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能解,也晚了。唉……
两名陈使已经离开了,狼迹荒原的说书先生终于抢回了自己的地盘。
黑虎帮“暗搓搓”的招人,街上经常有五大三粗的汉子笑的比花儿还热烈,看到一个外乡人上前就拉住人家,在人家惊慌不安跪地求饶之前神神秘秘问一句:“兄弟,要加入我黑虎帮吗?好处很多……”
唐宁昭几乎每日在王府后面的集市转一转,随后便是站在客栈的窗口,眺望前方的校场。只是再没有看到过任何人抱着孩子出现。
侍卫进门来报:“王妃,拜帖送过去了,礼品也准备妥当,除了原本给师太准备的,从观江快马加鞭又置了一些给齐大小姐,都已安置妥当。”
“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侍卫:“王妃每日看他们操练作甚,王爷练军比他们精彩多了,也没见您看的这般入迷啊?”
唐宁昭呆呆的扭过脸去:“对啊,我看什么呢?”
侍卫满头黑线,您看什么我哪知道?
“你过来看看。”唐宁昭招招手。
侍卫过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唐宁昭问:“你看看,今天跟那一天有什么不同?”
唐宁昭招呼不打一个跳窗就走,给侍卫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不用多问,便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天。
侍卫:“有不同吗,不都是每天练练拳脚,拼杀,射箭,骑马……”
“等等,骑马!”唐宁昭眼前一亮。“对了,那天周兴将军骑马而来!”
“他就算是骑马也没什么啊,咱家王爷骑马比他威风多了!”侍卫无时无刻不将自家王爷放在心里。
“哎呀,别提他,添乱!那天周将军骑马而来,抱着个孩子,我就是看到那孩子才一个没忍住过去的。”
“就是齐小姐收养的那个孩子吧。”侍卫奇怪,孩子而已,满大街都是,有什么新鲜的?
唐宁昭绞尽脑汁回忆那孩子的面容:“我看到那孩子,依稀觉得有些熟悉。他还朝我伸手要我抱呢!”
侍卫:“周将军一介武夫哪里会抱孩子,大概是那孩子机灵,看出您是位女子,这才急着投怀送抱。”
唐宁昭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有这个心眼?”
“王妃,便是小猫小狗刚下出来也知道找个**叼着,小东西们,精着呢!”尝言祸从口出,侍卫不知今日这句话,会引来后头多少“折磨”。如果知道的话,他绝不会自以为是的卖弄这些“常识”。
唐宁昭皱着眉,这番解释倒也说得通。那么,也许自己是真的太想抱孙子了。
怀里的齐承志左摇右摆的不安分,嬷嬷忧心忡忡的看向齐悦然:“王爷,小公子性子有点野了,屋子里头关不住了。”
齐悦然忧伤的看了儿子一眼,想抱又不敢接手,怕一个按捺不住就给顺了他的意。“去前面看看吧。”随后想到自己光秃秃无甚装饰的王府前院,又是一阵忧伤。就连门口的石狮子这小子都爬腻了。
嬷嬷满脸苦笑:“这都好几天没给将军们抱着骑马了,小少爷怕是惦记上了。以往每次去看将士们操练,喊声震天,小公子一点都不怕,还咯咯笑呢!”
这位威远王妃难道是看出什么了,每日里站在窗口隔着一道街看他们练兵。倒不是怕她偷学,人家也不稀罕,但周兴和吴良晏还是心虚的不露面了,同时严禁齐承志出现在那客栈视线可及的任何地方!
拜帖送来了,明日正式拜访一次,怕是就该离开了吧。
赶紧的走吧。
荒原物产不丰,齐悦然等人日常吃用不讲究,府中厨子就是从火头军中挑出来的。可以一个人撑起一座王府的伙食,用来招待客人就略有些差强人意,毕竟唐宁昭算是第一个拜访的有身份来客。王府便临时从街上生意最好的饭庄请来了一位大厨应急。
唐宁昭如约而至,先在门外客套一番,送上厚礼,被请进内院,静真师太作陪,言谈还算融洽。今日只是来拜访师太,两位将军便没有露面,只有齐悦然她们三人。
唐宁昭左看右看,没看到孩子的影子,心痒难耐说道:“听说齐小姐收养了一位小公子,不妨抱出来认认,我还准备了见面礼呢!”
齐悦然神色如常,道:“幼子不懂事,怕哭闹起来坏了贵客兴致。既然王妃要看,那就抱来瞧瞧好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相似之人
很快,嬷嬷抱着齐承志过来了。
师太清净惯了,对幼儿并不热情。唐宁昭可不一样,先径自给挂了一个纯金实心长命锁,齐承志拳头那么大,又给套上两个小金镯子。
嬷嬷看着都笑了:“王妃这礼太重了,小公子带不住啊。”
齐悦然看着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唐宁昭一脸慈爱:“我这把年纪,照理早该含饴弄孙了,唉……”
师太眼中光芒一闪,欲言又止。侧眸看了齐悦然一眼。
她毫无所觉,只含笑看着唐宁昭逗得孩子笑个不停。
师太本不喜应酬,齐悦然对不熟的人也无话好说,多亏了齐承志在场,这顿饭总算没有太过冷场。直到他吃饱了蒸的嫩嫩的鸡蛋羹,小眼睛有些要睁不开,嬷嬷这才抱着他退下去。
唐宁昭也很快告辞,出门之后步行也不远,便没有坐车。惦念着手指落在婴儿细滑肌肤上的触感,她忍不住叹息:“也不知齐家丫头哪里捡来的,要不我也去捡一个?”
侍卫一头黑线,急道:“王妃慎言!”
“我随口说说,不用当真。”
侍卫可不敢大意。跟着这主儿多年,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他怎么不知道?身为侍卫他对主子的做法无可置喙,可是站在男人的角度还是忍不住腹诽:若不是您霸着王爷不许纳妾,此时怕早已庶子女一群!世子爷不娶妻,别的随随便便生几个,孙子孙女也早有一大群了,何至于羡慕别人这毫无血缘关系的?
师太待人收拾了残席,别有深意的看了齐悦然一眼。齐悦然会意,把人都吩咐出去站远些。
“师父有话直说便是。”
“阿弥陀佛,”师太闭了下眼睛,“你虽喊我一声‘师父’,却从来不算是我佛门弟子,我也并未以佛门弟子的要求来规范你,可是,俗世女子的规矩,你可都守了?”
齐悦然无可辩驳,也没打算狡辩。她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一个头:“弟子无德,愿受师傅责罚。”
师太长出一口气,心里实在憋闷。
“我原还奇怪,你为何收养一个孩子。若说为了齐家军后继有人,明明还有一个弟弟。原来……”
“世人皆想多子多福,多一个人,家族便多一分希望。我非是要他继承齐氏家业,不过想悦霖独木难支,将来有个帮忙的也好。弟子早已没了婚嫁之念,有他陪着也有个依靠。”
师太踱了两步:“你我皆见惯世间冷暖,为师并非拘泥之人。只是,你要瞒他一辈子吗?若有朝一日他想要去找他爹娘认祖归宗,你待如何?”
齐悦然凄然一笑:“他,父母皆亡。”
“何苦这般咒自己?”
“德行有亏。”
“既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初……”齐悦然苦笑,实在是意外啊。
师太顿了半晌,突然转身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行事恣意了些,但总不至于离经叛道,是不是有人强迫与你!”
……
“砰”的一声,师太随手拍烂了桌子。这桌子虽不精致,但确也是上乘木材,坚厚耐用,却禁不住师太一掌之力!
外面的人站的远,这一声惊得众人尽是心胆一震,却无人敢上前询问。
师太满面怒容。
“怕就是方才来人之子吧!”
齐悦然……
“那小子对你早有不轨之心,我只想着霍远为人尚可,教养的儿子即便荒唐些也不至于太差。没想到……”师太此时当真是恨得牙痒痒,旧恨未去,又添新仇!
“师父,事出有因!”齐悦然唯恐师太一怒之下跑去昌远拿人,赶紧解释。
静真师太猛地回头看她::“那种事,除非两情相悦,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亦对他有意?”
齐悦然汗颜,若是当初的原委都说出来,怕霍连杰也是难脱罪责。只好点着头道:“算是吧,一个巴掌拍不响,徒儿也有错!”
静真师太用力呼吸,想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但此事实在有些过分,换了任何一人都比现在这个结果要好啊!
“你,你再不把陈国放在心里,父仇呢?”
齐悦然再次叩首:“徒儿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说的轻巧!还好你知道藏着这孩子的来历,若给世人知晓,你母子二人如何立足于世人面前!你便再是倾慕与他,就不能克制一些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糊涂透顶!”
齐悦然脸红,辩解道:“若能自禁,便不是情了。七情六欲,人之本性,徒儿不过一常人罢了。且我佛门中人,摒七情绝六欲,以求超脱,不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
静真师太一时无话可说。
齐悦然静待了片刻,又道:“师父,徒儿说了半天,都是用大道理给自己开脱。但私底下徒儿也知,今生怕是与婚嫁无缘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恣意一回?没有结果又怎样,一定要成亲才是一个结果?身为女子又怎样,我一样可以带领齐家军杀出一条生路!徒儿做的不比男子差,何苦定要用女子的教条拴住自己?若果真像个寻常女子一样,怕已经在父亲蒙冤之时追随而去了,哪来后面这许多事?”
静真师太听她说完,又是半晌无语。待神色逐渐和缓,挥手示意她起来。
“你这性子,倒跟为师年轻时有些像了。”
齐悦然知道,师父这是不再计较了。
“师父和徒儿都是超脱世俗之人,管他世俗眼光作甚!师父当年不嫁杨贤选择出家,徒儿今日拒不回国霸占着荒原,我们都是一样的。”
师太苦笑一声:“这么些年过来,为师不曾提及,你又怎知为师没有后悔过?”
“啊?”
“罢了,都过去了。自己选的路,就走下去吧。可别忘了,这世间可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不能回头,还可以转弯啊。”
师太终于推门出去,待她走远,王府众人急忙进去查看情况。齐悦然若无其事笑笑:“这桌子不错,但还是师父掌法更厉害,抬出去吧。”
众人不敢多问,进去有的搬有的扫。齐悦然又吩咐一句:“咱们府中都是武人,日后摔摔打打的怕是常有,东西切记要耐用些的,不可过分精致,免得摔坏了重置心疼。”
第二百六十八章 信中信
“嗨,听说了没有,陈国想要齐家军回陈过呢,听说派了好几拨人去劝说!”
“怎么没听说?我还听说,那使者在狼迹荒原没人待见,还给人揍了,齐家大小姐都不管!”
“呦,看这意思,她是不打算回去了?”
“那是,狼迹荒原山高皇帝远,自立为王多自在,回去干什么啊?”
“什么叫‘自立为王’,人家可是西宋皇帝亲封的王爷,独一份的女王爷!”
“那又怎样,给她扣一个抗旨不遵的名头,她就是陈国的叛逆,西宋跟陈国可是刚刚成了姻亲之国,还能护着她不成!”
“西宋差点叫咱们大燕给灭了,不能刚站稳脚跟就把拐棍给扔了吧?”
“别说齐大小姐本来就不是他西宋人,就算是又能如何,只要陈国给了足够的好处,那小皇帝一准听话!”
……
酒楼大厅里,一桌走南闯北的商人聚在一桌,说着各自的见闻。喝着酒,又有些吹嘘之意,所以嗓门都挺大,巴不得所有食客都听到一般。
大厅边缘不起眼的位置,十几个年轻人分两桌坐了,沉默的吃着东西,但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厅里众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虽然都是年轻人,伙计不敢怠慢,饭菜上的迅速又足量。伙计都是有眼力的,这些人虽然服饰各异,但虎口都有厚茧,绝对的习武之人。这么多且年纪相仿,不是草寇就是军士!但他们不要酒,那就是军士的可能比较大!
大燕国力雄厚,对外向来强势,可多亏了驻守在边境的威武之师,所以寻常国人对军人十分尊重。
听着那边商人们的高谈阔论,许松紧张起来,他们说的正是他们主子心尖上的那位,听起来有点不妙啊。
“爷?”
霍连杰不动声色,咽下嘴里的食物:“我就不进城了,卢平你去建阳城中找杨叔先打个招呼,说不定要用人。“
“是,”卢平一听跟那人有关就知道没好事,不情愿也得答应。
许松顿悟:“原来王妃叫我们过来是为了这个!”
霍连杰低头,加快了吞咽的速度。这一阵子他刻意不去关心那边的动静,本意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牵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是他母亲叫他去的!
陈国两位使臣已经离开十几天了,照理说路程走了有一半了,暂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但若是从他们第一天到荒原开始算起,差不多就可以到了。而且以胡书年和猴三儿的脚力,只会更快。
所以不出三五天,应该就能收到陈国来的消息。
齐悦然坐在自己房间,手里拿着的是齐悦霖的那封信。只不过她拿在手里专注的看着的不是信纸,而是信封,拆了展开的信封。
这上面的字迹极淡,只有几十个字,却让齐悦然等人几乎喜极而泣!
这几十个字才是齐悦霖的真实想法,那一篇叫他们心灰意冷的长信都是假的!
陈源虽不曾表示过对齐悦然的分毫不满,但齐悦霖身边照顾的人,却总是有意无意中透露出对她和齐家军背离陈国的厌弃!即便陈源大婚,那些人低声议论的也只是齐悦然无福,而不是她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