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难得有几分急促。
纪鸢死命捂着肚子, 唇都泛白了,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霍元擎的手一伸过来, 她只下意识的紧紧拽着,不说话,过了好一阵, 只咬着牙,小声说着:“肚…肚子疼。”
“我瞧瞧。”霍元擎闻言,当即,便将她整个人掰扯了过来,见她抱着自己的手臂, 疼得钻心模样, 二话不说, 霍元擎便要抱着她下床, 抿了抿嘴,只低低道着:“忍着些,我这便送你去瞧大夫。”
派人去请, 来来回回耽误事, 直接过去定要快些。
纪鸢听了愣了一下, 这都大半夜了,关键是,她只有些尴尬的拉着霍元擎的衣角,忍痛道:“不…不用了,我躺着歇会儿便是了。”顿了顿,又重复补充了一句:“不用…瞧大夫,这都是些…老毛病了,我躺躺就成了。”
说完,只微微弓着身子,用力拽着霍元擎的衣角如何都不松手,既怕他正要将人抱着送去瞧大夫,又实在疼的厉害,只能借住他做依靠。
老毛病?
这才多大,从未听说过什么病能够疼成这样子的?
霍元擎闻言,当即紧紧抿了抿唇,沉吟良久,见她死活不肯,只缓缓呼出一口气,复又耐着性子轻声问了一遭,纪鸢如何都不说,过了良久,只小声说了一声:“公子,可否…可否让菱儿进来伺候。”
霍元擎看了纪鸢一眼,立即冲外招呼了一声。
***
见屋子里的灯亮了,候在外头守夜的菱儿等人这会儿早便醒了。
听到通传,菱儿早已经穿上衣裳匆匆进来了,一进来,见两位主子已经起了,公子搂着主子,主子趴在他腿上,说肚子疼,菱儿面色当即一变,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只转身出过,吩咐芍药去备水,吩咐秋杏去熬姜枣红糖水,自己赶紧端了盆热水,将巾子浸湿了,要给纪鸢擦脸擦汗。
菱儿刚过去,只见霍元擎伸手顺势接了,道:“我来。”
菱儿愣了片刻,立即将巾子递到了霍元擎手上,转身将新换衣的衣裳及一应月事物件全都备好拿了来,再次回头回到寝榻旁时,只见大公子正低着头,亲自给自家主子擦着汗,动作很慢,极为温柔。
菱儿瞧纪鸢一脸痛苦模样,心里有些焦急,然瞧霍元擎一脸细心细致的亲自伺候她们主子,菱儿觉得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忽觉一阵酸楚及欣慰。
纵使她们随着主子一同搬到大房近一个月了,可是,大房固然显赫,多多少少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嘴上不说,在她们心中,姑爷本该是那王家公子才是,如今,事已至此,见大公子如此善待她们姑娘,多少有些宽慰吧。
正愣神间,那霍元擎替纪鸢擦了汗,将巾子递了来,他见纪鸢不说,只拧着眉目光犀利的看向菱儿,一字一句问道:“你们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菱儿闻言,看了看纪鸢,见纪鸢抿着嘴不说话,又看了看霍元擎,终究,受不住那道威严目光的审视,半晌,只吱吱呜呜说着:“姑娘…姑娘来葵水了。”
霍元擎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低头看向纪鸢。
纪鸢只将脸埋在了被褥里,肚子依旧难受,如今,只觉得脸又有些烧得慌。
过了良久,纪鸢仍埋着脸,不敢看人,只闪烁其词,小声说着:“菱儿,来给我梳洗。”顿了顿,又冲霍元擎小声的挤出了几个字,道:“公子还请…移步,莫要污了您的眼。”
说完,脸上只有些尴尬及发燥。
***
来了葵水?
霍元擎成过亲事,娶过妻子,自然懂得是何事,只是,原配沈氏常年多病,二人房事不多,一年难得几回,且老国公爷自幼对他要求严苛,他亦是打小自律自省,身边并无妾氏通房,于房事上并不热衷,对女子身子亦不算十足熟稔,只知女子每月会来月事,或许会有些不适,却并不知竟会到达如此严重的地步?
便是当身子羸弱如沈氏,好似也从没未曾如此疼痛难受过。
霍元擎愣了片刻,见纪鸢有些忸怩别扭,只想要赶他走,当即,伸手将被子一揭,直接将纪鸢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一把打横抱了起来,抿嘴冲她道:“我抱你过去。”
说完,便抱着纪鸢下榻,下榻后,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梅粉色的锦被上,沾了两片半个巴掌大的血迹,血色鲜红,格外刺眼。
霍元擎瞧了,微微眯起了眼,眼中晦暗不明。
难怪嘴上说要梳洗,却跟个小孩子似的,卷缩在被子里如何都不肯出来。
霍元擎直接抱着纪鸢进了浴房。
整个过程,纪鸢一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不敢抬起来。
霍元擎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羞涩尴尬的模样,连步子都下意识放缓了几分,出来的时候,只见左边白色的衣角,沾染了拇指盖大小的粉红印记,极淡,极淡,并未曾惹人注目,霍元擎抬手往衣角捏了捏,片刻后,只将手指头放到鼻尖处轻轻地嗅了嗅。
不多时,微微咳了一声。
良久,坐在临床的案桌前拿了一本书,时不时瞧几眼书,时不时抬眼往那浴房方向瞧上几眼。
***
又是重新沐浴,又是洗漱,又是换衣的换衣,熬汤的熬汤。
折腾了大半宿。
吃了一碗姜枣红糖水后,肚子里暖了起来,疼痛有所缓和。
只捣腾了这么久,纪鸢有气无力起来,再次回到寝榻时,已是到了后半夜了,依着以往的经验,这晚,怕是难以入睡了,这般想着,纪鸢抱着膝盖,坐在床头,有些虚弱的冲霍元擎说了一句:“今晚怕是有得折腾,公子您睡寝榻上,妾去次间跟菱儿挤一宿吧——”
说着,便要拉被下榻。
“无碍。”霍元擎抬手一栏,见纪鸢白着张小脸,只摇了摇头,道:“不必折腾了,睡吧。”
说完复又再次上了榻。
上了榻后,纪鸢只背对着霍元擎微微卷缩着躺着,用手一下一下摁压的小、腹,以缓解疼痛,正在这时,冷不丁探过来一只大掌,贴在纪鸢的腹、前,顿了顿,往下探了探,嘴上低低道着:“可是这里?”
男子的大掌结实、粗粝、厚实,冷不丁探入纪鸢最敏感的部位,她的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还未待纪鸢缓过神来时,那只大掌便在纪鸢腹、下一下一下,缓缓地轻柔了起来。
纪鸢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又痒,又难受,然而待渐渐适应了后,难受中忽而带了一丝温暖、一丝舒坦。
夜色浓重。
疼痛被温暖取代。
眼皮子开始渐渐的发沉。
这晚,霍元擎替她揉肚子,揉了一整夜,半夜时,纪鸢渐渐眯着眼,缓缓入睡了。
天快亮了,外面浮现一丝灰白,霍元擎才堪堪合上眼。
第142章
第二天一早醒来, 纪鸢才发现自己躺在了霍元擎怀中,背靠在他的胸膛,他的长臂搭在了她的腰际,他的大掌还贴在她的小腹处。
他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前胸, 竟然严丝合缝、无比亲密无间。
纪鸢愣了片刻, 下意识的想要挣扎,然而, 感觉到身后之人平缓的呼吸声, 他竟然还没醒来。
第一次,纪鸢先醒来,以往每一次, 她醒来的时候身侧早已经没人了。
霍元擎还在熟睡。
纪鸢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她昨晚竟然睡着了?以往每回来月事这几日,身子都不大舒适,尤其是头一日,疼的宛若有一千根一万根银针同时在她肚子里扎似的, 疼的死去活来的, 头一天夜里, 压根甭想要合眼。
然而, 昨夜非但睡着了,梦里还一直挺舒服的的,小腹一直暖暖的。
正愣神间, 搁在她小腹处的那只大掌下意识的又往她腹、处轻轻揉了两下, 然而, 身后之人分明还在熟睡中,难不成…这是在梦里么?在梦里还在下意识的替她揉肚子吗?
她出生十五年,虽与父母关系亲近,虽与鸿哥哥儿亲密无间,虽与嬷嬷、尹氏亦是无比亲密,虽与竹奚小筑的几个丫头情同姐妹,更与那霍元昭宛如一人,她们甚至隔三差五的睡在一起,可便是再如何亲密,却从未有如现如今这般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亲情关系,可如今却亲密得宛若一人似的。
想到这里,心里忽而有股极为奇怪的感觉。
她知道他昨晚定是很晚才睡,眼下,压根不敢吵醒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里,不知过了多久,忍不住将手缓缓下移,轻轻地握在了贴在她腹前的那只手背上。
手下的大掌微微一顿。
纪鸢吓了一大跳,立马将手弹开了。
片刻后,霍元擎悠悠转醒了。
身后人醒来,纪鸢有些不大自在,立马闭上了眼,装作睡着了。
***
醒来后的霍元擎眼中的红血丝退了大半,还来不及拧眉,所做的第一件就是下意识的抬眼去看纪鸢的脸色,见她闭着眼,睡得香甜,面上无任何痛苦异色,霍元擎面上的神色缓了缓。
末了,这才意识到二人的姿势难得有些亲密及…暧昧。
怀中温香玉暖,跟抱着一团棉花似的。
晨起最是精力充沛的时候,霍元擎最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有着身子最原始的本能跟欲、望,更何况,怀中的人还是…自己的。
然,对方遭了一夜罪,霍元擎只微微抿嘴,好半晌,只几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气,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给纪鸢检查了起来,轻轻抚了抚她的腹部,末了,又抬手探了探纪鸢的额头,顿了顿,又将大掌伸到她的后背探了探,见衣裳皆是干的,并无汗湿,神色稍缓。
一大早,就被身后之人摸了个遍。
纪鸢微微咬紧了牙。
尤其是探入她后背时,他的大掌粗粝,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抚得纪鸢背后阵阵发颤。
纪鸢便是想装睡都装不成了。
过来片刻,只嘤咛两声,悠悠转醒。
霍元擎见纪鸢醒后,大掌若无其事的从她衣裳里抽了出来,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醒了?”
手还顺势搭在了她的腰间上。
纪鸢抱着被子,只得亦是若无其事的靠在了他的怀里,缓缓地点了点头,片刻,只小声道着:“昨夜…多谢公子照拂,后边都不疼了。”
霍元擎听了,淡淡的嗯了一声,沉吟良久,方问道:“得疼几日,以前也一直这样么?”
纪鸢脸微微有些热,毕竟,这是女儿家的闺房话题。
可是对方又不是外人。
好半晌,纪鸢只缓缓摇了摇头,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道:“每月就疼这一回。”顿了顿,又道:“从前不这样的,一直好着,未曾疼过,是…自那次落水后,留下的病根。”
霍元擎闻言微怔了怔,只良久都未曾说话。
纪鸢微微咬了咬唇。
那次落水,是二人缘起的开始,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就因为那样一次小小的意外,稀里糊涂的就牵扯在了一起。
二人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那霍元擎依旧没有要起的意思,纪鸢只得随着乖乖地躺着。
两人相拥,一时无言,屋子里静谧如斯,难得有几分安宁温馨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丫鬟婆子们早起了,那苍芜院里的人也来了,来给霍元擎送洗漱用具,见太阳出头,日头极高了,听到屋子里断断续续传来说话的声音,想着二位该是醒了,见这会儿说话声停了,抱夏便壮着胆子在外头小声禀告了一声:“主子,该起了,该用膳了。”
尤其现如今是特殊时期,之前祝老大夫给她们配的药膳方子,还一直未曾断过。
***
听到丫鬟们的唤声,霍元擎便顺势缓缓松开了纪鸢。
霍元擎坐了起来,看了纪鸢一眼,道:“时辰还早,你且再躺会儿子吧。”
纪鸢闻言,下意识的抬眼往窗口瞧了一眼,只见有金色的阳光从窗户缝隙里洒了进来,真的…还早吗?
大公子这是在鼓励她多睡懒觉么?
可日日睡到日晒三竿才起,不定背后多少人编排呢?
纪鸢想了想,还是跟着爬了起来。
二人相继起床。
穿戴好衣裳后,苍芜院的丫鬟忘了将腰带取来,落到了霍元擎的正屋里,原来这日素茗告了几日假,回老家探亲去了,白桃初次接手,一时紧张,便出了岔子,当即白着一张脸,颤颤巍巍的跪地请罪。
这时,凌儿眼珠子转了转,忽而从柜子里端了一个托盘出来,将红绸揭开,里头便是一条玄色玉石腰带,做工精湛,色系跟霍元擎身上的玄色华服极为搭配。
菱儿瞧了身后纪鸢一眼,只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冲那霍元擎道:“公子,刚好这里有一条,这是咱们主子亲手给公子做的,熬了六七日才赶制出来的,昨儿个刚做完。”
霍元擎闻言只有些惊讶,亲自伸手将腰带从托盘里拿了出来,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末了,又用指尖轻轻摩挲了片刻,好半晌,只扭头瞧了纪鸢一眼。
纪鸢红着脸偷偷瞪了菱儿一眼。
菱儿冲纪鸢吐了吐舌头。
霍元擎拿着腰带走到纪鸢跟前,随即,只将腰带往纪鸢跟前一递,淡淡道:“替我系上。”
纪鸢飞快的看了霍元擎一眼,他目光定直,她脸上没由得一热,只得热着脸,上前恭恭敬敬的给人系上了。
穿戴完毕后,霍元擎盯着纪鸢的头顶瞧了半晌,忽而冷不丁道了一句:“我跟太医院的张太医有些私交,一会儿派人请他老人家来给你瞧瞧。”
霍元擎这话说得太过突然,纪鸢顿了一阵,只没有缓过神来,过了好一阵,意识这才渐渐回笼?
请太医?
作甚?
给她瞧身子么?
为何?
她月事不顺?
可那太医,是给宫里的贵人瞧身子,便是霍家府上,后宅内院中,怕也唯有长公主、老夫人几个能够格请得动人家诊断,便是连二房太太王氏,怕也要腆着脸去请吧。
更何况是她?这么个身份底下的小妾?
当即,纪鸢只连连摇头,拽紧了衣袖,立即道:“不…不用了,之前祝大夫给我瞧过了,之前情况更加严重了,待吃了几个月的药材后,已经好多了,祝老大夫说,调理身子急不得,得需缓缓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