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离家出走——因酱
时间:2018-12-24 09:28:44

  许诺光顾着吃花生,哼哼哧哧地喝完一口汤,嘴里含糊不清:“好……”
  “老师喜欢你吗?你上课有没有举手发言过?”许果还记得,在白水村小学的时候,这孩子在课堂上是最活跃的。不知道她初到新环境,会不会因为不适应而变得孤僻。
  小姑娘点点头,注意力好像仍旧在花生米上。
  “同学呢?”许果还有更关心的问题,“同学对你怎样?交到朋友没有?”
  她问完才发现,现在的自己好像一个唠叨的母亲,笑了笑,暂停了追问。
  她抬起一只手,支起了下巴,静静地看着这孩子吃。
  一枚粉色的发卡忽然送到眼前。
  “这是我同桌送给我的。”许诺把汤勺搁在碗里,用一点恳求的语气征求她的意见,“她约我周末的时候去海洋馆,我可以去吗?”
  许果怔住。
  “当然可以,这是真的吗?”她是没有想到,许诺能够这么快就拥有了能在周末一起玩的朋友。
  “真的呀。”许诺被她的反应小小地吓了一跳,“我是不是不应该收别人的东西?”
  “不不,”许果欣慰地搂住了她,“我们也回她一个礼物,好不好?”
  “好啊。”许诺喜滋滋地继续吃起那小半碗甜汤来,她还是不知道,许老师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不过看老师笑,她也很开心。
  直到临睡前,许果心情都是轻快的。
  洗过澡,去晾了洗衣机里的衣服,她走进卧室里,许诺钻在被子里还没有睡,捏着自己的新发卡玩。她要了过来:“我关灯啦。”
  “嗯。”许诺便乖乖地躺好。
  “晚安。”灯光熄灭,许果背对着孩子睡下,身后却伸来一只小手挠了挠。
  “老师。”
  “嗯?”许果已经闭了眼睛,应了她一声。
  “你怎么没有留在沈哥哥那里?”许诺问她,“小方哥哥说,你们两个,好久没有单独在一块了。”
  “因为沈哥哥工作很忙,老师工作也很忙。”许果解释的同时,心里也隐隐怨起了小方,这个人,好端端要跟孩子说些有的没的。
  “可是沈哥哥为了多陪你,老是一个人睡在外面的沙发上,他好辛苦啊。”许诺咬着唇,说得心疼。
  许果翻了个身,转过去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等老师工作稳定下来,带你搬去个大点儿的房子,能住得下沈哥哥,不就好了?”
  “老师,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好多的麻烦?”许诺却还是很不安,“如果没有我,你就能有更多的时间陪沈哥哥了。”
  许果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不要听小方胡说八道。”
  许诺摇了摇头:“没有人教我,我就是这么想的。”
  “怎么可能没有你呢?”许果语重心长,耐心地抚平着这孩子心里的顾忌,“你就是老师的家人,老师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即使是沈哥哥也影响不了,明白吗?”
  许诺张着嘴,鼻头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红了,好半天,她说:“今天我领着小方哥哥坐了公交,带他来这里,一步也没走错。”
  许果不明白她怎么就说起了这个,还是表扬了一句:“诺诺真棒。”
  “其实我可以自己上学放学啦,老师,你不用天天接送的。”小家伙又加了一句,许果才明白过来。
  “老师知道了,好孩子。”她把许诺搂进怀里,摸了摸头。
  “……人的手指长时间接触水,会在指尖形成纹路,这也属于’渗透’的一种表现,人体□□的浓度小于水,为了形成浓度平衡,水分子自然内渗,造成了手指的褶皱。”许果站在讲台上,向学生们解释生物中关于“渗透”的概念。
  “不过,换一种角度来说,这种现象的意义仅此而已吗?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它是一种进化的体现?当手指长时间浸在水中,褶皱会自然带来摩擦力的增强,这会方便它在水中能够更加活动自如。”这一段不属于课本上的知识,但她在鹭大的选修课上听老师讲到过,觉得很有趣,便也在自己的课堂上顺带一提,学生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教室的后排,坐着学校里的一群领导,在她讲课的过程中,不时地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然后在笔记本上记下两笔。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过,她合上课本:“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下课。”
  学生们集体起立,领导们站起来,整理了纸笔,一面互相交流着,一面往教室外走。
  “宁先生居然也来听课,您对这届新老师真是上心啊。”
  “是啊,宁先生太敬业了。”几个年长的老师,把年轻男人簇拥在其中,殷情地恭维着。
  宁青禾不理会他们的奉承,漫不经心地说了声:“课上得不错。”
  “您说许老师啊?是的是的,许老师的功底确实很扎实。”他一说,就有人附和起来,“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领导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了,许果抱着课本和教案,走上了楼梯。
  新教师入职的头一个学期,领导时不时来听课是常有的事,她尽量做到不怯场,不过就是宁青禾也跟过来一起听,让她有些意外。
  她走上了天台,把书本搁在栏杆上,趴上去吹吹风,让绷了一节课的神经得到短暂的放松。
  休息了片刻,她拿出手机,翻到先前打过的号码。
  这天已经到了周五,上次打过去没能赶得上路老师在,今天再打一遍,应该能找得到他了吧。
  许果背靠着栏杆,没有立刻拨号。
  往事于她而言是道必须跨过去的槛,但对于他人来说未必如此。
  时隔多年,再揭起从前的伤疤,路老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无从预知。
  手指悬在屏幕上,正思索着一会儿该怎么跟老师开口,还没来得及拨打,它反倒自己亮了。
  许果愣了愣,忐忑地接了起来:“你好……”
  却没有听到预想之中久违多年的声音。
  那边说话的是上次接她电话的男人,口音浓重:“上次是你打来电话找路老师的?”
  “是我。”她说。
  “路老师尘肺病复发了,人住进了医院,情况不是很好,你认识他,能不能联系他的家人?”
  对方说得断断续续的,许果只听了个大概,也不是很懂,惊愕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匆忙中,电话被挂断,她再打过去,那边一直提示占线。
  许果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叮铃铃——”预备铃响过一遍。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书本,走下了天台,去开周例会。
  例会上又出现了宁青禾的身影,她已经无暇去困惑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路岑住院的事。
  也许,她应该亲自去一趟那边,看望一眼那个教过她的老师。
  “许老师。”主任点了她的名,叫了好几次。
  许果回过神来:“啊,主任?”
  “宁先生刚才说,由你来牵头,组织这些兴趣小组,拜托了。”对方丝毫没有介意她的走神,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在场的同事,齐齐盯着她看。她环视过一圈,点了头:“好,谢谢领导们的信任。”
  散了会,她回办公室收拾了东西,下班回家。
  沿着路往校门外走,一辆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她回了头,发现那是宁青禾的宾利。
  她没有停下脚步,他却开了过去,与她并排,摇下了车窗:“许老师,怎么一直心事重重的?”
  “我没什么。”许果四下张望,听惯了流言蜚语,她十分注重避嫌。
  好在,高一年级的教研会一向开得最迟,学校里的师生都走得差不多。
  宁青禾似乎很关心地问候了一句:“联系到了没有?”
  她咬着唇不语。
  “我想你可能没有联系到吧,我刚收到了消息。”他打着方向盘,随她一起出了校门,“路老师也算是我的恩师,我打算去医院看看他,许老师要一起去吗?”
  许果也是实实在在犹豫了一下。
  “我确实打算去,不过,一起就算了。”她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与此同时,她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那辆熟悉的车,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沈星柏从车上下来,许果也加快了脚步,跑了过去。
  “你有好几天没来接我了。”许果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她并不希望沈星柏整天围着他转,他应该专注他自己的事才对。
  但她扑到沈星柏的怀里,脱口而出。
  “刚处理完我母亲的事,抱歉。”沈星柏温柔地向她解释,把她扶上了车,目光却偏移着,投向了别处。
  坐在挡风玻璃后的宁青禾,无畏地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
  这笑容,可不能称得上友好。
 
 
第36章 回归
  两个男人于无声中对峙着,沈星柏清冷的眼神如同亘古不化的坚冰。
  先一步偃旗息鼓的人是宁青禾,他戴上墨镜,别过了脸,嘴角微微翘起,在沈星柏的注视下,把车驶离了校门。
  坐在车里发呆的许果,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只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才回过神。
  沈星柏坐了上来,系上安全带,拉起了手刹。
  他的侧脸在黄昏中有柔和明晰的线条,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心中徒生宁静。
  “出去吃好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询问她的意见,“我在餐厅订了位。”
  许果点点头:“好的。”
  他们去接上了许诺,混在周五晚高峰拥挤的车流中,驶入了纪城的市中心。
  按照沈星柏过往的习惯而言,他是更喜欢偏僻些的环境的,许果也不爱人多的地方。
  但是带着许诺,他们也体验了一把,站在商场的高处,观看大厅中央随音乐翻涌的花式喷泉。周围的一切都是孩子的嬉闹声,许诺握着栏杆往下望,小小的脸颊上爬满了激动。
  许果把她带下了楼,掏钱买了小孩子们人手一把的水枪,递给她:“小心点儿,不要对着人用噢。”
  许诺高高兴兴地就抓住了水枪,加入到一群小朋友的嬉戏中。
  那些小孩玩得很疯,互相追赶着从许果的身边跑过,沈星柏不动声色地拉回了她,揽到旁边去。
  “慢点儿跑!”一旁的妈妈们惊险地叫着。
  许果被沈星柏牵着站定,看许诺与那群孩子打成一片,欣慰地倚在他的身上。
  “你女儿多大了呀?”一个年轻的妈妈随口与她攀谈起来,问得她一怔。
  “啊?她不是……”
  沈星柏摸着她的头发,替她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九岁了。”
  那人看着沈星柏,笑容不觉就爬上了眉梢:“长得真好看啊,像爸爸。”
  沈星柏也笑了笑,没有否认,没有解释,手从许果的肩膀滑下,握住了她的手。
  许果半晌都在恍惚着,她隐隐约约想起来,这个画面,她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在心里默默希冀过。
  幻想中,她是那个被爸爸妈妈一起带着出来玩的孩子。
  后来慢慢长大,这个希望无法再实现,她开始遥想自己将来有一天成了母亲。
  一定要当个慈爱的母亲,竭尽所能,给她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所有她能给的快乐。许果就是在心里这样想的。
  “喜欢这里吗?”沈星柏侧头瞧见她嘴角不经意泄露的触动,“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
  “嗯……”许果又一次倚上了他的肩膀,“谢谢。”
  吃过饭,逛完街,沈星柏送她们回了公寓。
  “诺诺,沈哥哥有些事情,想和老师说。”他覆住许果正要解安全带的手,转向后排,“你先下车等一下。”
  “噢,好。”许诺配合地下了车,转眼就跑得远远的。
  许果也迎面过去,听他要跟自己说什么。
  路灯在车顶上洒下澄澈的暖光。
  顺着黑色的玻璃,倾泻进来,铺在车内的边边角角。沈星柏驶动了车,往前挪了几步,把车停在了光落不进的阴影里。
  许果被他吻得意识迷离了许久,捧起他的脸,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不是有事要说?”
  沈星柏不由分说地再次凑过来,吮住她早已发麻的舌头。
  许果总算被放下了车,往许诺走过去之前,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唇,被他亲得有点痛,她总觉得哪里破了皮,只希望别让孩子看出来才好。
  “沈哥哥不一起回家吗?”许诺看了她却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喜滋滋地牵着她的手,还沉浸在吃了炸鸡、玩了水枪的快乐里,缓不过神来。
  许果“嗯”了一声:“沈哥哥回他自己家住。”
  沈星柏对她迁就得反常,一切都是在她的意愿下,按部就班地发展。
  她希望回来纪城,就回了纪城。
  她希望他不要管她的事,他就真的不插手。
  当她因为他陪自己的时间太多而感到过意不去的时候,他也保持了让她觉得舒服的距离。
  这对于从前要把她的所有事都掌控在手里的沈星柏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偏偏,没有一句不满,无条件地迁就了她的每一个想法。
  她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许果隐隐地叹了一口气。
  “老师,我跟南南约好了,明天早上九点,在学校门口见。”许诺忽然提起来,许果才记起她还有个跟同桌一起去海洋馆的约定。
  “明早九点吗?好。”许果睁大眼睛,嘴里应着,愁绪却一窝蜂都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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