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端着水走出来,陆瑾昀也已经正襟危坐,人模人样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拿了什么?”她走到陆瑾昀面前,刚把水杯放下, 就被他一把拉到了他的大腿上, 闻霭勾着他的脖子,轻轻拍了一下:“够了啊,春天远着呢, 别老是发情。”
陆瑾昀在她颈窝里蹭了蹭,低声问:“这个房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闻霭怔了怔:“什么怎么处理?”
“跟我住一起之后,这房子就空置了,你是要租出去还是卖掉?”
“不卖不租,这一片都是纳入了旧改计划的,不出五年肯定要拆,这不是普通的房子,这是钱钱啊小陆子!”闻霭觉得他没有远见,很是痛心疾首。
陆瑾昀沉吟了片刻:“那也是可以租出去的吧?”
“不啊,以后跟你吵架了,我至少还有个去处,干嘛要租出去,租出去也赚不了几个钱。”
她才反应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不是想着租出去之后我就没地方可去了?”
陆瑾昀叹了一口气,自己心里打的小算盘还是被她发现了:“如果吵架,你一定要一个人待着的话,我会出去的。”
**
从她家出来之后,陆瑾昀说要去吃饭,但待车子开了很久,终于在某处停下之后,闻霭终于知道陆瑾昀从头到尾打着什么小算盘了。
看到闻霭解开安全带之后,上半身都探了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双手摸向他的上衣口袋,无果之后,又顺着往下摸,到了大腿外侧。
“这个地方做这种事情不好吧?”陆瑾昀笑着虚虚扶着她的腰,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哑着声音说道。
闻霭咬着唇撞了他脑袋一下,然后就在他右边裤袋摸到了一本薄薄的东西,愣了一下,就掏了出来。
“告诉我,这是啥?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口袋?”闻霭扬着手中的褐红色小本子,板着脸问道。
陆瑾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唇角勾起:“我说了,我去帮娘娘您拿东西啊。”
闻霭双手抚上他的脸,下一秒辣手摧花,将他的脸颊重重地蹂|躏着:“那还真是谢谢您咧!我放得好好的户口本,你丫就这么偷偷地取出来了?”
陆瑾昀默默地打开车前座的抽屉,又掏出了一本褐红色小本子,递给她。
“别生气,我的户口本,我也偷偷取出来了,这样的话,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闻霭:“……”
将她还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拿了下来,包在了手心里,双手合十,墨黑的瞳紧紧地盯着她:“我看过日历了,今天诸事不宜,宜嫁娶。”
“……”
闻霭绷着脸:“我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要做什么准备?衬衣我都帮你穿好了,你就签个字拍个照就行了。”陆瑾昀眉眼弯弯,低缓开口。
“万千花花世界,我都没有看完,千万帅气汉子,我还没有阅遍——呀陆瑾昀!”
被陆瑾昀半拖半抱拉着进了民政局,在并不长的队伍后面排着队。
排在他们前面的那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僵直着背,似乎有些紧张,跟她旁边的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问道:“东西都带齐了吗?”
那个男人眼睛转了转,轻轻点了点头。
闻霭也扭头问陆瑾昀:“东西都带齐了吗?”
陆瑾昀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带齐了。”
他都计划了这么久时间,不容有错。
红色旗袍女人默了一会,又扭头问西装男:“你爸妈知道吗?”
那个男人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闻霭也扭头问陆瑾昀:“你爸妈知道吗?”
陆瑾昀嗯了一声:“我跟他们发过短信了。”
已经快排到前面的女人了,她又吸了一口气,问旁边的西装男:“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那个男人垂睫看地,良久点了点头。
闻霭头扭到一半,就被陆瑾昀将脑袋推了回去:“考虑好了。”
结果等到前面的两个人坐下,掏出了两本红色的小本本,递到工作人员面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闻霭才听到了工作人员的话:“不好意思,这里是结婚登记处,离婚登记处出门左转。”
“……”
前面的一男一女黑着一张脸离开,闻霭还听到了女人不耐的声音:“都来过一次了,怎么这么没经验?”
闻霭:“……”
结婚和离婚,经验能是一样的吗?
可能吧,毕竟排队的时候她才发现,结婚和离婚,两人之间要问的问题也是可以通用的呢。
在椅子上坐下之后,那个年轻的男工作人员望了一眼他们,可能是因着前面的乌龙,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请问两位是……”
陆瑾昀甩出了两本户口本,面色有些沉:“结婚。”
男工作人员缩了缩脖子:“还需要身份证和两寸半身合影照片。”
陆瑾昀掏身份证的手顿住,闻霭扭头看他,看到他绷着脸:“没带照片怎么办?”
闻霭面无表情:“……”
说好的准备好了呢?
还好,工作人员指了指不远处。
“去那边现场拍照也是可以的……”
一般来的人都是提前拍好了照片,专门去照相馆拍,拍到满意为止。
所以拍半身照这边并没有什么人。
闻霭听到摄影师的解释之后,啊了一声:“那在这里拍的,会不会很丑?”
摄影师指挥着他们站到准确的位置,笑着说道:“没关系,你们颜值高,拍出来应该很好看。”
闻霭点了点头:“不行的话,那下次——”
她的嘴被一只大掌捂上了。
拍完之后,闻霭蹦着过去看了一眼,小小的摄影屏幕里面,两个穿着衬衣的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唇角弯起,笑看镜头。
半身照拍不到,其实他们的手,在底下紧紧地十指交握着,两人手心里的汗,就这么交融在一起。
摄影师笑吟吟地赞着:“你看,我就说会很好看,说实话我拍了这么久,很少有直出的结婚照这么好看的!”
闻霭得意地舔了舔唇角,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一边虚伪地说“哪里哪里”,背后的尾巴高高地翘起。
压根就不像之前在车里打死不从的那个女人。
陆瑾昀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眉眼柔和,瞳仁幽深,眼里带笑。
又再次排了一次队,这回的资料总算是对了,工作人员在两本小本本上盖了戳,笑着双手递给他们:“你们是今天上午最后一对办理结婚登记的新人,恭喜你们!”
闻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一本薄薄的本子,上面好像还带着一丝温度。
她觉得很奇妙,这就完成了?她从此就变成了人|妻?
陆瑾昀笑着朝工作人员致谢,拉着她的手起身,两人并肩走了出去,回到了车里。
闻霭还没捂热的结婚证,就这么被陆瑾昀一只大手拿了过去。
“一人一本啊,你干嘛抢我的!”闻霭伸着手要去抢。
陆瑾昀横着右手拦她,将结婚证放到了口袋里,淡淡地说道:“你这个马大哈,指不定到了明天就不见了。”
闻霭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呢,珍贵的东西,我都藏得超级好!”
“那你把我藏好就行了。”
闻霭脸上一热,回到副驾驶座坐好,不想跟这个蛮横霸道的人讲话。
陆瑾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灰色的绒状小盒子,放在掌心里递到她面前:“送你个东西。”
闻霭侧目看去,愣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拿的时候,却见他五指蜷缩起,将那个小盒子紧紧地裹在手里。
闻霭:“……”鼓着脸瞪他。
他轻笑了一声,朝她探近了一些,两人的距离几乎可以看得见对方面上的绒毛。
“送礼物,是要有条件的。”
闻霭呵了一声,语气薄凉:“果然,都说男人结婚前和结婚后两个样,我也算是看清了,以前的你送我东西都不会附赠条件……不对,你好像没送过我东西。”
“嗯,是会变的,反正也反悔不了了,结婚证在我这。”陆瑾昀敛了眉目,居然理直气壮地说道。
“……”
“很简单的。”他长臂一伸,将她搂紧了一些,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就换个称呼就行。”
闻霭终于明白,这附加的条件是什么。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扬着下巴装傻:“什么称呼?陆律师?会长?还是小昀昀?”
“你觉得呢?”陆瑾昀低头,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还没等她惊呼出声,他就又补了一句,“老婆?”
闻霭绷着的唇角没忍住,扬起一抹笑,将头埋在他胸口,伸出左手:“快给我戴上。”
“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子持证上岗了!
☆、周三 了断
“季总, 有一位闻小姐想要见您。”安秘书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恭敬地说道。
正在那敲着键盘的季昱泽愣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闻霭不好好养伤,跑到公司来做什么。
第二反应是, 不是闻霭。
“晓晓, 好久不见了。”季昱泽给坐在对面的闻晓泡了一杯茶, 递到她面前。
闻晓面色苍白,眼皮微垂, 对着季昱泽挤出一抹笑:“真的很久了, 自从她出事之后。”
网上的人不清楚, 季昱泽却是明白, 在商场劫持闻霭的那个人,就是她的继母夏梦, 看到闻晓这番面色, 他也只是稍作沉默,继而抿了薄唇, 没说话。
两人在那相对无言良久,闻晓轻声开口。
“我妈妈去世了。”
季昱泽眸色一凝,终于抬起眼正色看她,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讶:“我记得安全气垫是接住了的……”
“是自杀。”闻晓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安安静静, 温柔怯懦的小女孩, 声音低低的,话不多。
“我很抱歉……”
“昱泽哥,你是不是很恨我……妈妈?”她突然掀眸看他, 话音落下的时候,又加了两个叠字。
尽管很想知道,她始终还是怕从对方眼里看到肯定的意思,现在伤痕累累的她,不想去背上那最后一根稻草。
季昱泽淡淡摇头:“我没有这个立场。”
闻晓轻声笑了笑,眼里雾蒙蒙的:“你不是喜欢她吗?我看得出来。”
季昱泽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我是喜欢她,喜欢了很久。但恨不恨夏梦是她的立场,我的立场是保护她免收其扰。”
明明知道听到他说出来的时候自己心里会难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问这个答案已经很清楚的问题。
她吸了吸鼻子,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放到了桌上。
季昱泽垂头看了一眼,复又看她:“你这个不应该给我。”
闻晓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应该给她,但是我不想再见她了。”
季昱泽没有说话。
“其实我从来没有讨厌她,争这个房子也是每次去监狱会见我妈的时候,她一次次嘱咐我要把房子抢过来卖掉,我才会去起诉的。”闻晓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现在我妈去世了,她的遗产由我法定继承,我的这三方之一份额,选择全部转让给她,我也乐得一身轻松。”
“这个转让协议我已经签字了,麻烦昱泽哥你拿给她。”
**
在闻晓的记忆里面,在她还叫齐晓的时候,她最怕的时光就是她爸爸喝醉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候,不管她躲在哪里,她爸爸总会拎着一根跟婴儿手臂一样粗的棍子找到她,一边用棍子打她,一边骂骂嚷嚷。
而已经浑身是伤的妈妈,都会肿着一双眼睛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回头狠狠地瞪着爸爸。
其实闻晓很想跟妈妈说,不要去抗争的话,他打得没意思了,就不会再打了。
在有一次,她被爸爸掐着脖子,掐到她眼球上翻,眼睛几乎只剩下眼白,几乎要窒息的时候,爸爸的手突然就这么松开了,然后高大的他就扑通一下从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高举着棍子,红着眼眶,龇目欲裂的夏梦。
那一次,夏梦紧紧地抱着她,哭着对她承诺,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等到爸爸醒过来的时候,妈妈就跟爸爸离婚了,除了她,妈妈什么都没带走。
她们搬到了一间小平房里面,屋顶是铁皮制的,夏天几乎要闷到窒息,屋里面却只有一台小风扇呼呼地转着。
每当下暴雨的时候,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她却觉得很满足,但不满足的,好像是她的妈妈。
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面,开始慢慢地堆满了漂亮衣服和化妆品,妈妈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上班,晚上又醉气熏熏地回来。
她有听到隔壁的大婶在指指点点,妈妈也有听到,但妈妈却像是没听到。
到最后,妈妈喜上眉梢地跟她说,她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爸爸,她对于爸爸这个生物体还怀着极大的恐惧。但妈妈在不久之后,就带着她搬离了小平房。
依旧除了她,什么都没带。
新的家里很大很大,有大大的院子,布置的粉红的房间,让房间冬暖夏凉的空调。
还有一个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并且转头就将玄关处的花瓶摔烂的漂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