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扯嘴角，妲己突然想起昨天把它赶出去的时候，它眼里的诡异目光。
她本想装作看不懂，却猛然看见石头洞穴后面那十几颗整齐排列的粉色珊瑚，壮观的景色堪比落樱桃林。
它一个晚上是做了多少事啊……
妲己挑了挑青山远黛似的眉，有些动容。
看这孩子这么努力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分一半窝给它吧。
洞穴扩建完后，比原先宽敞了一倍，妲己都能在里面走动两步了，她抹抹额上的汗，理了理裙子，懒散地坐下，看着人鱼在边上兴奋的动来动去，有些佩服它的精力。
和人鱼住在一起几天之后，妲己发觉它身上的清冽气息越来越浓郁，不仅如此，它整日懒洋洋的，趴在海的边缘不乐意动，和它玩游戏它也爱搭不理，睡眠时间越来越长。
妲己看着这样的它，心里也不是滋味，它的伤早就好了，那点伤也不会存在什么后遗症，有些担心的她叫出009，问它情况。
【还能怎么着，长大了呗。】009得意的回答，没想到宿主还有问到它的时候。
009之前便告诉过妲己，人鱼成年的时候，会陷入昏睡，所以必须在水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褪下鳞片，等到新生鳞片长出来后，才会出来，这个换鳞片的时间，短则三天，长则半个月。
眼神闪了闪，妲己沉默，手机早就没电了，她并没有掰着手指头记日子的打算，在这里的日子很欢乐，轻易就让人忘记了时间，前段日子看它长的那么快，便猜到它要成年了，如今这一刻终于要到了，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等待它的选择……
好像才一个眨眼，太阳就完成了升落，而它也将蜕变。
人鱼在某一天带回来了很多乌爪蟹，交给妲己，不是已经处理好的，而是活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个了，乌爪蟹比海鱼易于保存，人鱼的意思，妲己十分明白。
默默把行李箱里的衣服取出来，把那几十只乌爪蟹都放进去，盖上箱盖，防止它们爬出，这也许是她半个月的口粮。
看她做完这一切，人鱼安心的叹了口气，第一次抬起它苍白修长的手，朝她摇了摇，其后像每一次出去捕食一样，消失在海里……
第72章 人鱼的心12
人鱼走的第一天，妲己美滋滋的享受惬意的独处生活，舒舒服服的去湖水里洗澡，终于不用就洗澡时间同它讨价还价，也不用为它时不时干的蠢事而心累。
人鱼走的第二天，有些无聊的妲己拎了两只乌爪蟹出来，看它们踉跄的在沙滩上缓慢的移动，在它们快要爬到水里的时候再扯回来，反复溜着玩。
……
人鱼走的第七天，美貌已经不能慰藉妲己烦躁的心，她看了又看手机屏幕里自己的影子，随后把它一扔，斜躺倒在防潮垫上，纤细的手杵着脑袋，韵质的眉眼难得有抹清愁。
“它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009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多再七天？】
【那什么，要不了两天肯定就回来了。】被妲己锋利的眼刀钉住的009小身板抖了抖，立马改口。
多少年了，她没有再尝到这种孤寂的滋味。
妲己垂着眼帘，静静的呆着，眼里却情绪翻涌。
修炼无岁月，千年来她以为她已经熟悉了无边的孤独，入世之后，便无人能入她的眼她的心，就算身处闹市，前呼后拥，也仿佛在暗夜里踽踽独行。
什么时候，她竟然会因为一个任务目标的离去而感到孤独。
就因为这短暂的陪伴？
自嘲一笑，妲己眼睫轻颤。
她终究是一个人，不是吗？
……
凉风过境，浪潮汹涌，一道接着一道，咆哮着席卷而来。
天空阴云密布，黑压压一片，模糊了海平线。
妲己木着脸处理箱子里最后的一只乌爪蟹，想趁着雷雨来临之前解决晚餐。
浓密的细发被狂风吹散，凌乱的晃荡在眼前，擦着脸庞，脖颈，群魔乱舞般勾得人心郁躁，在坡脚生火的妲己烦闷的抬起手，把一头青丝拢至脑后，用发带随意束住，接着搬来空箱子挡住那被风吹的飘摇微弱的火苗。
没有海风作乱，火势稍稍高涨，她细腻的脸颊在暖黄的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面无表情的盘腿坐下，妲己拿着一截长树枝，拨弄着火堆，上方被悬在石壁上的保温杯底部经过这么多天的灼烧已经漆黑一片。
远处雷云翻滚，保温杯里的水悠悠沸腾起来，正当她慢慢把乌爪蟹的各个部位分别投放进去时，沙滩一点一点由金色变得褐暗，雨水如子弹一般猛地砸了下来，落在人身上，砸得人生疼。
而妲己却无所觉一般，盯着渐渐熄灭的火苗，凉凉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叹息。
若她不是妲己，009真会觉得那种无处可避的狼狈柔弱感，在她身上相得益彰，全然符合孤岛流浪者的形象。
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都不会有不适感吗？前几天，被涌潮的海浪浸湿了半面裙角，她都无法忍受，立刻换了身衣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009张了张嘴，想唤她回洞穴躲躲，仅管也有不少的雨顺着石缝倾泻进来，总比在外面毫无遮挡的好。
【宿主……】
它刚说了两个字，突然好像看见了什么，立马噤声默默退下了。
有什么东西被扔上了岸，听到动静，妲己侧头看去，几尾银白色的海鱼在沙滩上摆着尾巴挣动着，跳的有半米高，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咕噜咕噜。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透过被雨水沾湿的睫毛，她看见人鱼那模糊的身影，离开背后那灰蓝色的深海，朝她靠近。
“我，我，回……了。”淡蓝色的薄唇轻启，如磨刀般聒耳的低哑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在妲己耳中，却分外动听。
几天没见，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她又喜又气，但还是不为所动的坐在原地。
人鱼伸手抹了抹妲己脸上的雨水，眼里布满疑惑，不明白它回来了，雌性怎么不像以前一样开心的迎接它，还傻傻的不知道躲雨。
“进！”
指了指石头洞穴，它焦急的说了声。
被担忧的妲己终于露出了个笑脸，她也觉得自己若是再赌气，未免太矫情了一些。
到洞穴里，没有大雨的遮挡，这时她才完全看清人鱼此时的样貌。
它的少年感少了很多，整个人好像变大了一号，身体线条鲜明，流畅而矫健，每一寸肌理都好似蕴藏着强劲的力量，身躯应该超过了两米，原本可以容纳她们的洞穴又开始显得拥挤。
腰背处的鱼鳍与手上的蹼肉，指甲都消失了，现在光看上半身，已经完全和正常人类没有什么两样了，她奇异的伸手戳了戳腹部那儿原本长着鱼鳍的地方，知道她在想什么的人鱼，盯着她触碰的地方，裂了咧嘴，其后身体一颤，原本不见的鱼鳍又都出现了，尖长的指甲也瞬间伸出。
本来还在想它之后该怎么捕食的妲己瞬间放心下来。
尾巴上的鳞片好像色泽更深了，在灰暗的天色下泛着瑰丽的光，光看着就比原先厚实坚硬了许多，上边健硕结实的肌肉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鼻尖那股属于它的清冽气息越发浓烈，不但没让她冷静下来，反而让她有些昏了头脑，觉得那胸膛上的水珠都比平时诱人一些。
于此同时，奈斯也觉得眼前雌性身上熟悉的香香味道有些不一样了，明明气味没有变，它怎么就觉得更好闻了呢？
鼻翼轻颤，它享受的嗅了嗅，靠近妲己的脖颈，恣意汲取着那缠绵的香气，腰腹下唯一一片雪白的鳞片在此刻悄悄打开，什么东西正探头探脑想要出来……
009支着头，单手遮眼，偷偷瞧着这羞涩的一幕。
这人鱼成年了就是不一样，扑面而来的雄性气息连妲己这种老司机都扛不住，不仅如此，心思单纯的它有这方面神经之后，恐怕也不知道遮掩，瞧它现在的样子，啧啧啧，也不知道宿主受不受的住啊。
在009浮想联翩的时候，洞中的两位却冷静了下来。
轻轻推远了人鱼，妲己面色有些不自在，把它当孩子当久了，就算它现在完全一副成年男子的样子，她还是不太适应这角色的转变，一下子太亲密，她的头皮都开始战栗。
“哈呼！哈呼！”被推离的人鱼夸张的张合着嘴，急促喘息。
被妲己明显拒绝的举动伤到，人鱼委屈的憋着嘴，两手合拢，慢慢遮住那起变化的地方，眼神闪躲，不敢看向妲己。
久别重逢差点成事，妲己可以肯定在这之前，她对人鱼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她虽喜好男色，却并不急色，外面还下着雨，周围环境乱糟糟的，她这种什么都挑的精细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美色冲昏头脑，所以她狐疑的屏住呼息，不去闻它那独特的体香，总觉得成年之后的人鱼有点邪门。
一会儿之后，火热之感果然散去。
心下了然的妲己眯着眼朝系统里的009语气淡淡的问道：“它这体香比我的厉害呀。”
【那什么……绝对是你的好！它不是比你更情不自禁吗？】面对她的诘问，009义正言辞的回答，它深知宿主的秉性，她最在意的是那身皮囊，其次是附加的魅力，不论是谁，她都无法忍受被超过，就算是男的也不行。
妲己可不相信系统的鬼话，人鱼的情不自己，也许有她的体香的功劳，但更多的绝对是她自身魅力的积累。
009听见妲己的心声，大呼冤枉。
那位清心寡欲，元老们为了让攻略者有更大的机会成功，可都是下了血本，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来给她们加成，如今得到的也就只有妲己一人而已，所以宿主的属性加成绝对没有任何水分，那可是用了洗骨花，香蚀草和一朵万年幽绮罗才熬成的凝露，这其中任何一种都是传说中的神药，多少女性趋之若鹜之品。
绝对比海妖的体香要强的多，只是它也奇怪，任务目标这只海妖，似乎比一般的更为惑人啊。
第73章 人鱼的心13
瞥了眼还在害羞的人鱼，妲己扯了扯身上潮湿的裙子，现在她才感受到裙子严丝合缝黏在身上的煎熬，恨不得立刻脱下，换身干净衣服，可狭小空间内还有一条人鱼在。
它刚回来，妲己也说不出让它出去淋雨的话，下意识忽略了人鱼亲近水的特质……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身体上的粘腻感打败了她仅有的一点矜持，二话不说开始褪下裙子。
脱到一半，她突然停住，这个场景仿佛似曾相识，轻蹙着眉摇摇头，把上一个世界的人赶出脑海。
她心里十分明白，这些世界都是系统虚幻的，她攻略的这些人只在系统里存在，说不准他们的本质只是一片云彩，又或是如同外面一般的飘飘雨滴，只是被赋予了人的情感，才变得鲜活，不值得她在意。
他们只是她获得美貌的工具，仅此而已……
她会动容，喜悦，烦扰，也只是因为她有七情，何况要得到他们的心，总要先交予一些真情，真真假假才能引他们入戏不是吗？
想了许多，妲己躁动的心总算平静下来，精致的眉眼微挑，恢复漫不经心，不滞于物的清媚感。
玉白的手伸到人鱼眼前，绕过它去取旁边的箱子。
人鱼冰蓝色的眼睛骤然睁大，盯着眼前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它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那白嫩柔腻的肌肤，却被妲己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吓的缩回了爪子。
眼睛晶莹一片，委屈的仿佛要滴出水来，连头发丝也垂下了脑袋，好像在唉声叹气：雌性脱衣服，却不给我摸……
快速换好衣服，妲己看着它用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做这种可爱的表情，不禁捂住脸，一阵心累。
夜晚，和人鱼挤在石洞里，用头敲了敲它那坚硬的胸膛，她有些怀念那原先那带着软度的“枕头”。整个石洞里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没有燥热，有的只是安心。
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难道只有香气还和它的情绪有关吗？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的妲己想着这个问题，沉沉的进入梦乡。
在梦里，只见天地白茫茫一片，硬币大的漫天雪花徐徐落下，原本金色的海岸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她闭眸缩在石洞里，霜染眉睫，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粉色的珊瑚上挂满了冰棱，深入骨髓的寒冷分外真实，除了冷寂的空气，边上谁也没有。
惊醒之前，她耳边回荡着009无奈的声音：
海面都结冰封住了，它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
乌黑的瞳孔盯着眼前熟睡的人鱼许久，头慢慢移开它起伏的胸膛，妲己动了动酸疼的脖颈，神色怔忡，仿佛心神还流连在那个梦里。
走出石洞，发现周遭的景色丝毫没变，苍翠的山峦，群鸟飞走又回来，盘旋栖息，里面的野兽时不时发出一声悠远的嗥叫，沙滩上仍旧有被海浪冲刷上来的甲壳生物，正蹒跚着往回爬，那片粉色珊瑚也好好的迎风立在那儿，光华氤氲。
一切都散发着蓬勃的生机，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天气比前几天凉了许多。
几日后，妲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
像是被按了加快键，短短三四天时间，树叶便由青变黄，海风轻轻一吹，就落了满地。
踩着萎黄的残叶和褐色的枯枝腐草到熟悉的湖泊，那群经常在岸边吃草的短毛鹿群，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冰凉的湖水让妲己伸出的脚往后缩了缩。
过不了多久，也许这里真的会结冰了。
这么想着，妲己咬着牙下了水，珍惜这最后的机会。
到这种关头，她还这么在意自己的洁净，009也是佩服的不行。
【宿主，你难道没发现任务目标这几日不太对吗？】009小声提醒，在它看来，任务目标这几天没有像以前那么欢快了，心思简单的它，什么都表露在脸上，那苦恼的表情任谁看，都觉得它在为什么烦恼着。
009虽然知道些任务背景，对于任务之中发生的事却无法预测，它得到的小道消息，也只是前人失败的教训，它其实只不过是打开这些世界的钥匙而已，所以对于任务目标的改变，它有时候比妲己还要紧张，能不能陪着妲己顺利完成任务，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是地位问题，如果它的宿主能走到最后，它必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好不容易抱到粗壮的大腿，它可不希望再撒手找下一任。
妲己听见它的话，轻轻颔首，009都发现了，和人鱼朝夕相对的她怎么可能没有发觉，看着周围渐渐趋向梦里的景色，她心里也升起隐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