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黑莲花攻略手册——白羽摘雕弓
时间:2018-12-24 09:35:44

  凌妙妙觉得,自己上辈子或许是只蜥蜴,否则怎能解释她五体投地、四肢并行地摸着黑倒退着爬下了陡峭的佛塔,还能爬得如此迅速?
  “呸呸!”她吃了一嘴的土,开始拼命拍打自己的衣袖、裙摆和头发,好在出门时多穿了几层,报废了一件外裳,里面的襦裙干干净净。
  待到料理好仪容仪表,她从塔身背后走出,远远看见慕声端着蜡烛发呆。
  暮色四合,兴善寺内院空无一人,林木影影绰绰,殿宇檐下亮起了血红的灯笼。皇家的灯笼,是一朵朵的冷红色,高贵而漠然。
  少年手中的烛火却昏黄,带着虚幻的暖意,勾勒出他的长睫和鼻梁的轮廓,照得他苍白的脸,宛如伸手一触就会破碎的肥皂泡泡。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伴随着若有似无的甜香。
  妙妙拽着衣摆走过去,一路整理着衣袖:“你觉得应该怎么找?”
  慕声低眉,毫不在意:“自然是一间一间找。”
  眸光掠过了她的衣服,慢慢扫到了她脸上,眸中这才带上一点幸灾乐祸的笑,“爬下来的?”
  妙妙咳了一声:“爬……爬好呀,锻炼四肢能力,还不会摔跤,跟晨跑一样,健康!”
  秋蝉长嘶。
  兴善寺内殿宇连绵,菩萨和金身罗汉各有配殿,月光清冷地打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出白霜花一般的冷光。
  寻觅一个殿,要翻贡品桌、检查塑像,趴在地板上一寸一寸翻找,更糟糕的是,洒扫的宫人偷懒,贡品桌下午全是灰尘乱絮。
  自然,完全消极怠工的慕声是不会趴在地板上这样找的,努力工作推剧情的凌妙妙第十次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时,只恨自己不是个金属探测仪。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拍了拍手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慕公子,你们捉妖人大阵仗见得多了,这么效率低下,想必是会被业内淘汰的……就没有别的简单点的办法吗?”
  她说着话,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瞅着慕声的袖口,以往那里存放有大把符纸,随便撕一张出来,应该都比她趴地板好用。
  只可惜黑莲花将手刻意藏在身后:“没有。”
  慕声抬起来,脸色比平时苍白许多,月光下愈发显得两丸瞳仁黑得发亮。
  凌妙妙微微一哂,搬了个蒲团来席地而坐,开始伸手整理两鬓精致的簪花。
  弓字褶的白色裙摆站立时勾勒腰身,坐下去时却可以如菖蒲花瓣肆意展开,腰间的十六片缀纱装点在裙摆间,每一篇以金线绣着半开的杭菊,倒映着流雪般的月色。
  论打扮上的骚包程度,凌妙妙绝对不输给黑莲花。
  慕声瞥了她一眼,果然先被她裙上月色吸引了片刻,然后蹙眉:“还不接着去找?”
  凌妙妙抬头望着他,两鬓的细小青桔是最无邪的星星点点,垂髻以碧色丝带扎着,露出白玉般小巧的耳垂,杏子眼里映着水色:“我累了。”
  月下的人间少女,比平日多三分颜色,更多三分仙气,连这赌气似的娇嗔,也容易令人怦然心动。
  可惜慕声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惜花的情绪。他蹲下来,凑近了她的脸,眼里怜悯并着嘲弄:“这才找了几间就累了?”
  她望着他的眼,静默了片刻,毫无征兆伸出手,慕声避闪不及,让她冰凉的手结结实实地摁在了脑门上。
  “没生病呀……”她歪过头兀自疑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手腕几乎立即被擒住,他用了九成的力气,捏得凌妙妙骨头都快断了,她强压痛感,咬着牙向下一瞥,另一只手飞快地反抓住慕声的手腕。
  她感到他的手颤了一下,是被碰到伤口的本能反应。
  让她一捏的缘故,他的袖口洇出丝丝血迹,湿漉漉的触感沾染上她指尖,一股淡淡的甜腻弥漫在空中。
  慕声没有躲闪,任她握着自己的右手,左手仍然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形成一个相互僵持的姿势。
  二人在晦暗的大殿中一动不动地对视,脸半隐没在黑暗中,眸中都沾染了明亮的月色,这片刻,大殿里静得能只能听见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慕子期,为什么要用你的血供养水鬼?”
  凌妙妙的面色平静地开了口,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宛江船上,她指着他鼻子质问他为什么不上药的时候,露出的也是这样的表情。
  慕声神情浮动了一瞬,眸光逐渐深沉,有些咬牙切齿了:“我早告诉过你,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妙妙望着他,慢慢松开了手,无声地笑起来:“怎么办,又让我发现一个秘密,你是不是要立刻弄死我?”
  那笑容又灿烂又轻佻,看起来竟然十足兴奋。
  慕声也放开她,冷眼看她揉着自己的手腕,拉下脸警告她:“你以为我不敢?”
  “你自然不敢。”妙妙垂首,“慕姐姐还在等着与我们会合。”
  慕声果然一僵。
  任何时候,拉出姐姐这座大佛,都能把他压在五指山下不敢造次。
  慕声一直觉得凌妙妙像只兔子——只管动着三瓣嘴吃吃吃,遇到危险就一头钻进洞里,只留下个毛绒绒的屁股的那种兔子。可是最近,兔子的胆子肥得过了分。
  失血的眩晕感尚未褪去,脑子昏昏沉沉,他在空荡荡的佛殿里踱步,却并不因为焦虑,反而觉得心中浮出一种久违的轻松。
  任何时候,长时间地独自背负一个秘密,都会使人疲倦不堪。
  他也已经到了沉默忍耐的尽头。
  “我真的很好奇,你对妖物出手向来毫不留情,以你的脾气,那苟延残喘的水鬼,早就该在过宛江的时候就死绝了,不是吗?”凌妙妙仍然坐在蒲团上,盯着慕声徘徊的身影。
  慕声脑海中却闪回那句冰凉的诅咒:“你在这里杀妖怪杀得快活,可还记得地下的娘么?”
  他有些心烦地转了一圈腕上收妖柄,答非所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当时在皇宫,你借着装病,两次支开我去应付太医,水鬼趁机从窗口进来。别说你手腕上平白无故多了伤……”她嗅了嗅自己的手指,皱了皱鼻子,旋即又笑,“水鬼的那种气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慕声借着月光打量凌妙妙带着绒毛的脸。
  兔子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时而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时而又亲近得蹬鼻子上脸。她几次三番踩线,却让他下不了狠心斩草除根……
  若不是她真心实意喜欢柳拂衣,他简直要怀疑凌妙妙是专程冲他而来的了。
  柳拂衣……他心内冷笑一声,多加了一点,兔子眼光不佳。
  “慕声,那玩意究竟用什么东西威胁你,竟让你退让至此?”
  妙妙心想,黑莲花手狠心黑,做事全无三观,现在任人骑在头上,那水鬼掌握的一定是了不得的秘密。
  真是刺激!
  一提起这个,慕声顿时恼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作为朋友,我好心提醒你,不要被人骗了。”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又理所当然,带着凌妙妙一贯无知无畏的脾性。
  夜风送来栀子香气,飘散在空中,是浓郁得几乎有些糜烂的味道。
  慕声低头望着她:“我希望以我血换一些秘密。”
  言外之意,你不要多管闲事。
  妙妙一贯抓不住重点,仰头一脸好奇:“你的血到底有什么特别,引得妖物竞相追逐?”
  香气愈发明显,到了有些呛人的程度。慕声的话刚开了个头:“我的血……”少年意识到自己让凌妙妙带偏了去,眸中闪过一丝恼意,“我凭什么告诉你?”
  凌妙妙白皙的小手在鼻子前面猛扇:“咳咳,哪里的花这么香,呛死人了。”
  慕声这才留意到空气中馥郁得近乎呛人的味道,心里陡然一惊:糟了,一时大意……
  浑身上下迅速紧绷起来,右手腕钢圈瞬间脱出,捏在了指尖,左手一把拎起地上的凌妙妙,但已晚了——
  月光不知何时被游动的黑云遮蔽,大殿里伸手不见五指,一点点昏黄赤红的光,从脚下慢慢亮起。
  朱红、藤黄、靛蓝……首先映入凌妙妙眼帘的,是一只手腕上一圈又一圈沉重的金饰,随后是一对对搂抱在一起的男女暴露交缠的身躯。
  这这……这是……
  “呀!”
  眼里仿佛被辣椒水刺了,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地闭上眼,鸵鸟埋沙一般,飞速一头扎进慕声怀里,脑袋好像要将他的胸膛钻出个洞来。
  慕声:“……”
 
 
第42章 魂魄与檀香(六)
  凌妙妙浑身都在抖,被骤然惊到的心跳如同牛皮大鼓被咚咚敲响,几乎感染了慕声。他将她紧紧揪着他衣服的手指掰开,斥道:“是欢喜佛,没见过吗?”
  他对凌妙妙这种激烈的反应有些诧异,宛江水鬼龇牙咧嘴,上来就吃人,也没见她吓成这样。
  “欢……欢喜佛……”她慢慢回过神来,心跳平稳下来。
  她不是没听说过密教的欢喜佛,只是那些雕塑乃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艺术品,不像眼前那成片的挑战人体极限的放荡交媾,已经毫无美感可言,简直让人有一种头晕目眩的生理抵触。
  她现在有些怜悯端阳帝姬了,一个女孩子,梦里整天看见这样的景象,谁能吃得下睡得着?
  “好了,都是假人。”慕声看在她难得失态的份上,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期望她赶紧起来。
  谁知她的手还是紧紧搂着他的腰,而且身上的温度渐升,从她脖颈里慢慢熏蒸出一股醉人的花香来。
  慕声并非正人君子,因邪术的缘故,心念也比一般捉妖人脆弱,这种环境于他不是什么好事,他脸上立即结了一层冷霜,“凌妙妙,你给我放开。”
  “我……我放不开……”
  凌妙妙简直快哭出来了。
  不知那栀子香气是什么邪门玩意,吸进去以后四肢如千万只蚂蚁啃啮,不听使唤,心头燥热,百爪挠心,见个人就想紧紧搂住,要努力克制自己,才勉强留得住神智,更别提指尖麻痹得厉害,整个人变成一株倚靠植物的大型菟丝花……
  穿书任务人这种高危的身份,就应该给她设定一个金刚不坏、五毒不侵的体质,现在这样动不动就中招,算怎么回事嘛!
  黑莲花作为一个合格的病娇,必然也是有感情洁癖的,谁敢坏他名节往身上扑,他不把人扒拉下来碎尸万段才怪。
  “叮——高危提醒:角色【慕声】好感度下降1%。”
  “叮——高危提醒:角色【慕声】好感度下降2%。”
  “叮——高危提醒:角色【慕声】好感度下降4.5%。”
  “……”
  凌妙妙的心在滴血。
  下一秒,慕声成功地掰开她的手,将她撂倒,像控制恐怖分子一样,双手反剪摁在了蒲团上。
  爆炸般的系统提示终于停了,凌妙妙流着泪应答:“谢谢。”
  慕声:“……”
  怔怔地放开了手。
  妙妙累得精疲力竭,翻了个身解脱般地仰躺在了地板上。
  慕声冷眼看她,少女枕着一头散落的凌乱长发,微微阖着眼,长睫轻轻抖动,两颊红得反常,显见是中了严重的……媚香。
  他犹豫了一下,推了推她:“喂。”
  凌妙妙却猛地向后缩了一下,眼里水光粼粼,半是渴望半是哀求,声音都走调了:“别……别碰我。”
  教她这样看一眼,慕声方才碰到她的指尖都像是被火燎到似的烧了起来,心头邪火猛蹿。
  刚才她自己贴上来,现在却这副模样,倒显得他要对她怎么样似的。
  门外夜色深沉,幻境与实境虚幻缠绕,少女就这样脸颊绯红地躺在一群姿势各异的欢喜佛中间……
  心思一飘,便要分神压制,一分神就止不住地烦躁起来,戾气横生。
  一路走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人能这样干扰他……
  眸光落在她身上,凌妙妙已经半挣扎着坐起身来,理顺了头发,绣着杭菊的白纱裙摆上倒映最纯洁的月色,而脸上……是最动人的媚色。
  心中暴戾迅速被荡平,转瞬变成空荡荡的躁。
  不行。
  他心中隐约有个慌乱的猜测:如果此时不快刀斩乱麻,从此以后,事情将不为他所控。
  他将变成什么模样,自己也无法预测。
  他拿手撑着站起身来,放了收妖柄,钢圈莹莹闪光,浮在空中,犹如打头阵的将军。
  普通的少女的人生,与他们光怪陆离的生活千差万别,本不该有交集,他早就有一千个一万个丢下她的理由。
  离开,现在必须离开。
  他迈步,突然横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袍角。
  凌妙妙在虚幻和现实之间挣扎,只记得自己下意识地拉住了就要跑路的慕声。那其实也不是害怕,是被他丢在大街上太多次的后遗症。
  黑莲花确实阴晴不定,可比起在这个世界上手无寸铁的自己,到底是块免死金牌。
  慕声久久没有发声,妙妙用尽全力睁眼一瞧,恰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那双黑润润的眼睛毫无笑意,似乎在认真地做抉择,严肃中带着混乱的茫然。眸子里如冰雪覆盖原野,白茫茫一片毫无生机。
  她心里猛地一惊,随后慢慢松开了手。
  她毕竟不是慕瑶,不是慕声心中唯一不可替代,即使上一秒再谈笑风生,患难与共,也不过……也不过只是……
  算了吧。
  她抽回手去,以全身的力气翻了个身背对慕声,将自己揉成一团。
  总归在书里,佛堂幻境一节,她、柳拂衣、慕瑶都在,即使被丢在这里,想来也会有旁人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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