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少数几个和程明熙合得来的圈内人。
程明熙见王导进来，便转过身去和对方聊起了布景台词的细节。白依站在一边有点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站桩倾听两人的谈话。
两人商议了十五分钟，改动几处台词和情节，添加演员自由发挥的剧情后，王导和程明熙准备去往拍摄现场。
起身迎上白依平静的目光，程明熙像是才想起这个人，指着她道：“王导，你看剧里还缺个什么角色？”
其实王导从一进屋就注意到了白依，只是程明熙一直没有引荐的打算，他拿不准对方的心意便也不敢多看一眼。现下正视对方，不禁细细打量。
王导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几十年，见过数不清的明星，明艳的清纯的，算是见多识广身经百战，然而眼前这小姑娘的容貌气质，居然能让他看愣了。
心下有了想法，估计是程明熙养着的小女友，于是斟酌道：“我去把编剧叫来，看看能不能补一段男主的初……”
“不用那么麻烦。”程明熙淡淡道，“随便什么工作，群演，龙套，场务……场务就算了，她没经验没体力，干不来。”
“呃……”王导犯了嘀咕，这敷衍的态度，又不像要捧这姑娘的样子。细想片刻，说，“那这样，女主今天有几场戏，正需要临时替身。”
“武替今天没到场？”程明熙皱眉。
“几场文戏。”王导转向白依，问，“你行吗？”
“我没干过。”白依老实说，“不过我会努力做好的。”
“那现在去化妆，一会儿过来试戏。”
第6章
六
群演替身化妆间和程明熙的休息室天差地别，这边吵闹而简陋。小小的屋子里挤了一堆人，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白依没有任何演戏经验，最相关的经历也就是公司团建和同学聚会参演过舞台剧，玩过角色扮演，再就是古装剧骨灰级爱好者，从观众角度挑剔过演员的演技，然而看的多和演的好不完全相关。
片场里，演员机器基本到位，等待最后的布景确认。王导得知白依没有任何镜头前的经验，难得耐心地和她过了一遍戏。
这场戏很简单很狗血，女主落水，男主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中。所以白依的任务，就是跳水。
剧情俗套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这个季节京城气温还很凉，飘逸轻透的古装戏服聊胜于无而已，透心凉是免不了的。
白依认命地往里走，余光瞥见一抹雪白，扭头一看，一个和她穿着同样戏服，化着更精致妆容的人，正捂着肚子坐着。
注意到白依的视线，对方轻轻地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看戏服，应该是这部戏的女主，叶岚。
叶岚是小说里原主的好朋友，白依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临时需要一个替身了。
场记打板提示，开始。
白依有点紧张地听着指令，然后闭着眼睛往水里跳。
替身并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演技，身形相似不穿帮，肢体动作过得去就行。
然而这一关却很难。
王导平日温和豁达，一开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要求尽善尽美，换别的导演来这部剧兴许只拍三个月，王导却生生拖到五个月。
白依在水里本能地扑腾，只听到岸上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
“停！”王导举着喇叭，“这演的是溺水！怎么回事的，替身都快游起来了！”
很快，白依被人从水里捞起来，摄影棚里没暖气，她一边打冷战，一边喝热水。
演活人不难，演死人不难，演半死不活的人最难。让一个会游泳的活生生的人，去演生死边缘挣扎的状态，本就不容易。
现场工作人员纷纷朝这个听上去是入行新人的小姑娘，投去同情的目光。
王导：“再来一次！”
“……”
她收回之前的乐观情绪，这日子太难熬了！
体温还没恢复过来，白依不得不再次站上那个位置。
虽然冷的发抖，她还是尽全力控制肢体动作，进入状态，就怕程明熙看她不顺眼把她拎出去，游戏提前结束。
吐槽归吐槽，白依暗自思量着应对方法。
刚才导演要求，拍出生死之间的效果。要说这种感觉，她倒真是有过一次经历。
想动，动不了，很用力的控制四肢，却只挪动了很小的幅度，仿佛全身血液都被冻住的无措。
白依回忆着那段混沌飘忽的过程，眼底一沉就往下跳。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白依没有进行过表情和肢体管理的训练，没什么把握。
重重栽进水中后，竭力用理智压制本能，白依自我催眠“你快死了”“我宣布你四舍五入是个死人”，手脚只微微挣扎着，始终在水面上下艰难沉浮。
不一会儿，听到“扑通”入水声，白依睁开水雾模糊的双眼，程明熙的脸出现在面前。紧接着腰身被圈住，两人跟随威亚牵引着脱离水面。
白依克制住颤抖，四肢自然的垂放，用她引以为豪的自控力避免变成扑凌蛾子，直至平安飞到布景的悬崖上，双脚触地。
“卡——”
导演话音刚落，程明熙骤然收回剧里男主担忧怜爱的眼神。周围工作人员立时递上毛巾热水。
导演组看了一遍回放镜头，满意地通知各组准备下一场。
“新人表现不错啊，进入角色很快。”王导走过来，鼓励道，“去整理一下，看看剧本，一会儿还有几场戏。”
“好。”
这部是大男主剧，女主作为男主挂件，戏份不多。这连续的水下扑腾让白依从里到外都湿透了，趁着候场期，回更衣室收拾。
往大门的路上，白依再次经过叶岚身旁，不经意多看了几眼。
她的脸色比刚刚更苍白，精致的妆容都遮不住她惨淡的气色，嘴唇疼的微微颤抖，正弯腰捂着肚子看手机。
同是天涯沦落人。
白依叹了口气，缓步走到她身旁，弯下腰，“叶岚姐，你好。”
“你好。”叶岚抬眼，把手机放到一旁，“刚才演的不错。”
她今天的突发状况，如果是别的剧组可能会调整拍摄日期。
然而男主档期本就难调，程明熙除了拍戏，还要管理公司事务，出差谈生意，所有人都必须就着程明熙的时间。
毕竟程明熙是投资方，又是难得有演技的流量男星，出钱出演技出粉丝，你不服也得服。
所以王导要是找不来这么一个合适的替身，叶岚也是要忍痛下水的。说起来，叶岚还得感谢她，刚刚那场戏，动作恰到好处，效果完美。
叶岚：“你叫什么名字？”
“白云的白，依依不舍的依。”白依低声问，“按摩穴位能缓解痛经，需要我帮忙吗？”
叶岚一怔，面露尴尬。
日子提前打乱了计划，经纪人替她和导演沟通特殊问题，其他工作人员只知道她身体不适，没想到却被这新人发现了。
“我以前发作起来，比你刚才的样子更惨淡。”白依笑着逗她。
笑容温暖，声音柔和，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你……会吗？”叶岚犹豫道。
“百病成医，妇科圣手。”
白依曾经因日夜颠倒的高强度工作，痛到晕倒住院。偶然得了一个中医药方，食疗配上穴位按摩，疗养了几个月，疼痛得到大幅缓解。
有时候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还是有点道理的。
“那就先谢谢你了。”叶岚温和地笑笑。
“不客气，举手之劳。”
第7章
七
白依拉过一个小椅子坐下，力道适中地按了几分钟，叶岚症状慢慢好转，刚刚说话都漏风，现在恢复了点精力，和她闲聊起来。
按剧情原主至少要在演艺圈呆上小半年，这一段作者写的太粗略，白依只能从叶岚那打听点有用信息。
得知她是第一天干这行不免有些惊讶，叶岚温声鼓励几句：“新人这种表现是很有天赋了，以后好好干。”
“我没打算长期干替身。”白依随口一说，“只是暂时找点事做。”
叶岚以为她有野心，准备往演员发展，便说：“你这么漂亮，如果遇到肯捧你的公司，会红的。”
“叶岚姐才是。”白依道，“这部剧有剧王潜质，还有程……程总，天时地利人和，你一定会爆红的。”
叶岚笑笑，只当是普通恭维话，没往心里去。但白依知道，小说里叶岚就是凭这部剧刷爆了存在感，她本来就是明艳大气的长相，这剧一出国民老公的称呼就燃爆姬圈，微博热搜以一己之力杠一众小鲜肉。
这时叶岚的经纪人走过来，白依和她说了治痛经的偏方，便要往休息室换装。
“哎，等一等。”叶岚看着白依湿透的行头，有些感动，“今天谢谢你，方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
……
万事开头难，过了最苦的水下戏份，后面几场棚拍白依只需要和演员在布景前站桩输出，导演把叶岚能调的戏份都往后推了，剩下的场次不多。
有严要求的导演和高标准的男主，其他主配角没有人敢划水，白依也得赶鸭子上架记台词，搭戏。
幸亏她之前是做办公室工作，对资料的记忆够得上泄密标准。
导演再一次喊过，白依今天工作结束了。
隔行隔重山，这一天过的比她埋头写一周报告还考验人。除了凤毛麟角的几个巨额片酬演员，娱乐圈其他人拿的都是辛苦钱，吃瓜依表示再也不黑小演员。
一想到原主是为了男主在这历劫，这单箭头也是真爱，她对这顶级女配更怜爱了。
白依跟王导和场务打声招呼，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你等等，明熙……”王导在片场扫了一圈，没看到人，“算了，小白啊，一会儿到财务去把今天的酬劳结一结。”
白依心头一紧：“是转账还是现金？”
“这个……钱不多，现金当面结清的。”
那就好。
从财务那里领了报酬出来，白依心事重重。男女主亲爹作者对捡来的原主这一段剧情描写实在过分简单，她这一天就意识到不少漏洞等着她去补。
比如身份证，银行卡她也没仔细看，手机卡是新的，还有微信号，原主家里人什么反应……
不知道是原主本来就心大记性不好，还是因为那晚脑袋撞到地上的后遗症，有些东西模模糊糊的，记不是很清楚，情节还支离破碎。
她的生存手册看样子还有待完善。
低着头边走边想事情，白依一不留神撞到迎面走来的人，结实健壮的身体直接把她弹的往后退了一步。
脑袋结结实实撞了一下，说不疼是假的。白依蹙眉抬眼，只看到程明意程明熙两人，跟照镜子似的站在她面前。
程明意依旧淡漠清冷，倒是程明熙有些不悦。
白依干巴巴道：“对不起。”
“哥，我夜场还有工作，先过去。”
“嗯，注意休息，周末记得回家吃饭。”
程明熙看都没看她，转身走了。
白依在心里哼哼两声，真是被宠坏的小少爷，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说起来，程明熙刚入娱乐圈那一阵，感情也好事业也好，想什么是什么，程明意帮他收拾了不少烂摊子操碎了心。
正是这个弟控好哥哥人设，给程明意挽回了不少书粉。
等程明熙走远了，程明意才收回视线，淡淡问：“收工了？”
“嗯，准备打车回家。”白依顿了顿，补充道，“回你那。”
“一起走吧，我也要回去。”
程明意是自己开车来的，没有叫司机。一路上专注开车一言不发，空气尴尬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凝固。
白依坐得难受，忍不住出言调节气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程明意闲聊。白依饶有兴致和他分享今天在剧组的见闻，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类工作，城外人进到城里，看什么都有意思。
她自顾自说了几分钟，程明意才回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哪方面的事？”
“我看到了。”绿灯亮起，程明意一脚踩下油门。
“你那时候就到片场了？”白依反应过来，惊讶道，“是来探程总的班？”
“有点公事找他谈。”
也对，投资公司和娱乐公司，都是两人一起管着的。
说是公事，也不是非要今天处理不可。只是看着那一沓等着他签字的文件，脑海中总闪过那双明亮的眸子。
只能怪程明意的父母把他教导的太好，成熟稳重有责任心，善始善终，程明意已经自动把被他救回来的人划入了责任圈范围。
思绪一不小心飘得太远，手肘一抖，文件签成了“程明熙”。
“……”
是天意。
于是程明意遵循天意，拿上文件到片场。小高带他进去时，正好碰上白依在拍落水的戏份，浑身湿透了站在场边。
程明意见过很多次这种因为不熟悉工作和环境而略显紧张，局促的表情。
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透着自信和淡然，她朝工作人员微微一笑，快步走到场内，听着导演的指令又一次果断的跳入水中。
坦然，自在，不乏专注冷静的气质。
还真是在认真工作，程明意不自觉地放松唇角。
“小高，带我去明熙的休息室。”程明意说，“等他拍完了，让他过来见我。”
第8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