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的确想象不出来,苏令闻如果和一群陌生人挤在一间宿舍里,和他们朝夕相对会是什么情形,他估计会疯吧?
他看起来性情有些随和,但其实骨子里十分挑剔。
这是归期和他当了一年同桌之后的心得。
毛病还挺多。
别说他受不了别人,人家受不受得了他还不好说。
也就肖殷和容怿这俩,在懵懂不知人事的年纪里和他做了朋友,如今回想起来也有十年的深厚交情作为资本,要搁现在才认识,分分钟争锋相对。
要不是喜欢他。
她也会对他敬而远之。
太难伺候了……
以前和他只是同桌,远远观之,不可亵玩。
如今生活上接触多了,只想抽死他。
“这是什么?”他拿着筷子挑了一根碗里的东西,啪一下,那东西就断了。
“面。”归期说。
“糊成这样,怎么吃?”他搁下筷子。
“喊你多少遍出来吃面了谁让你拖拖拉拉面糊了怪谁?”归期不带喘气说了一通。
“重做。”这是他的回答。
“……”
别人家的男朋友,对待女朋友煮的面,别说糊了,即便是干了人家都得干咽下去,因为这是他最心爱的人做的面啊……
到了她这儿居然重做?
归期看着锅里面沸腾的水,就跟她沸腾的心情是一样的,她把面扔下去,盖上锅盖。
和想象中一点儿也不一样,说好的宠溺宠溺宠溺呢?
归期把面端到他跟前,放下说:“我回去了。”
苏令闻把脸从电脑屏幕里抬起来,“这么早?”
她郁闷地看着门口,“不想多待。”
“就因为我让你多煮了一碗面?”他搁下笔记本电脑,拿了筷子在茶几上抵齐,一边说:“你当我吃两碗不就得了。”
“瞧瞧你说的,”她忍不住摇头,“这是生为共产主义接班人应该说的话么?”
“不然呢?”
“好好反省一下!”
归期拿了书包,在出门的前一刻忽然停下来,转身跑进了他的卧室,几分钟时间又跑出来,拎着书包夺门而出。
苏令闻:“……”
她刚进电梯,苏令闻就打电话过来了,她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喂”了一声——
那边就说:“作够没有?作够就回来吧,陪我睡个午觉。”
归期掐了通话,怕自己一怒之下对他破口大骂,她气恼地抓了抓脑袋,打电话给谷幽兰,问她在哪儿,然后找她去了。
——
周末的时间,图书馆里有点热闹,尽管大家极有默契地保持安静,但放眼望去,还是给归期一种熙熙攘攘的感觉。
归期找到谷幽兰那一桌,在她对面坐下,随便抽了本书来看。
半天后,谷幽兰才问:“怎么跑这儿来了?”
归期合上书本,问:“你觉得我作么?”
谷幽兰一听这话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想了想,难得有了八卦的心思,“你们两个在一起了么?他亲口和你表白了?”
归期默着琢磨了会儿,说:“没,就是顺其自然。”
她问:“怎么个顺其自然法?”
归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就是,让我给他收拾屋子什么的……”
谷幽兰等了半天发现她居然没有下一句了,有些不可思议,“于是你就同意了?”
“也没有。”
“没有?那你今天过去干什么?”
“给他收拾屋子。”
“……”
归期人没在这儿,苏令闻也没什么心情吃面,敷衍几筷子了事,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她临走前进了卧室不知道倒腾些什么。
卧室里他大致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床上,他把被子掀开,再把枕头拿起来,果然在枕头底下发现一样东西。
便签。
他拿起来,上面写道:苏令闻,你个人类大脑提纯之后的残余!
“……”
苏令闻拿了钥匙,出门。
归期想起自己临走前给他留在枕头底下的彩蛋,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对他的心灵造成数万点暴击的强悍手段,不费一兵一卒,不费一唇一舌,只需动动笔杆子,就有如千军万马一般的威效。
苏令闻进了校门之后才给她打电话。
接他的电话她倒是勤快。
“在哪儿?”他问。
“图书馆。”她话说得不情不愿。
“几楼?”
“你想干嘛?”
“你说我想干嘛?”
“我现在不想见你。”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说出来这句话。
“你再说一遍。”他口吻淡淡。
归期气得挠耳朵,迟迟不敢说出第二遍。
谷幽兰一直看着她,有些好奇,“看来被欺压得很厉害的样子。”
她赶紧点头,用唇语说——怎么办?
谷幽兰摇头,“不好意思,我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办。”
“到底在几楼?”他站在图书馆门口。
“无可奉告。”归期怕他追过来算账,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抓起书包就打算溜。
只是她刚一走出电梯就发现他已经堵在图书馆门口了,估计是怵于他的淫威成了惯性,她一见到他立马转身就往图书馆另一个出口跑。
苏令闻长腿一迈,两步就把她逮着了,把她拎到墙角。
他说:“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再生气也不能甩手走人?”
归期挺着腰板,仪态端庄,眼睛却瞄着墙面上瓷砖的细缝儿,正正经经地提醒他,“我那是堂堂正正地离开,不是被你气得甩手走人。”
他舔了下唇,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小七,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抠着那条缝儿,“什么怎么做?”
“不说算了。”他一转身,往前走了。
“就是……”
他倏地停住。
她戳着墙壁,“温柔,体贴,什么的。”
他走回来,“就这些?”
她偏着头一想,“差不多了吧,以后想到了再补充。”
苏令闻似有所思点了下头,说:“那走吧。”
她跟上去,问他去哪。
他边走边说:“回去。”
回去什么的……
自以为是,又一意孤行。
“怎么?”他侧脸。
“你回去就行了,”她小声道:“我又不住那里。”
“你在暗示什么?”
“没……”
他双手揣在裤兜里,“说出来,我让你美梦成真。”
归期话赶话顺嘴就说:“憋死不说你奈我何?”
最后,归期口是心非,言行相诡,跟着苏令闻回到了他的公寓。
她一进来就发现了茶几上那碗糊得透透的面……
苏令闻抢先挡住了门口,说:“刚才你不在,我寝食难安。”
归期递给他一个狐疑的眼神,忽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直奔他的卧室,扑到床头掀开枕头一看,便签不见了……
他果然发现了。
那刚才怎么没找她算账?
归期听到身后有动静,一转身就发现他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捏着她留下来的便签。
中计了……
他这是请君入瓮,再来个瓮中捉鳖。
她故作淡定,哼着不知道来自哪座深山老林的调子,企图若无其事地穿过房门口。
他长腿一抬挡住了她的去路,将手里的便签呈现在她眼前,说:“比喻用得不错。”
归期……非常能屈能伸,笑盈盈道:“不敢,还有进步的空间。”
苏令闻伸手,“书包拿过来。”
她不敢耽误,赶紧把书包双手呈上。
他拿着她的书包,把里面的便签全部搜刮出来,再把书包扔回去给她,“在卧室里面壁思过,我做晚餐。”说完把门关上,禁闭。
归期对着门,忽然阴沉沉一笑,从衣兜里摸出一叠便签,仰天大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让你防不胜防。
……
苏令闻的厨艺还行,以前在家闲着没事做着消遣时间。
他随便炒了两个菜端上桌,回来一开门,她就在门边站着,冲他嫣嫣笑开,灯光下,她两只眸子春水盈盈。
他倚门,“笑什么?”
她轻轻戳着他的胸口,“你做好饭了?”
他握住她的手心,将她拉近身前,低声问:“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归期笑得两颊粉腻腻的,浮着一层浅浅淡淡的红晕,“我给你留了个惊喜……”话没说完就让他搂住了腰,他一副色|欲熏心的表情凑过来要吻她。
不好,使太大劲儿诱惑过头了!
归期急忙搂住他的脖子,把脸搁在他肩上,顺利避开了,“嗯……你不去看一下么?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惊喜。”
他稍微拾回来一些理智,问:“在哪儿?”
嗓子已经不似平时冷静。
她放开他,指着床头,“就在枕头底下。”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心底存了疑,走过去拿开枕头,发现底下压着一堆便签……他全部拿起来一张张地看。
流氓胚子!
土匪头子!
混蛋痞子!
抱着你的电脑自个儿玩儿蛋去吧!
……
还没看完他就听见客厅传来一阵关门的声响。
苏令闻来到客厅,她果然已经溜没影了。
归期哼着曲子回到宿舍,一路上原本以为会接到他的电话,她还打算来一个电话她掐一个,没想到手机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难道是被她残忍的手段给吓住了?
嗯……
一定是。
周一上课,归期的手机一整天静若处子……
好不容易等来个信息,手机“叮”一声,她急忙拿起来一看,是10086的月结扣费通知。
中午在食堂,归期有意无意地向肖殷打听苏令闻的消息,“他今天上午的课程是满的吧?他过来上课了么?”
“来了啊,”肖殷问:“怎么了?你俩又闹别扭了?”
“没有。”
几分钟之后,归期问:“他今天早上的心情怎么样?”
肖殷说:“早上见过他一面,看起来还不错,你俩真没闹别扭?”
归期:“不都说没有了么?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就不能盼着点别人好么?”
肖殷:“……”
第二天,情况如昨。
归期趴在宿舍的书桌上,了无生趣。
孟羡过来瞄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归期啊,有什么难过的事儿跟姐说,咱开看点儿好么?这诗里边儿说了,人间有味是清欢。”
挨得着么这诗?
归期把头拧过另一边,“我很好。”
孟羡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冲床上的谷幽兰说:“孩子真倔。”
谷幽兰:“……”
晚上6点半,归期收到养生社的一则通知,说今晚8点有茶话会,请社员提前一小时过来布场。
她精神一震,苏令闻也会去吧?
归期冲下床来,说:“孟羡,帮我化妆!”
孟羡整个人几乎是弹下床来的,“小七七,你终于想开了!”
归期画了个淡妆,穿了条短裙,套了件小外套,底下没有丝袜。
路上还下起了蒙蒙细雨,她冻得两条细腿直打颤……
进了社团基地的大门之后,一阵暖流立即包裹全身,越往里走越暖和,她搓着掌心上楼。
归期到了之后,里边儿已经在动工了。
社长孱弱的身躯披着一件威武的大衣,拿着个保温杯悠闲踱步,得空指挥两句,他一转身看见归期姗姗来迟,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说:“成何体统!!”
把归期吓了一跳。
于是社长开始给她上谈道理下讲规矩,10分钟后她才得以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