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温热的手掌搭在她头上,动作缓慢轻柔。
盛微语一时间有点发愣,呆呆地望着他。
男人垂着眼,目光绻缱,他嘴角的弧度很浅,细长的眉眼里却带着笑。
盛微语听见了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初遇他的场面。
阳光下,少年蹲在草丛边喂猫,眉眼温柔,画面美好。
她忽然觉得,那个时候的她,或许误解了胸腔里涌起的冲动,那不是叛逆,是年少无知的她,对一见钟情的误解。
**
与此同时。
b市机场。
穿着驼色风衣的女人拖着黑色行李箱,停在大厅一处,她闭着眼,深吸了口气,“祖国老母亲的空气,还是那么地充满化学气息,倍感亲切啊!”
“姑姑,等等我呀!”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女人转过身看起,很是无奈,“怎么走着走着你又落后面去了?”
拉着粉色行李箱的女生几乎是小跑过来,她生得娇小,一头粉红色的卷发十分惹眼,却因为她那张精致的脸蛋,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女生小喘着气,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她吐了吐舌头,“还不是姑姑你腿太长。”
被她称作姑姑的女人捏了捏她的脸,“就你嘴甜,走吧,这次跟上了。”
“我们去哪?”
“去易家,带你去找你的言言哥哥。”
第40章 第四十课
不得不说,周霖霖真是消息灵通,这番盛微语把盛强送进了公安局,和易言一起去做完笔录,第二天一大早,周霖霖就找上门,问盛微语是怎么回事。
“小周总,你都不用去公司吗?”
盛微语一大早被周霖霖敲门敲醒,看着正坐在沙发上臭着脸生闷气的周大少爷,颇为无奈。
周霖霖生了一张娃娃脸,明明少年气十足,却偏偏是个面瘫,臭着脸生气也就是个脸色很黑的面瘫。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盛微语,“你不打算解释点什么吗?”
盛微语下意识想和他打哈哈过去,但想到易言昨晚说的话,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周霖霖面前,说:“我之前觉得能靠自己解决,不想麻烦你们,让你们担心,所以一直瞒着你们,但是昨晚之后,我知道,我这样的做法,才更让你们担心,更给你们惹麻烦,所以……”
她忽然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边拖着长长的音说:“对——不——起——”
说完又直起腰,腆着笑一脸讨好地看着周霖霖,“霖霖啊,你就别生气了。”
周霖霖似乎对她这么轻易就承认错误的态度有点意外,皱着眉,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在盛微语这里就成了默认,“不说话就当你不生气了啊。”
然而周霖霖这时偏偏很不给面子,“谁说我不生气了?”
意思是盛微语这口头道歉不够。
盛微语被他丝毫不给面子的话噎了一下,却完全没有再去哄他的意思,冷漠地哦了一声,“那你继续气着吧。”
说完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周霖霖的脸色黑了一个度。
盛微语去冰箱里拿了瓶奶,琢磨着琢磨着又觉得不对劲,“不对啊,你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我和盛强的事?”
周霖霖坐在沙发上,轻哼了一声,“盛强出狱后,我托关系找人在警局监视他的档案记录,只要他一再有什么犯罪举动就会有人通知我。”
其实,得知盛强出狱后,他一直派人监视他,知道他出狱没多久就染上了毒.瘾。
毒.品这东西,吸得越多,时间越长,越难戒掉,也越能摧残人,他故意没去揭发,放任他去吸.毒。只是那时候一直有个疑惑,盛强才出狱没多久,怎么有这么多钱去买毒.品?
昨晚得知盛微语去会了盛强,他才知道,原来盛强一出狱就来找盛微语了,从盛微语这敲诈了二十万。而他派人去监视盛强,是在盛强第一次找盛微语之后。之前有一次,他问盛微语,盛强有没有找她,她说没有,她应该是在说谎,而他也没有怀疑,思路才被误导。
盛强很精,吸.毒之后大概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违法,更加谨慎敏感,去监视他的人被他发现过两次之后,就被盛强甩掉了。这也才让盛强有了接近盛微语的机会。
说起盛强吸.毒的钱,周霖霖看向盛微语,故意嘲讽,“你平时小气兮兮,房子都和别人合租,这两次倒是大方,几十万说给就给。”
“我也很肉疼啊,”盛微语心痛极了,“但我不先假装被他威胁,他怎么落套?”
从第一次盛强来找她,她就开始筹划,一直派人打听他的近况,得知他染上了毒.瘾,她就知道,盛强肯定会再来找她。
吸.毒不会被关很久,但敲诈会,特别是敲诈到了一定数目,能让他把牢底坐穿,所以她才假装被他威胁,昨晚去见他之前,先报了警。怕打草惊蛇,她在警察赶到之前,自己去见他,拖延时间。
看她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周霖霖冷哼了一声,“你给了他多少,我补给你。”
知道盛微语一直把周家和她分得很清,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这不是在给你钱,只是在弥补我的过失。”
因为他没能监视好盛强,才让她以身犯险。
盛微语连说不用,“我也就第一次给了他二十万,昨晚那三十万我提回去存着了,那三十万本来也应该算是你的,就当你已经给我了。”
“什么叫‘本来应该算是我的’?”周霖霖疑惑。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盛微语心里一惊,连忙改口,“没什么没什么。”
周霖霖盯着她许久,似乎要把她盯出一个洞,“你在做贼心虚?”
明明是在问她,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完全不需要她回答。
周霖霖这一句“做贼心虚”,鬼使神差地点醒了他,他扫了眼盛微语脖子,那里果然空荡荡!
周霖霖站起身,“你是不是把项链卖了?”
盛微语下意识去捂住脖子,她这动作就是不打自招,只能干巴巴地老实交代,“啊……”
周霖霖望天望地,深呼吸了两三次都平息不了自己的怒气,她那么多首饰不卖,偏偏卖他送的项链!
“卖多少钱了?”
盛微语小心翼翼地比了个三。
周霖霖总算平息了点怒火,卖了三百万还不算太亏。
然而下一秒,盛微语说出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三十万。”
周霖霖:“……”
**
盛微语被大发雷霆的周霖霖轰炸了一通,怂得要死地跑去上班,却被临时通知节目暂停停录两天,她意外放了假。
闲的没事,她查了查易言的课程安排,得知他今天下午有一节课,于是又闷声不响地跑去了b大。
巧的是,易言今天下午的课,恰恰是教许幼白在的那个大班。
许幼白见到她跟见到鬼一样,“你怎么来了?”
盛微语故作无辜,“很久没见了,表姐来看看你啊。”
许幼白翻了个白眼,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从门口进来的男人,立马噤了声,转过身端正地坐好,边悄声告诫盛微语,“魔王来了,你别捣乱啊。”
到时候又点她起来回答问题,那她真是要折寿了。
教室在男人进来的一瞬间安静下来,犹如高中时候教导主任突击检查。
盛微语看向易言的方向,听到许幼白对他的称呼,“魔王?”
许幼白小声解释,“我们给易教授的爱称,你去学校论坛看看就知道了。”
b大有个校园论坛,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沙雕帖子。盛微语本科毕业后,就基本给不去了。
盛微语和许幼白挤在后排,易言没有发现她,已经在开始讲课了,她听着关于物理的东西就开始打瞌睡,就去校园论坛里逛了逛,里面一进去就有个飘红的帖子,挂着易教授的魔王称号。
盛微语点进去,里面都是一水地吐槽易言上课惨无人道的点名规则,后面干脆是打卡盖楼,记录易言每次上课点了哪些人的名字。
翻到后面,忽然看到有一楼说易言那天上半节课温和得反常,出去接了个电话,下半节课就重启了大魔王模式。下面又有一楼,说易言下课之后接了个电话,语气特别温柔,目测是他侄女的电话。
这还不算,那个楼层的最后一句,还写了句用代码加粗了字体的话——请大魔王的侄女务必每天上课去打电话过来拯救世界。
盛微语看得想笑,忽然被旁边的许幼白用手肘撞了一下。
许幼白压低了声音提醒她,“别看手机了,魔王看你了!”
盛微语闻言望向讲台,抬头就撞见易言看向这边的目光。
啊,被发现了。
盛微语忍住笑,假装好学生模样把手机收起来,直起腰坐好,张嘴做了个口型——魔王。
易言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继续讲课。
盛微语坐在后排,离得远,没有看到,但讲台底下的同学,却分明看见男人的嘴角翘了起来,虽然只有几秒,但确实是弯了弧度!
于是,今晚校园论坛的魔王观察帖子里又会多出一条——他嘴角闪过诡异的笑。
自然,这都是后话。
被易言发现后,盛微语没再玩手机,假装正襟危坐认真地听课,却也没能假装几分钟,就趴桌上睡过去了。
期间许幼白小声叫了她好几次,让她别作死,这么正大光明的睡觉会被易言当场叫醒站起来的。
奈何物理的催眠能力太大,盛微语前前后后坐起来又趴下好几次,终于没彻底趴下,任许幼白怎么叫都不起来。
许幼白心里那个急啊,想方设法地拿书拿水杯,就算是一叶障目也给她挡着,提心吊胆了一节课,却根本没见易言过来叫醒她。
盛微语就这么安然无事地睡了一整节课,睡得昏天暗地,连下课铃声也没把她吵醒,易言也好像压根没发现这里有个睡了一整节课的人一样,完全没有注意这边。
许幼白感动得差点想去买彩票。
然而就在下课铃声响完没几秒,她还没来得及把盛微语叫醒,就被从讲台那边走过来的男人惊吓地差点失了声。
还没离开教室的同学不约而同看向这边,不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就是一副为盛微语默哀的表情。
许幼白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易、易教授。”
易言点了点头,走到盛微语桌前,低头看着趴在桌上,侧着脑袋睡得昏天暗地的女人,修长的手指微屈,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许幼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盛微语抬起头,昏昏沉沉,明显还没从梦里缓过来,“下课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看见站在面前的男人,眯着眼笑了笑,“易教授,就等你下课了。”
她做梦都梦见今晚吃什么了,就等着他下课一起回去。
易言垂眼看着她,长指撩开黏在她唇畔的一缕头发,薄唇微勾,“嗯。”
整个教室都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差在地上去找自己的眼珠子。
今晚的论坛,沙雕要狂欢。
妈妈您看,魔王都找到女朋友了。
妈妈您看,这个世上真的有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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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很困?”
看着盛微语还在打呵欠,易言在开车的间歇问了一句。
盛微语靠在副驾驶位上,侧过身子面向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打了个呵欠。
她语气有点委屈,“昨晚睡得太晚,今天又被周霖霖一大早就吵醒,困死了。”
易言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他对你倒是很关心。”
盛微语眨了眨眼睛,敏锐地嗅到一丝酸酸的味道,故意问:“咦,言言,你闻到什么没?”
“什么?”
“一股……好大的醋味!”
“……”
瞧见易言想反驳又拉不下脸反驳的憋屈模样,盛微语一点都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言言,你连我弟弟的醋都吃呀?”
易言瞥了她一眼,却达不到什么警告作用。
没有谁不喜欢对象为自己吃醋的,特别还是一天到晚都这么闷的对象,吃醋这点实在太反差萌了,盛微语自己乐够了,才终于消停。可提到周霖霖,她又想起件苦恼的事,“唉,今天周霖霖发了顿好大的火,我把他送我的那条项链给卖了。”
她摸了摸那空荡荡的脖子,想到周霖霖那脸黑如炭的模样,不觉有些委屈,“虽然卖了他送给我的礼物,是有点不厚道,不过他当初跟我说这项链三十多万买来的,我二手卖了三十万,也不算亏吧?”
易言眼角抽了一下,那条项链设计风格见过,因为他母亲是那个珠宝设计师的常客。那个珠宝设计师在业内名气很大,光是冠上他的名气,那条项链都不止三十几万。
盛微语哪里懂这些,她也就懂点那些大众名牌,对这种珠宝行内的东西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大一笔亏本买卖,才把周霖霖气成那样。她还在向易言这寻求安慰,“你觉得我亏了吗?也不亏吧?”
“不亏。”
易言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
因为盛微语突然提议想在家里做部队火锅,两人去超市买了些东西,才回了公寓。
又因为盛微语是和凌希合租,不方便总让易言去做客,所以把搭火锅的地点定在了易言家。
这会儿正是遛狗散步的时候,人来人往,电梯里人有点多,盛微语站在易言身边,悄悄地伸出手,小指勾住他提着的袋子,轻扯。
易言瞥了她一眼,见她目不斜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女人的小指转移了捣乱的地点,故意去勾他的小指,想把他小指从合着的手指中撬开。
易言压低声音说了句“别闹”,手上却松了劲,让她得逞地勾住他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