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七班体委说,这个月月考完篮球赛说话,输了就把运动会接力赛第一名的奖状给他们。”
“……”
林语惊心道这可真是青春。
这赌注实在是!太!成熟了!啊!
她抬手,拍了拍李林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咱们班虽然学习成绩不行,但是篮球打得好的男生不是挺多的吗!我们会赢的。”
林语惊真诚地夸奖他:“你们必然是这种娱乐活动搞得好,要不成绩也不能这么次。”
李林:“……”
第41章
李林虽然成绩实在是不怎么地, 但是语言表达能力还是很强的,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生动形象地跟林语惊叙述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细节, 细到差点打起来之前,双方到底互相问候了多少次亲戚。
七班的平均成绩不好不坏,在理科班里面属于中下游,但是比起十班来还是绰绰有余的,并且七班体委能说出用球赛定输赢这话也不是没原因的, 他们班有四个校篮球队的。
而十班虽然阳盛阴衰,男生不少,但是其实真正篮球打得好的,除了体委于鹏飞和宋志明,还有一个林语惊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高个男生以外, 其实别的水平都一般,至少跟校队的肯定是没法比了。
“所以说,我们虽然娱乐活动搞得确实不错, 但是这个娱乐活动也是要分的, ”李林伸出一根食指,愤愤地点着桌面,“但凡七班提出的不是打球,而是用游戏说话,咱班随便出一个人都能把他们杀得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
林语惊越听越困, 整个人状态昏昏沉沉的,还有点头疼, 最后趴在桌子上在他的话里提炼出了重点。
所以说,就是不止学习成绩不行,篮球打得其实也很次。
但是有一点,林语惊还挺不明白的:“不是,那个4X100的接力赛奖状,上面的班级难道还没填吗?就等着篮球赛哪个班赢就写哪个班?”
李林:“这是一张奖状的问题吗?这是输赢的问题吗?不是,这场战斗关乎尊严,本来就是他们班自己接力棒掉了,竟然往咱们班身上扣锅,这不能忍。”
李林神情严肃:“他们就是想羞辱我们,你懂吗?他们不一定要的就是这个奖状,而是我们输给他们班这个过程,然后可能当着我们的面,就把奖状给撕了。”
那林语惊觉得十班这个好不容易拿到的4X100米接力赛的奖状八成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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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早自习铃声响起,刘福江进了教室,李林终于肯闭嘴了。
林语惊的世界清净了,她转过头来继续趴着,一边翻了翻书本,思考着今天早自习要做点什么,最后抽出英语书开始背课文。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实在有点背不下去,南方教室里没暖气,林语惊冷得缩了缩肩膀,把英语书合上,手臂压在上面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侧着头闭上眼睛准备睡一觉。
她觉得自己好像很快就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浑浑噩噩的,像在睡觉,隐约却能听见教室里同学说话的声音。
忽然,林语惊觉得眼皮子上有黑影晃了一晃,紧接着额头上落下一点温热的触感。
像是一个人的手。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睁眼,又不想睁开,那只手大概停留了两三秒才拿走,然后,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叫了她一声:“林语惊?”
林语惊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光线有点刺眼,她眯着眼,看见沈倦凑近她说:“你有点儿热,去校医室看看?”
她皱了皱眉,脑袋往臂弯里埋了埋:“我不热,我有点儿冷。”
“我知道,”沈倦低声说,“你额头,烫的。”
林语惊抬起头来,嘴巴干干的,她舔了舔嘴唇,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自己摸摸不太出来,不过她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精神和平时比起来不怎么好,但是校医室在寝室楼那边,她现在完全不想动,于是又软绵绵地趴下了:“没事,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沈倦没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林语惊忽然感觉到身上一沉,一件衣服盖在她身上,带着温暖的体温和干净的洗衣液味道。
她睁开眼,头微微晃动了一下,鼻尖蹭到了个黑色的外套的衣领。
沈倦正看着她,抬起手来,隔着厚厚的两层外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
林语惊这一觉睡了挺久,刚开始迷迷糊糊的,始终感觉自己没睡着,期间被沈倦叫起来一次,吃了片退烧药,又爬下继续睡,这下整个人睡得都沉了不少。
再睁开眼睛都已经中午了,教室里一片安静,林语惊开始觉得热,她抬手拨掉了盖在身上的外套,坐起身,转过头。
沈倦正坐在旁边看书,在林语惊接受了他的学霸人设以后,她发现沈倦确实也是学习的,只不过他就算是在看书的时候,神情姿态都过于散漫,没有半点认真的样子,导致之前林语惊之前一直都对他产生了点误解。
余光扫见她坐起来,沈倦转过头:“醒了?”
他放下手里的书,无比自然地伸出手来,想去摸摸她的额头。
林语惊发了些汗,此时身上里面的那件衣服都觉得有点黏黏的,额头上也有点儿汗,她下意识往旁边偏了偏,躲过他的手。
沈倦的指尖从她面前划过去,停在耳边,他顿了顿,没动:“过来,我摸摸。”
声音低沉,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甚至听起来有一些温柔。
“……”
林语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思想太龌龊了,这一句“我摸摸”没由来地忽然给她一阵脸红心跳的,不自在感。
即使她知道沈倦这话说得无比纯洁。
她清了清嗓子,解释:“我出了好多汗……”
沈倦挑了挑眉:“所以呢?”
林语惊声音发哑,嗓子火烧火燎的疼,不想多说话:“脏的。”
沈倦“嘶”了一声,倾身向前靠过来,抬手往她脑后一勾,往自己身前一带:“哪儿那么多废话。”
林语惊措不及防,身子又发软,整个人一下子被他捞过来了,脑袋结结实实砸在他怀里。
鼻尖撞到腹部肌肉,感受到柔韧的硬度。
她僵了僵,慌忙抬手撑住他的腿,支撑着上半身抬起头来,下意识往上看。
沈倦低垂着眸看着她。
她猛地一抬头,两人距离倏地拉近,林语惊吓得手一软,“啪叽”一下重新栽回到他怀里。
她脸贴着少年温热结实的身体,感受到他胸腔低低的震颤,笑出声来:“生个病怎么还投怀送抱上了?”
他说着身子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一点距离,摸了摸她的额头:“退了。”
林语惊难堪得要死,耳朵发烫,觉得自己刚降下来的热度好像又升起来了,低垂着头不想说话。
沈倦垂着头,声音响在她头顶:“还没抱够?”
“……”
林语惊直起身来,斜靠着桌边儿看着他。
小姑娘生了病和平时差别很大,看起来有点儿蔫巴巴的,声音又哑又软:“沈倦,你别趁人之危,看我生病打不过你你现在就使劲儿欺负我。”
沈倦愣了愣。
他垂着头笑,人又往前靠了靠,声音懒洋洋的,有些痞:“你是真烧得不太清醒,林语惊,趁人之危是这么用的?”
“怎么就不可以这么用了,”林语惊从桌角拿过水杯来拧开,里面的水温热,她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嗓子比刚刚舒服了一点儿,“沈同学,多看看成语字典,正经的用法多着呢,脑子里别总装那么多有色废料。”
“行吧,”沈倦重新靠回到墙上,从桌肚里摸出一小袋药来,放在她桌上,“去吃个饭,然后回寝室睡一觉,下午的假我帮你请。”
林语惊垂头,半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放着几个长方形的扁扁小药盒。
她抬起头来,叫了他一声:“沈倦。”
沈倦淡声应道:“嗯?”
林语惊看着他:“你是不是……”
喜欢我啊。
这一句话说到一半的瞬间,林语惊脑海里闪过无数言情偶像剧里面的台词,女孩子哭泣着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
男生激动地说:“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心里没点儿逼数吗!!你竟然问我这种问题!!”
女生呜呜地哭:“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这样我会爱上你的你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男生歇斯底里地大吼:“老子他妈对你好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你还问我为什么!因为我爱你!因为我该死的爱上了该死的甜美的你!!”
林语惊:“……”
林语惊抱着手臂,被自己的脑内剧场恶心得一哆嗦。
她看着沈倦,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想让我这个月月考手下留情放你一马,让你再拿一次年级第一?”
沈倦:“……”
-
林语惊实在是不太舒服,跟刘福江说了一声,下午请了个假。
沈倦去食堂帮她买了份清粥,林语惊拿回寝室去强逼着自己吃掉了,又吃了感冒药和退烧药,倒在床上天昏地暗地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夜幕低垂,棉质的睡衣湿得透透的,又发了满满一身汗。
林语惊躺在床上,稍微还有点儿头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凉凉的。
烧已经退了。
她坐起身来,进浴室里洗了个澡,冲掉满身的汗和疲惫感,出来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盘腿坐在床边。
中午只喝了半份白粥,这会儿肚子开始有点饿了,林语惊打开柜子,抽了包饼干出来,拆开来慢吞吞地吃。
她脑子开始放空,有些茫然。
林语惊不知道被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她长这么大,除了朋友,没人喜欢过她。
初中倒是有男生追过她,她从小长得就挺好看的,在懵懵懂懂的初中几年里,大家的某种意识都开始觉醒,追过她的男孩子还挺多,但是真的只是单纯的,追她,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走心。
林语惊都没怎么在意过,反正每次有这种情况,陆嘉珩和程轶没过几天就会哥俩好似的去找人家,跟人家谈心,然后这人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了。
高一的时候在附中倒是有走心的,但是林语惊这人很干脆,对于这种事情一向是敬而远之,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存在任何转圜的余地。
再加上她的圈子独立,其它人很难融入,所以也不会有这种特殊情况发生的机会。
这个特殊情况是指,她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庭,陌生的学校以及陌生的、茫然情绪之下,认识的那个会让她不由自主产生依赖感的人。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太需要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了。
一个可以依靠的,可以发泄的,能够吸收掉她的全部负面情绪的人。
依赖感对于林语惊来说其实很陌生,因为她的家庭环境从小就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可以被她依赖的,连她觉得最最亲密的父母都不行。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对沈倦生出了这种,陌生的依赖感,甚至还掺着别的什么感情的时候,林语惊是很慌乱的。
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喜欢上沈倦。
关于爱情这件事儿,林芷和孟伟国给她上了人生中的第一堂课。
林语惊有的时候会在想,林芷和孟伟国最开始谈恋爱,结婚的时候,她们是不是相爱的呢。
一定是的。
哪怕只有一个瞬间,他们也一定是相爱的,至少,林芷一定是爱着孟伟国的。
结果十几年后,他们互相那么那么厌恶对方,甚至连带着,他们爱情的结晶,他们的孩子也变得令人生厌。
爱情这个东西被她的父母亲手撕开来,摊在她面前给她看,让她看清了里面的廉价和脆弱,然后丢在脚边,变得一文不值。
成年人之间的喜欢尚且如此,更何况十六七岁的少年。
是不是更加的多变,更加的不安定。
林语惊将吃空了的饼干袋子丢在地上,整个人倒进床铺里,盯着天花板上长条的灯光眯起眼来,叹了口气。
她抬起手来,拍了两下自己的脸。
“学习,”林语惊闭上眼睛,低声念念叨叨地,“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两个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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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日有所思日有所梦,这天晚上,林语惊又梦见了沈倦。
林语惊已经习惯成自然,麻木地爬起来,洗漱,换了校服下楼去,一边思考着早餐吃什么,一边走出寝室楼大门。
沈倦靠站在寝室楼门口的柱子上,换了件深灰色的外套,带着耳机,白色的耳机线弯弯曲曲垂在胸前。
他余光扫见有人出来,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林语惊。
沈倦抬手,手里勾着一个小塑料袋子举到她面前,里面装着个粢饭团。
“三个咸蛋黄的粽子暂时没有,不过可以有三个咸蛋黄的粢饭团。”他歪了下头,懒洋洋说。
林语惊怔在原地,昨天晚上刚做好的心里建设几乎功亏一篑。
见她没反应,沈倦手臂慢悠悠地晃了晃:“发烧烧傻了?”
林语惊回过神,接过来垂着头,慢吞吞地拆开保鲜膜,声音低低:“谢谢。”
沈倦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两个人往教学楼方向走,一路上没人说话,林语惊始终垂着头,安静地吃。
沈倦真的在里面加了三个咸蛋黄,整个饭团看起来比她之前吃的都要大一圈儿,而且这家的蛋黄不太咸,不会觉得齁。
走到教学楼门口,她一个饭团也没吃完,还剩下一半,已经饱了,林语惊不想丢掉,重新装回到袋子里,提着上了楼。
刘福江今天来得早,进教室的时候他人已经在讲台前坐着了,看见他们进来,刘福江起身,拍了拍沈倦的肩膀,出了教室门:“你们俩跟我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