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亲王笑了,他要的就是让那韩氏生不如死,那老女人要是过得舒服,岂不是要换他过得不痛快了:“这事,本王可做不了主,要不赵将军你去问问慧明师太,或者去问问韩国公府那些枉死的冤魂介不介意饶过韩氏?至于皇家脸面,你可以去游说下宗室,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寅是见识过昭亲王妃那张利嘴的,没想到这昭亲王也是不遑多让:“王爷要怎样才能饶过老夫人?”
昭亲王直面向赵寅:“其实本王一直很奇怪,按理说那韩氏是赵毅当年明媒正娶的继室,你虽不是她亲生的,但明面上你也应该唤她一声‘母亲’,怎么本王好似从未听赵将军这样叫过呢,你是看不上韩氏吗?”
这话一出,就连景盛帝都看向了赵寅,毕竟论起来韩氏是他的生母,赵寅还真不能瞧不起韩氏。
赵寅这样的人,极度自信高傲,怎么可能会承认韩氏那样不守妇道的女人是他的母亲?昭亲王说那话就是要恶心这赵寅,看着他们痛苦,就是他最欢喜的事。
赵寅此时竟跟景盛帝一样被昭亲王怼的无话可说了,要他叫韩氏那老贱妇为母亲,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要不是先父遗言,这世上早没有韩氏的存在了。
昭亲王见赵寅跟吃了屎一样,他就放心了,上前去越过景盛帝,一把拉过傅天明的右手,运功一握,就听那傅天明叫得跟见了鬼似的,整个皇宫估计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声。
等景盛帝反应过来时,昭亲王已经放手了,而傅天明则抱着自己的右手跪趴在地。昭亲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傅天明,警告道:“再有下次,本王就把你扔进炼丹炉里炼成灰。”说完他就走了,真的是皇宫是他家,来去任由他。
景盛帝神情复杂地看着远去的昭亲王,他觉得他也许真的是过得太顺遂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安于享乐,登基二十年,可这二十年他到底做了什么?
赵寅讽刺地看着还起不来的傅天明,一颗墙头草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皇上,臣府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他朝景盛帝拱了拱礼,也不等景盛帝应允,他就转身离开了。
昭亲王回到王府,就去了清晖园,至于今天的事情,他并不准备让他媳妇知道,免得她上火。清晖园里,五娘正在盘检京城商铺的账目。昭亲王进屋后,就坐到了五娘身边,环着她的腰身:“媳妇,你这几天让人把寿安堂收拾出来。”
五娘拨着算盘的左手一顿:“你是准备要接母后回来吗?”她私心里是希望能把太后接到王府来的,毕竟在王府里,他们才能更好的奉养她老人家。
“嗯,”昭亲王的下巴抵在他媳妇的肩上:“皇帝要给母后大办寿宴,我这个母后亲子总不能拦着吧,既然他那么想要母后回来,那就回来吧。”
“那咱们把母后先接到王府住着,只是这样一来,皇宫里,咱们总要做些手脚才行,”五娘开始继续拨弄起算盘来:“深宫内院的,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冤魂。”
五娘这么一说,昭亲王就凑过去在她的脸上大力亲了一口:“还是你想的周到,咱们就按你说的办。原本我还想让人去吓一吓皇帝的,让他破点皮伤个脚什么的,现在暂时是不用了。他那么敬畏鬼神,那咱们就装神弄鬼。”
“你说小算盘跟小秤砣是跟着咱们住在清晖园还是让他们跟母后住在寿安堂呢?”五娘想到不用再跟两个小胖子分开了,就连打算盘的手都灵活了不少。
昭亲王趴在他媳妇身上:“还是让他们跟母后住在寿安堂吧,我跟你说,其实母后并不喜欢清静,她以前只是不得不清静罢了。”
五娘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在乐山上,太后可喜欢一家子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了,也许她老人家只是习惯了清静,但习惯了并不代表喜欢:“我就怕到时小算盘跟小秤砣太闹腾了,扰了母后。”
“不会的,”昭亲王想到自家的两个小胖子,心都是暖的:“他们都很好。”他幼时得不到的,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跟他一样,他要给足他们爱跟安稳。
这日天阴阴沉沉的,刺骨的北风刮得呼呼的,昔日繁荣鼎盛的韩国公府,现在已经是门可罗雀了。京里都在传,韩国公府一门死得冤枉,而至今凶手仍未被捉拿归案,以致韩国公府冤魂不散,每到晚上就开始啼哭不已。
“吱呀……,”韩国公府有些斑驳的府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辆青布马车慢慢驶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是一副副由牛车拉着的黑色棺木,逸王早已等在了一旁,他今日并未骑马,而是徒步跟在了青布马车边。
这一日的京城是安静的,京城里的百姓虽然没有侍卫拦着,但他们依旧自动自觉地给韩国公府让出了一条道。很多围观的百姓都红了眼睛,那些杀千刀的,怎么就能做出这天理难容的事儿呢?
西十里亭,五娘夫妻到的时候,镇国侯已经在了。
五娘上前去给镇国侯问安:“舅父安好!”
镇国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你们也来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了这里,大概只是因为他想要送送那韩老狗最后一程吧:“你小子准备什么时候去接你母后?”他姐生辰就快到了,他可不觉得皇帝跟奉国将军府会放过这个机会。
昭亲王扶着五娘:“就这两天,还有两个孩子也要跟着回来,”提到孩子,他就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他舅父:“话说舅父跟舅母还未看过我家那两个胖小子呢。”
镇国侯一副他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对他这个讨债外甥的话是不回也不应。
很快他们要等的人就来了,那辆领头的青布马车在西十里亭停了下来,燕嬷嬷扶着慧明师太下了马车。慧明师太脚着地后,就上前了几步:“阿弥陀佛,贫尼多谢各位施主前来相送,贫尼祝愿各位施主福寿安康。”
没亲眼见到的时候,五娘还想着放下一切的皇后会是什么样子。现在亲眼看到了,五娘不知道是该替她悲还是该替她欢喜,毕竟她离开了那座牢笼,日后再也不必身不由己了。她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程敬走了过去,拉起慧明师太的手:“这个您拿着,您日后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场。”
慧明师太握着手中厚厚的一叠:“施主的心意,贫尼心领了,只是这太多了,贫尼受之有愧,”说着她就准备把那些银票还给五娘。
不过五娘拒绝了:“那你就拿着这些银子,替我做些善事吧,也算是积福。”
慧明抬头看向五娘那有些湿润的双目,好一会她才点了点头:“你是个好人,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日后不要对敌人太心软,”她看向了那些黑色棺木说:“看看那些冰冷的棺木,你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有心的。”
五娘朝她福了一礼:“多谢慧明师太提醒,我记住您的话了。”
五娘退下后,镇国侯拿起石桌上的酒,就走到了最前面那两副金丝楠木的棺木前:“韩老狗,我来送你最后一程,”他把酒壶中的酒倒入土地:“下辈子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投生做人?算了,你放心去吧,你的仇会有人替你报的。”
等祭奠完韩老国公后,镇国侯来到慧明师太跟前,看了看她,就深叹了口气:“作孽啊!”他侧身仰头看向阴沉沉的天:“陕州离西北没多远,你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就带着那些孩子去西北,他们的手还伸不到那里。”毕竟谁也不知道那赵寅会不会丧心病狂,斩草除根?
果然是这样,慧明师太心一动:“侯爷是说……?”
镇国侯点了点头:“你父亲应该早有安排,你自己小心。”
“是,多谢侯爷,”慧明师太跪到了地上给镇国侯磕了一个头:“侯爷大恩,慧明没齿难忘。”就单凭镇国侯爷帮韩府收殓尸骨的事,就值得她这一跪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启程吧,”镇国侯转身离开了,他最受不了这种感恩戴德的场面了,再来,他眼泪都快下来了,韩老狗,咱们来世再见了。
等到慧明一行离开了,镇国侯也跟着离开了,不过有一人留下了,那就是逸王。他站在昭亲王那辆五佩马车边上,看着他母亲带着他外祖一家慢慢远去,眼神平静悠远,好似他的心已经跟着他母亲一起离开了一样。
昭亲王扶着五娘来到马车边上,小应子很想上去把逸王的神给叫回来,只是被五娘给拦住了。
昭亲王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冷声问道:“你不送你母亲回陕州?”
逸王轻笑一声:“也许我不跟着她,她还能有一丝安稳。”
昭亲王想想也对,依着安王母子的性子,可不会怜悯他失了外家又离了母亲,他们只会痛打落水狗:“没事就回京,不要在京外逗留太久。”
逸王看着面前的人,曾经他很怕他,也很崇拜他,可惜,他跟他终究挂不上什么关系,说实话他都有些羡慕他那两个小堂弟:“今年皇祖母的寿诞应该会很热闹,九王叔可要做好准备,毕竟现在京里混水摸鱼的人太多,等着鹬蚌相争的渔夫也不少。”
昭亲王在亲眼看到他拧断韩冰卿的脖子时,就知道他不是个省事的:“怎么,你不想再争了?”
逸王自嘲地笑了:“跟九王叔比起来,我自认没那实力,与其做那些无谓的事儿,还不如借着机会除掉那些我想要除掉的人。”
“你比安王有眼识一点,”昭亲王吩咐道:“有空把你手里的那本脉案送到昭亲王府。”
逸王眼神一闪:“九王叔果然是神通广大。”
昭亲王瞥了他一眼:“你要不是在韩国公府找到了什么,你会把你母后摘出宫?你小子的心从来都不小,不过你还算识相。”说完他就扶着五娘上了马车,离开了西十里亭。
马车里,五娘叹了口气:“果然在皇宫里长大的,没一个是简单的,不过逸王还算有心,知道先保他母亲。”
昭亲王搂着五娘:“要不是看在他还算有点良心的份上,我刚都不会跟他哼一声。”
“我听说皇帝供奉在宫里的那两位仙人莫名其妙的坐化了,”五娘想着前几天他跑进宫一趟,就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她不知道。
昭亲王一手捂着脸,抽了抽鼻子:“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这不是怕跟你说了,你会生气吗?”
五娘坐直了身子,凝视着他:“现在开始说。”
昭亲王无法只能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你放心,那两个所谓的仙人都死得不太好看,还有那始作俑者的傅天明也被我废了右手,他这辈子是握不起笔的。”
五娘的底限就是孩子,谁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她孩子身上,她才不管那人是谁,一定要那人死无葬身之地。她很平静地问道:“母后寿诞,皇帝打算怎么办?”
“还不知道,”昭亲王小心翼翼地去揽他媳妇:“那个……媳妇,咱们把两个小胖子接回来,放在身边,有我们在,没人能动得了他们的。傅天明他们也知道这一点,他们这样做只是想要逼我造反。”
五娘没有生气,她只是在想怎么回敬那起子无知无畏的小人。
“哒哒……”
几乎是跟昭亲王的五佩马车前后脚,一辆双头马车也驶进了京城。
第59章
“时隔六年,我又回来了,”一听着就非常柔美的声音,充满着渴望跟兴奋地说:“玥儿,这里就是京城了,咱们现在回奉国将军府你外祖家。”上次回来还是她父亲去世的时候,一晃都六年过去了。
十五岁的秦玥虽正当妙龄,但巴掌大的小脸上却总带着一丝愁苦,微微皱起的柳叶眉下,是一双随时都像含着泪的杏仁眼,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嘴,怎么看都是一副楚楚之态:“母亲,外祖家会欢迎咱们吗?”毕竟她刚被退了婚,名声不怎么好听。
坐在秦玥对面的妇人,跟她有七分相似,只是她除了声音,身上却没有一点秦玥的柔弱:“放心吧,奉国将军府里还有你外祖母,”她轻描着女儿的五官,笑说:“你跟你外祖母长得像,她见了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秦玥有些羞涩地低垂下首:“玥儿怎么能跟外祖母相提并论,玥儿就是个无用的。”
她外祖母只不过是一介庶出,可因自己有手段,愣是嫁给了她外祖父做了将军夫人,后来又入了先帝的眼,被封为“奉国夫人”,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她娘这次带她进京就是为借将军府的势给她择一良婿,秦玥想到这,白皙的脸蛋就有了些微的嫣红。
只是当她们的马车驶入西街后,街上传来的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言,就使得马车里的母女两紧皱起了眉头。
百姓甲擦着眼角将要落下的泪:“真是作孽,那些烂肚肠的畜生,韩家上下老老小小老些人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全没了命,我刚可是看到了那里面有不少孩子呢。”
“哎……,”百姓乙也跟着深叹了口气:“要说最不是人的还要数那奉国将军府的老贼妇,你们说这韩国公府怎么的都是那贼妇的娘家,她倒好,韩国公府一门被灭才几天,她就穿红戴绿的去宫里打了皇后娘娘,好了现在皇后娘娘落发出家了,那老贼妇怎么还不去死呢?”
“好在皇后娘娘有婆母还有妯娌在,不然还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百姓丁气愤难当:“你们说那贼妇凭什么呀,就凭那一身贱皮子吗?据说她娘还是个妓呢……”
马车里的妇人有些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韩国公府被灭,她们在路上也听说了,怎么这里还有她娘的事?据她所知,她娘跟韩国公府的关系可是一般,只是她那舅舅总喜欢逢迎着她娘。
耳边尽是些污言秽语,妇人有些不快地吩咐车夫:“亮叔,把马车驾快些,咱们赶快离开这片污糟地儿。”真是一群愚人!
秦玥听了这些流言蜚语有些不乐观了,外面都传成这样子了,看来最近她外祖母的日子不太好过:“娘,要不咱们先回您在狮头巷的那座宅子吧?”
妇人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抚道:“你不要担心,你外祖母的封号跟诰命是先帝爷亲封的,外面就算是传破了天,依旧是伤不着你外祖母分毫,顶多也就是被训斥两句,不会有事的。”她太了解她娘的手段了,再说太后性子软,根本不能拿她娘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