候。”
说完之后,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诺诺,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还有那样的父母……从大二交往开始,到大四毕业,我一直没有安全感,经常会梦到你跟我说分手,而后惊醒……诺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走了狗屎运,才能跟你在一起,他们都在等着看你什么时候甩了我这只癞蛤蟆。”
“毕业季,分手季,很多人都说,你马上就会甩了我,然后跟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我那时候太害怕了诺诺,害怕你跟我分手,所以……”
“所以你就给我下了情蛊。”王诺弦冷笑着接过他的话,“别说我那时候完全没有过要跟你分手的念头,就算真的有,那也是我的自由。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还是你觉得,我跟你交往了,就是你的所有物,必须一辈子跟你绑在一起?”
“而且,你真的是大四毕业的时候,才给我下情蛊的吗?”王诺弦质问道。
当初她跟周先恒交往后,身边的朋友都问她为什么会看上这个除了成绩勉强拿得出手外,几乎再没有其他优点的人。
那时候,王诺弦的回答是‘因为他救了我,那时候其他人都跑了,只有他回来。’但事实上,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是莫名其妙的就喜欢上了,也正因为不知道,她才把救命之恩拿出来当理由。
后来这句话说得多了,她自己都相信了,且这些年来,跟周先恒相处,也有了一定的感情,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怀疑过。
可是现在看来,她对周先恒的爱,其实跟他对那个陌生的女人是差不多的。虽然有一层救命之恩在里面,但事实上,她根本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救了她就死心塌地爱上对方的人。她只会心怀感激,而后尽可能的报答对方。
周先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她,“诺诺,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了宝宝和贝贝,你对我就没有一点信任吗?”
他口中的宝宝和贝贝,就是王诺弦一年前生下的龙凤胎。
而王诺弦之所以能在他喜欢上别的女人后,还能坚持到如今没离婚,就是因为两个孩子。
或者说,在知道情蛊的存在之前,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是为了孩子。但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为了孩子才忍耐到这一步的吗?这真的不是她说服自己的理由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王诺弦没有回答周先恒,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落到旁边的原玉泽身上,“原先生,请问有没有办法知道这个情蛊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原玉泽摇头,“抱歉,我对此道只是略知一二,并不精通,无法判断具体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王诺弦闻言,难免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调整好心态,继续问原玉泽,“那原先生你有没有办法除掉我身上的情蛊?”
话音才落下,就听周先恒惊恐的大喊,“不行!”
所有人都看向他。
这时他也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蠢话,脸色愈发惨白,下意识就想解释,“诺诺,我不是……我只是……只是关心你,因为当初给我情蛊的人说过……说过一旦种下,就不能再取出来,否则就会死!”
他结结巴巴的说完了这番话,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王诺弦,“诺诺,相信我好吗?我真的不希望你出什么事,你想想我们的孩子,想想宝宝和……”
“所以你身上的情蛊,也不能除掉,对吗?”王诺弦打断他,冷声问道。
周先恒一时语塞。
只听王诺弦继续道,“也就是说,你想要我在你心里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对你不离不弃?然后等将来孩子们长大了懂事了,问爸爸为什么会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要给他们解释说‘爸爸他并不想这样,是不得已的,是那个坏女人的错,你们不要怪他’这样的话?甚至还要有心理准备,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女人再生一个孩子或几个孩子?”
王诺弦说到这里,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周先恒,我宁愿你是怕情蛊除掉之后我不再爱你才说出这样的话,而不是真的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想让我去忍受那一切。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也未免太恶心了!”
“啊——”王诺弦说完话之后,毫无预兆的,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端的苍白,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将衣服都抓得变形了,表情因痛苦而扭曲,死死咬着唇,却依旧无法避免的,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诺诺!诺诺!”周先恒叫喊着,下意识想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然而还没能靠近王诺弦,斜里伸来一只手,挡在了他面前,轻描淡写的,就将他拦下,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是原玉泽,只听他声音淡淡的说道,“你如果不想她死,就离她远一些。”
“你什么意思?”一瞬间,周先恒的表情有些狰狞。
“她靠着自己强烈的执念,挣脱了蛊虫的控制,但同时也导致她体内的蛊虫暴动。现在是她在跟蛊虫交锋,如果赢了,就能彻底摆脱控制,若是输了,就只有死。而你是给她种下情蛊的人,你们之间有着一层特殊的联系,你的存在,还有你的想法,都会给蛊虫提供一定的力量。”
“所以你必须远离她,她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几乎是在原玉泽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周先恒想也不想否认道,“不可能!”
他看着沙发上痛苦挣扎的王诺弦,眼神疯狂之余,又带着一丝残忍,“那个东西说过,被种下情蛊的人,根本不可能摆脱控制!就算有什么意外,蛊虫也会很快重新将其控制住,而不是杀死她!”
“你胡说!”
第093章
王诺弦是从小娇养长大的女孩,她没生过什么大病, 也没有大灾大难, 对她来说, 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 清醒着经受过的最大痛苦,除了幼时不小心磕碰摔倒,以及打疫苗打吊瓶时针管刺进血管中那种疼痛之外,也就是去年生那对龙凤胎时,剖腹产后修养的那段时间。
可谓是一帆风顺,毫无坎坷。
如果不是周先恒这里出了问题,她的人生还会继续完美而平顺。
而现在, 同样是因为周先恒, 她正经受着极端的痛苦与折磨, 仿佛有无数只虫子挥舞着脚爪张开利口,撕咬挖掘着她的心脏,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人恨不得一头撞死。
痛苦之余, 她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 回想和周先恒的那些过往,那个深陷于恋爱之中的女人,是如此的陌生,她几乎快要认不出来。
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放弃吧,不要再挣扎了,所有痛苦与折磨很快都会消失, 继续享受死心塌地爱着一个人的感觉,这会是你人生绝无仅有的坚持……”
王诺弦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额头上的碎发被冷汗所湿透,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唯有被咬破的唇上渗出的鲜血,触目惊心。
“你……闭……闭嘴……”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这一刻,杀了周先恒的心都有。
“弦姐!弦姐!”王青青的声音响起。
王诺弦知道王青青就在旁边,但是这个声音,却给她一种遥远恍惚的感觉。
或者说,蛊虫反噬所带来的极端的痛苦,几乎已经超出她的承受极限,意识突然变得飘忽起来,周围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景物又或者声音,甚至整个世界,都仿佛在离她远去。
我要死了吗?
好不甘心啊!
王青青的哭喊声依旧在继续,“甜甜,甜甜,求求你,救救弦姐,救救她!”
之后,王诺弦听到小姑娘轻轻应了一声,“嗯。”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字音,声音淡淡的,但是此时此刻,王诺弦却听得无比的清楚。所有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唯有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真实与清晰。
恍惚间,感觉到一双手,动作轻柔的拉开了她至于胸腔上方的手,而后轻轻触碰。
王诺弦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一只手,探进了胸腔,触碰到她的心脏,而后钻了进去,字啊里面翻动寻找着什么。
更强烈的痛苦,刺激到了她已经麻木的意识,重新恢复了感知。
但这种痛苦只是一瞬,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原先那种锥心蚀骨的痛,彻底消失不见了,只是身体依旧还记着刚才那种痛苦,无法在第一时间跟着恢复。
过了好几秒,王诺弦才反应过来。
她尝试着睁开眼,视线有一瞬的模糊,但是很快就清晰起来。熟悉的天花板,顶上的吊灯,还是她跟周先恒一起选的,这不是她喜欢的风格,但是周先恒说喜欢,她也就顺着他了。这间屋子里,很多东西也都是如此,周先恒喜欢,又或者他父母喜欢,她就迁就他,又迁就他父母。
无法想象,她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才能忍下这样的委屈?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并未觉得委屈过。只要周先恒一句甜言蜜语,她就会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而当他对她说道歉的话,她就会开始心疼他……
现在回想这些年来,周先恒对她的那些‘好’,那些所谓的‘如珠如宝’、‘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以为的。
事实上,从大三还没毕业的时候开始,周先恒对她,就已经有些敷衍了。他说过一些话的话,以前的王诺弦不会在意,现在想来,却是恶心极了。
“怕什么,就算我一无是处,诺诺也会一直喜欢我。”
“虽然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是我穿过的衣服,不喜欢别人碰。”
“工作的事,根本不用担心,等我们结婚了,诺诺她爸妈肯定会帮衬我的。”
“妈,孩子的事你就别管了,是男是女我都喜欢,诺诺以后还会为我生很多宝宝的,反正养得起。”
……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
可以感觉得到,周先恒那时候完全就是有恃无恐,不在乎暴露出那种卑劣恶心的本性。
所以,情蛊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是大四毕业的时候因为没有安全感才种下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有预谋的,她之所以会喜欢上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而是被情蛊所控制。
王诺弦努力回想当初发生的事,回想周先恒是什么时候在她身上种下的情蛊,是在那条狭长幽暗的巷子里,他逃跑了又回来救她时?还是在她去医院看他照顾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