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言默了几秒,收回了要去把她从盛微语身上拉开的手,把视线落在盛微语身上,“她太闹腾,你小心脚伤,别和她挨太近。”
盛微语哦了一声,嘴角却止不住上扬,因为易言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似乎不再执着带赵希光离开,而且他自己貌似也没打算马上离开,这就意味着……她今天可以和他待很久。
赵希光闻言,立马松开了抱住盛微语大腿的手,小心翼翼地远离了盛微语两步,郑重其事道:“我一定不会碰到阿姨的伤口的,我和大侠一定离得远远的!”
说完,就拿着小公仔滋溜溜往宠物屋跑了,身后是跟着她撒丫子跑的大侠。
两个闹腾的小家伙离开,客厅瞬间陷入了安静。
盛微语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要搁以前,她在易言身边,永远是找话题的那一个,话最多的就是她,叽里呱啦的,仿佛肚子里的话就跟海水一样,用泼的都泼不完。
可是,自从易言得知了她在周家的身份,她在易言面前,就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扭捏感。
归根结底,她仍旧在意,在意她那不堪的身世。
盛微语低头盯着自己那只快肿成猪蹄的右脚发呆,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过于安静的气氛。
“还很疼?”
易言忽然出声。
“啊?”盛微语下意识抬头,慢半拍地从茫然中缓过神,“不、不疼了。”
对上易言的视线,她又反射性地说实话,“其实还有点。”
比昨晚上好点儿,但疼痛却是持续的,疼了一晚上,她竟然也有些适应了。
盛微语笑了笑,“只是小打小伤,以前更重的伤都……”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顿住,脸色微微发白,她僵硬地扯着嘴角,生涩地转移话题,尽可能远离那个禁区,“对了,你怎么去了周霖霖的生日宴?”
易言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竟没戳破她着急转移话题的意图,反而顺着她的话,去聊其他的,“家母和周太太有些交情。”
盛微语哦了一声,心想这圈子真小,兜来转去的,还是这么些人,只是让她惊讶的是,易言竟然也是这圈子里的人。
她记得高中时候,易言是独居在一个单身公寓,条件不差,但也说不上豪华,不像是一个富少爷会住的地方,而他素来低调沉稳,和她这些年见识到的富少爷大相径庭。
不说路栩汤煜这几个圈子里熟知的熊孩子代表,就连少年老成的周霖霖,骨子里也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傲气,硬要说是什么样的傲气,大概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小挥金如土养出来的,有钱人的傲气,隐隐地让她这种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穷逼感到身心不适。
然而易言身上却没有这种感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一如既往地低调,从不张扬。
易言回答了之后,盛微语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没再开口说话。
客厅里再次陷入安静。
易言静静地看着她,停留在她认真思考的侧脸上的目光,在不经意中褪了几分淡漠,眼里神色多了分柔和。
这时,盛微语忽然扭头过来,“我们今天中午吃——”
撞见男人过于柔和的目光,盛微语当即愣住,一时都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话。
她愣了许久,呆滞地眨了下眼,“易言,你刚刚看我的眼神……”
易言轻咳一声,微偏过头,移开视线,故作淡定,“什么眼神?”
“和我看大侠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
易言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就像上课时给学生暗示考试重点,想让学生知道又不想让学生知道得太多,学生也特别“给力”地把他的暗示理解岔了,把重点划在了另一页的无力感。
这位学生现在还对着他一脸幽怨,“前阵子装不认识我就算了,现在又把我当闹腾的宠物狗,你对我也太随意了点。”
“……没把你当狗。”
盛微语哼哼两声,明显是不信他,也不服气。
易言看着她,“你过来。”
盛微语没反应过来,“什么?”
易言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下,手指屈了屈,重复一遍,“过来。”
盛微语不懂他要做什么,茫然地依言挪过去,坐到了他身边,“怎……”
想问的话被男人的动作封锁在口中。
男人抬手搭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两下,举止间动作极尽轻柔。
盛微语只觉自己此刻仿佛置身在一个幻境之中,空气里弥漫是她凭空捏出的男人的温柔。她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而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打破了这易碎的幻境。
易言垂眼望着她,唇角轻勾,“现在才是。”
盛微语:“?”
盛微语:“……”
终于反应过来他刚刚反常举动的含义,盛微语怒了,“啪”地打下他搭在自己头上的手,为自己方才的感动而感到羞耻,恼羞成怒地叫他,“易言!”
易言心情颇好,应了一声,“叫我什么事?”
他顿了一下,偏头看向盛微语,唇角带笑,“狗剩。”
“……”你才狗剩!
盛微语瞪着他,咬牙切齿,“不要以为伤患不会打架!”
她把牙齿磨得咯咯响,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二话不说,她伸出手去,想去捏住易言的脸。
然而对方却是眼疾手快,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盛微语哪能就这么放弃,挣扎着要去碰他的脸,易言本能地往后退,她就越往前靠,僵持了一会儿,她整个人上半身都快压在了易言身上。
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却抽不回手了。
手腕被男人牢牢抓住,被他带着去撑在他脖子的两侧。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安静。
心里那方松软的土壤,有什么东西缓缓地耸动,痒痒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
望着那双沉静的黑眸,盛微语有一秒的慌神,慌乱地移开视线,目光却又被男人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吸引。
唇线流畅完美,浅浅的粉色恰当好处,此刻微微抿着,禁欲的气息里,却像是带了分勾人的味道。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舔了下唇。
要是强吻下去,会不会被当场打死?
盛微语盯着那勾人的唇,陷入沉思,斟酌利弊。
她的目光太过专注,以至于忽略了身下男人眸色渐深的目光,和上下滑动了几下的喉结。
心里的天平渐渐往美色那边倾斜,盛微语缓缓地俯下了身……
“阿姨,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在盛微语就要吻到易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赵希光嫩生生的声音。
二人身子同时一僵,不约而同地在第一时间去观察对方的神色,目光在空气中不期而遇。
“……”
“……”
盛微语手忙脚乱地起身,单脚支撑着地,差点没站稳。
易言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住。他皱了下眉,“小心点。”
盛微语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赶紧坐到旁边去,离他远了三步。
一时间,客厅的气氛尴尬得要了人的老命。
盛微语摸了摸鼻子,把手机解开锁,递给赵希光,又强忍着心虚,扯着嘴角干笑,“希光,你要阿姨手机干嘛?”
赵希光接过手机,弯了弯水灵灵的大眼睛,嘻嘻一笑,“爸爸说,看到叔叔和阿姨亲亲的话,要拍下来发给爷爷看。”
“……”
赵希光打开手机相机,对准易言和盛微语,天真地开口:“我准备好啦,阿姨再去亲叔叔吧。”
“…………”
**
盛微语养了两周的脚伤,这才恢复得差不多。
销假之后,她没马上去咨询所,而是被牧星的经纪人叫去了《新声》节目组。
虽然找到了泄密的真凶,但她签的那份协议还在,这段时间,她需要担任《新声》的心理咨询师,定期给学员做心理辅导。自然,酬劳可观。
这可把咨询所里的其他人给羡慕坏了,《新声》近来人气火爆,能去那里做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师,就相当于给自己宣扬名气,再者,《新声》的导师和特约嘉宾都是难得一见的明星,明星嘛,见一次赚一次。
咨询所有个同事群,盛微语复工那天,许多人都在群里说她是因祸得福。唯有徐思,安静如鸡。要搁以往,她早就跳出来故作白莲地冷嘲热讽了,连凌希这次都觉疑惑,和盛微语私聊时提了一嘴,徐思最近好像特安分。
盛微语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她跌进泳池的第三天,周霖霖就打电话告诉她,帮她报仇了,他也没说是怎么报仇的,不过看徐思还能待在咨询所工作,这次周霖霖也算是仁慈了。
那晚宴会上的事她不想大肆宣扬,也就没和凌希细说,随口说了句大概是良心发现突然转性了。
盛微语去《新声》的事还算顺利,牧星经纪人已经替她把一切安排妥当,她只要待在临时办公室,等着学员主动找上门就行,就跟平时在咨询所坐班一样。
按照协议里所说的那样,切掉了原定的拍摄咨询过程的环节,盛微语不用再担心自己会露面。
有之前因牧星而闹出来的“乌龙”,她也算是还没到场就打响了名号,坐班第一天,就有好几个学员排着队进来咨询。
这些学员都是经过了几轮淘汰赛才留下来的人,众所周知《新声》的竞争相当激烈,他们的压力之大也不得而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导致情绪调节上出了问题,盛微语一一给他们做了心理疏导。
学员来咨询,导师也来凑热闹,牧星就三天两头地往她这里跑,说是自己也想做心理疏导。
看到第不知道多少次来“光顾”的牧星,盛微语有些无奈,“你再往这跑,你家老光又该怨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牧星连忙矢口否认,“我已经和老光说了,他说没什么问题,还能和上次的公关前呼后应。”
他吃了上次的教训,这次谨慎极了,倒不是怕自己再出什么事,而是怕再连累盛微语。
盛微语笑了笑,“那说吧,你这次有什么问题呢?睡眠不好?还是食欲不振?”
牧星眨眨眼,“我要是说我最近食不下咽,要人陪着才能吃下饭,姐姐你会答应和我一起吃顿饭吗?”
盛微语佯作听不懂他的邀请,拐着弯推辞,“老光会非常愿意陪你吃饭的。”
言外之意,老光不会同意他轻易和异性吃饭。
牧星一下就塌了肩膀,“这个老光,真是阴魂不散。”
盛微语失笑。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牧星这时又出声道:“姐姐这个周末可以去咨询所上个早班吗?有人想预约你的心理咨询。”
“嗯?”盛微语疑惑,“谁想预约?”
咨询所双休日一般是正常休假,但因为来咨询的人身份都特殊,也会有人选择在双休日来咨询,不过要提前预约,而且价格也比双休日贵上不少。
牧星摇了摇头,“那人嘱咐我,先不能和你说。”
盛微语挑眉,“这么神秘?”
牧星口风挺紧,盛微语也没再执着问,反正等到这个周末,她就能见到这位神秘的预约人。
然而,当她在咨询所里看到那个人时,她似乎知道了,为什么对方要煞费苦心保持神秘。
看着门口站着的美艳女人,盛微语心里冷笑。
如果她早知道来的人是盛夏,她死都不会过来!
第30章 第三十课
门口的女人摘下那一身乔装打扮的墨镜和帽子,露出令人惊艳的姣好面容。
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仁慈,那张经常出现在荧屏上的脸,没有了镜头的美化,也依旧美艳得不可方物。
盛微语死死地盯着走过来的女人,握着笔的手紧紧攥着,用力得关节泛白,皮肤下的青筋都微微凸出。
很快,她垂下眼,敛去眼中山雨欲来的风暴,平静情绪,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患者姓名。”
盛夏看着她,欲言又止,“微语……”
“噢,是我不识相,”盛微语出声打断她想说的话,自嘲地勾着嘴角说:“盛影后的名号在国内响当当,谁还不认识您啊。”
她看着盛夏,嘴上带着笑,眼里却一片冰凉,“您还是叫我盛医生吧。”
盛夏眼神黯淡了一瞬,“盛医生,”她看向盛微语,目光希冀,“我听说心理医生都是要先和病人聊天的,我们现在聊聊天好吗?”
“很抱歉,我不能接诊你,”盛微语冷冷地拒绝,“尽管我们都不愿意承认,但我们确实存在医患以外的关系,为了避免我个人主观情绪对您的干扰,我不能接诊你。”
说罢,她拿起座机电话,“既然您已经预约了,我会叫其他医生来接替我。”
“那我不看病!”
盛夏连忙开口,“我们就普通地聊一聊。”
盛微语拨号码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盛夏,笑得讽刺,“您想和我怎么聊?”
她又问,“在聊之前,你能先告诉我,之前的二十五年没想过来和我聊,为什么偏偏现在找上门来,要和我聊?”
“微语,我……”
“抱歉,盛女士,”盛微语再一次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没熟到互称对方名字的程度。”
她顿了一下,沉着声音补充,声线因为太过隐忍情绪而微微颤抖,“而且,盛微语这个名字,是我外婆给我取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喊这个名字,望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