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春衫做媒——砚丞书
时间:2018-12-26 10:27:23

  唯一能让她放松下来的机会,就是下午4点钟她去空手道的道场接小橙子回家。
  
  她一直觉得小橙子想学空手道是因为,为了挽救自己之前被肖殷的小侄女一个回旋踢给踢爆了自尊心,后来她发现,原来事实的确是这样……
  归期在训练场外面等小橙子今天最后一场训练赛,对手是——
  肖殷的小侄女,肖织夏。
  
  只见场上两个娃娃对垒,势均力敌。
  教练一声令下,小橙子一声怒吼,“哈——”冲了上去,肖织夏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哒哒哒跑了一圈下来,忽然转身一个回旋踢,一脚把小橙子蹬倒在地。
  
  K.O!
  比赛结束。
  
  归期扶额,久久无言。
  人家故技重施他都能故错重犯,这个失误犯得天衣无缝,让归期既心疼又想和他断绝亲属关系。
  
  边上的肖殷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笑道:“小橙子是个实诚的孩子,有出息!”
  小橙子下场换了衣服,过来的时候瘪着嘴,神情十分倔强,忽然一下扑进姐姐怀里,默默抽泣。
  归期拍拍他的背,口吻非常官方地安慰他,“织夏是你的前辈,功夫比你厉害很正常,不过姐姐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超过她的。”
  
  肖织夏扬着脑袋走了出来,被肖殷拉到一边,语气无奈,轻声细语说:“你下手这么重干什么?就不能让一回师弟?你回回都赢,这让小叔的面子往哪儿搁?”
  肖织夏:“……哼!”
  
  回去的路上,归期苦口婆心安慰了一路,什么“男子汉心胸豁达”,“大丈夫目光放远”,“胜负只是一时的,精神高于一切”……等等。
  苏令闻刚好从篮球场走出来,正喝着水,一只手拎着外套领子,他喝完水把瓶子捏扁,投入旁边的垃圾桶,走了过去,说:“又让小织夏给揍了?”
  
  归期的安慰刚让小橙子的情绪稍微有点起色,他倒好,过来一句话就让效果归零……
  “你就……”归期一脸纠结,“不能当个寡言少语的美少年么?”
  “我说错话了?”苏令闻漫不经心一笑,轻轻淡淡的笑容里并没有一丝愧疚,“揍就揍了呗,男孩子对女孩子可以宽容一点。”
  
  归期以为他这话只是一句口头的安慰,不过仔细回头想想,她发现他的确有这方面的绅士风度。
  起风了。
  苏令闻把外套穿上,然后敲了一下小橙子的脑袋。
  
  小橙子忽然抬起头来,一本正经道:“可是我还是想打败她!我也要一脚把她踹到地上去!”
  “可以换一种方式,温柔一点,”苏令闻默了一下,说:“你和织夏一起训练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发生一些愉快的事情?”
  “等一下!”归期急忙捂住小橙子的两只耳朵,说:“他们还小,不适合发展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故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故事?”苏令闻看着她,神情若有所思,“我在引导他放下成见,能不能试着和织夏做朋友。”
  “……”
  “你想什么呢?”他问。
  “……误会误会。”归期尴尬笑笑。
  
  小橙子把捂住耳朵的手扒拉下来,说:“等我把她打趴下了再和她做朋友!”
  这时候容怿走出篮球场,见到他们在,顺势也过来了,他摸着归程的头顶笑着说:“小橙子啊小橙子,今天你挨揍了么?”
  小橙子举着拳头,气势逼人,说:“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打赢她了!”
  容怿一下抱住小橙子的脑袋,说:“有志气!走,陪哥哥打球去!”
  
  归期:“……”
  把小橙子带走之前,容怿保证吃放之前把他送回家去,然后带着小橙子重回球场,帮他换个赛场重振雄风。
  
  苏令闻双手揣在外套的兜里,对她说:“走了。”
  她回过神来跟上去,埋着头走自己的路,怎么搞得自己好像是来接他回家的一样?
  
  以及,气氛怪怪的……
  这是他从青岛回来之后,归期第二次见他,归期能感觉到他身上细微的变化,他整个人似乎比之前要冷肃了许多,笑还是那样笑,但沉默的时候是又冷又郁。
  
  归期裹紧身上的外套,仔细考虑了好一会才开口,“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苏令闻也沉吟了半晌,稍微偏着脑袋说:“不怎么样,老人家上了年纪,年轻时攒下来的毛病就都藏不住了。”
  
  归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怕自己说错话,惹得他更加心事重重。
  苏令闻忽然道:“听说……”
  她积极回应:“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反而不说了,“没什么。”
  
  这样弄得她莫名其妙,心里还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
  他说:“不重要。”
  归期感到无奈,“不重要一开始就别提啊。”
  这不是故意折磨人么?
  
  “听说我不在的那几天,你心里一直惦记着——”
  “没有。”
  “惦记着学习。”他补充道。
  “……完全正确。”归期尴尬至极,埋头疾走,苏令闻笑了下,快步追了上去。
  
  冬日的傍晚,连夕阳都沾染了森森寒气。
  归期把头发全部拨到一边,然后把身上的浅色格子外套的纽扣严谨地扣上,两只手兜着袖子,缩着肩膀抵御风寒。
  苏令闻说:“腰太直了,弯下来一点。”
  归期依言,抻着脖子佝偻着腰,然后扭头看着他问:“这样么?”
  
  苏令闻慢慢露出一笑——“你好,小老太婆。”
  归期:“……”
  其实他能和自己开一点玩笑,她还觉得安心一些。
  
  归期立马从衣兜里摸出一张便签给他,用满怀期待的窃喜口吻,趁机问道:“苏老头啊苏老头,你眼前的老太婆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老太婆?”
  苏令闻收了便签一看,“苏令闻帅x2。”
  
  “快告诉我,”归期十分急切,“你眼前的老太婆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老太婆!”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老太婆。”苏令闻如她所愿。
  
  嗯……
  为什么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
  
  苏令闻轻轻嗤一声,笑了,“傻样。”
  归期把衣兜里的一叠便签掏出来,撕下一张啪一声贴在他胳膊上,“告诉我,归期是不是才华横溢,才貌双全,才高八斗,才清志高!”
  苏令闻取下胳膊上的便签,“没写字?”
  
  “你先留着,以后再补上,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归期催他,“快说。”
  “你是。”他说。
  “……是什么?”
  “才什么什么,的。”
  
  过分了!
  居然偷懒!
  归期又撕下来一张拍向他的胸口,就这么和他一路玩到接近家门口时,她已经负债累累,而苏令闻手里却攒了一堆空头支票,仔仔细细收进兜里。
  
  归期又撕了一张给他,笑笑问:“苏令闻,你开心么?”
  年少是有诗有酒,有风有雨,有情有意。苏令闻认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应如是。
  他垂着眼看着手里的粉红色便签,半天里无话,从归期这个角度看上去,能清晰地描摹出他清逸的眉眼,墨色的眉,因微阖而显得狭长的眼线,眼尾稍稍上翘,嘴角淡淡上扬,特别特别好看。
  
  归期看着他抬起眼回视自己,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臂就让他拽了一下,她整个人就这么撞了过去,下意识抬脸的瞬间,他手里的便签顺势贴了上来,随即他的吻也落下来。
  她的,人生第二个吻,居然献给了一张便签??
  他低声回应:“开心。”
  
  “……”
  
  最后他闻了闻便签,说:“草莓味?”
  归期的脸红红火火,回过神来的瞬间恼羞成怒,“草莓味怎么了?我就爱草莓味!草莓味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俩手往兜里一踹,“哼”一声走人。
  欺负人么这不是!!
  苏令闻摩挲着便签一角,一阵莞尔。
  
  ——
  
  吃饭之前,归期颓然地瘫倒在沙发上剥花生吃。
  刘珊经过时发现她精神不济,于是过去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就好。”说完进厨房炒菜去了。
  
  小橙子回到家,一进家门就直奔姐姐的房间,进去之后发现姐姐没在又跑了出来,这才看见她在客厅剥花生吃,他跑过去晃一晃她的脸,“姐姐你怎么了?”
  归期嚼着花生米,没有回应。
  
  小橙子忽然受到惊吓,跑进厨房告诉妈妈,“妈妈!姐姐中邪了!我跟她说话她不理我了!”
  刘珊一边炒菜一边说:“姐姐感冒刚好,你别烦她,让她休息。”
  小橙子还是不放心,“可是她看起来好像没有灵魂一样。”
  刘珊只好说:“可能是渴了,你去给姐姐倒一杯水。”
  
  小橙子噔噔噔跑去倒水,给她递了过去,“姐姐你振作一点,等我赢了比赛,用奖金给你请一个老和尚给你念经作法。”
  归期接过杯子喝了口水,说:“谢谢你,赶紧去写作业吧。”
  小橙子摇着肩膀,“可是我也要吃花生。”
  归期把一篮子全部递给他,“拿去吧。”
  
  几分钟后,归荣一进家门,看见沙发上的小橙子手里一篮子花生壳,嘴里还叼着两粒花生米,他怒喝一声:“小橙子!”他把篮子拿过来翻了翻,嘴里念叨:“半斤花生居然全吃了?全吃了!”
  他把篮子往茶几上一放,说:“给我站起来!”
  
  小橙子跳下沙发,蹿到茶几另一边跑进归期的房间,归荣立马追上去,看见房间里归期在学习,一下子立定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小橙子冲门口扭屁股,十分嚣张,归荣怒发冲冠,抄起拖鞋就要扔过去,正好归期转头望了过来,他急忙一收势,举着拖鞋扇风。
  
  归期问:“爸?你怎么了?”
  归荣哈哈笑道:“没事没事,你学习你学习,”
  
  归期一眼看穿这对父子表面和气,实则杀机暗涌的真相,仔细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爸,其实那个花生……”
  “对没错!我正要为这事儿找他算账!”归荣撸起袖管走进来,“你不用替他求情,今天我就是要教训教训他!”
  “爸,花生我也吃了一半。”
  “……”
  
  “那我就更要教训,不!是惩治!惩治他!”说完把小橙子扛起来,归荣一边走一边说:“明知道被姐姐吃了一半,爸爸就只剩下一半的下酒菜了,他却任性妄为,此为不孝!今天谁也……”
  “你敢动他!”刘珊抄着锅铲急奔而来,指着他说:“把人给我放下,留你一命!”
  
  归期一看到点儿吃饭了,于是赶紧走出去主动解决家庭纠纷:“爸,性命要紧。大丈夫的气性要有弹性,这叫能屈能伸,男人对女人要宽容一点,这叫绅士风度。”
  一席话终于让两方放下屠刀,和和气气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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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殷殷期盼
  少年啊——
  我殷殷期盼,你事事如愿。
  ——
  
  许多年以后,归期回忆起自己的高中生活,感觉那是一段无趣,但很快乐的日子。
  
  元宵节那天,归期和爸爸妈妈,还有小橙子,在苏家吃了个饭。
  那天,苏斐难得有了空,既没出差也不用出门应酬,终于能在家里安静舒适地过个年节,而归荣这个昔日的患难之交在苏斐心里,一直有个十分特殊的位置。
  平日里不一定非要有什么交集,但当自己想要清清闲闲喝上一口的时候,旁边这个人一定是他。
  这个世上无论出身何等门户的人,一旦有机会,就会想返璞归真。
  
  那天也是归期第一次见到苏令闻的爷爷,那是个……一眼就能让人想象得到,他年轻时一定是个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绅士。
  苏老太爷年轻时是清华教授,后来还当过中科院的院士,如今在青岛养病,甚少回来这边。这些是之前容怿告诉她的。
  
  饭后,苏老太爷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杵着拐杖,右手食指一搭一搭地敲着,笑眯了眼和归期随意地聊了两句,然后说:“咱们上楼,小七和令闻一起,咱们上去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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