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徐明国。”
熟悉的清冷声音，低沉缓慢，却直切这个名字。
喻微定在当场。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却看见穿着正装的男人站在走廊上。
封修穿着笔挺的西装，从头到脚整齐矜贵，眉目疏淡。
比起喻微，被称为“徐明国”的男人反应更大。
他抖了两下肩膀，突然转过身，颤着手去拼命按电梯按钮。
男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喻微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看着封修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喻微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
封先生......居然没有发现她？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还是，注意力没在旁边？
徐明国死死的盯着面前矜贵的年轻男人，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话。他沉默的注视着这边，神情尖锐冰冷。
封修神色平淡，唯独神情里藏着几分阴霾，流露出他不那么平静的心情。
他的态度更刺激了徐明国。
他转过身，又用力去按电梯按钮，嘴里嘟嘟囔囔，“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别问我......”
“你既然已经站在这里，就应该考虑过我想知道什么。”
男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语带讥诮。“没有足够的证据，你觉得我会找你吗？”
喻微屏声静气，听到封修的话，有点怔然。
他的语气太冷，里头透着的寒意刺骨。
这幅模样的封先生喻微也见过，前两天，他都是这样的。
中年男人猛然抖了两下，眼神浑浊。“都过去这么久，我也记不清了，我和你说过。”
他脸色更加苍老，叹着气，“封先生，你是大好人，我们小人物惹不起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已经说了，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能帮你。”他的语气不无残酷，透着深沉的寒意。
“否则的话，你当我是什么善人吗？”
封修回答的漫不经心。他似乎并不担心这个中年男人的态度，语气笃定。
那个工装的中年男人明显迟疑了更久。
封修没开口，不紧不慢的等着他的回答。
“我......”徐明国想说什么，喻微也下意识的提起心。
她直觉性的知道这个叫徐明国的人知道什么。这就是封先生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男人不发一言，听着他的话，只有神色微微紧绷起来。
他突然截住话茬，猛然扭头，瞪着无辜的站在一旁的女孩。
喻微：“......”
糟，看得太专注，忘记趁着机会下楼了。
封修也察觉到他未尽的话语。
男人紧绷的脸色越发阴冷，他偏头过来，准确捕捉到这个空间里还存在的另一个人。
“谁在这里？”
喻微心里隐约明白，封先生得知的这个消息，大概率是不想惊动其他人的。
自己偏偏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当然也不怪她，谁知道他们会在走廊上交谈......
出现也不合适，更不可能解释自己怎么在这个楼层。
电光火石之间，她急中生智，重新捏起嗓子。“好巧，封先生。我住在你的隔壁房间。”
男人神情阴沉的看过来。但是在听见喻微的声音之后，他沉默片刻，脸色缓缓放缓。
“我记得你。你还留在这里呢。”他淡淡道，“你是想下楼吗？电梯已经到过了。”
喻微心里发苦，电梯已经升到别的层，喻微刚才在这里是站了太久。
“是，是应该下楼。”喻微咳嗽两声，做作的说，“刚才不太舒服，不小心就在这儿站了一会儿......我马上走。”
喻微转过头按下电梯按钮，背影僵硬，保证没回头。
尽管封修看不见，喻微还是在他面前保持谨慎。
她现在也怀疑自己的马甲都掉的差不多了，既然对方没有戳穿......说不定还能装装。
喻微勉强乐观的想，看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一层层跳动着。
封修注视着声音传出的方向。
视野里是一片长久的暗色，只有那道熟悉的声音醒目清晰。
没料到，那个小姑娘居然撞上这一幕。
他看向徐明国，语气淡淡，“我们去楼下谈谈吧。”
说着，封修抬起脚步，走到那个身影旁边。
一只手落在了喻微的头顶。
她茫然的抬头看去，就感觉到头顶被人用力揉了两把，头发乱糟糟的蓬松起来。
“......封先生？”太过惊讶，她一时间连伪音都忘了用。
喻微侧头，封修正站在她身边。
男人比她高了一个头，喻微抬起头，只能看见他浅淡的眸子，和侧脸投射的阴影。
封修收回手。他轻轻捻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男人语调平和，慢慢地说，“没什么。我很感谢小姐你之前的行为。不过，看起来你没有加我的联系方式吗？”
能够把搭讪做的这么明目张胆的，也只有封修一个人。
即使是搭讪这种技术活，男人也是淡定到坦然自若的模样。
封修神色平淡，阴冷的气场却慢慢淡下来。
一米六五，这是那个小姑娘的准确身高。
更何况......这个笨蛋，刚才连声音都忘了遮掩。
第24章
喻微被问懵了。
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封修指的是什么。
封先生......就这么执着的想要搭讪吗。
喻微内心无言, 深刻怀疑封先生就是故意在整她。但是想想男人刚才不怎么对劲的气场, 又觉得应该不会。
“我不想加。”她语气强硬，还带着几分不屑, “封先生, 就我所知，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喻微也算豁出去了, 语气强硬, 相当不客气也不给面子。
她一贯不敢在封修面前放狠话，这么强烈的反差肯定不会认出来。
喻微心有戚戚然，她留在这里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幕，要是暴露身份, 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男人似乎也沉默了。他眉头抽动了一下, 最终还是慢慢开口。“是吗......抱歉, 是我要求过分了。”
一字一句，相当清晰, 吐字极准，低沉厚重。
????)?
喻微小心翼翼的, 谨慎的往旁边缩了缩。
电梯恰到好处的亮起，门缓缓在面前打开。
封修收回思绪，似乎意味不明的瞥了眼身后畏畏缩缩的男人。
“走吧。”他又恢复到那种冷硬的, 缺乏耐心的态度, “我们到楼下好好谈谈。”
徐明国跟在他身后，他比刚才镇定了不少，一声不吭的进入电梯。
他看了看旁边的封修, 脸上浮现出几分复杂的神色。嗫嚅着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男人的目光没落在他身上。他站在喻微身边，像是在考虑什么，神情平淡，瞧不出丝毫端倪。
电梯在二十七层停下。
这是明德酒店的餐厅，当然，也可以在这里喝下午茶。
喻微看着封修走出电梯，松了口气，伸手去按关门的按钮。
她可没打算陪同封先生一同在餐厅留下。容易暴露不说，还会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喻微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她在封宅就是一个借住者，能够留下来已经万幸。
手指刚落到关闭键上，面前的电梯门却没有闭合。
喻微手指一僵，颤巍巍的抬起头。
封修折转回来，正正站在电梯门口，一双黯淡的眸子落在喻微身上。
喻微心里咯噔一下，手指在电梯的关门按钮上打转，最终才不舍的移开。
“封先生，还有，还有什么事吗？”喻微艰难的开口，心里还抱有一分希望。
她结结巴巴的说，“没事的话，我先下去，我还有事......”
封修停顿片刻。他也没料到喻微的态度会这么识趣。
不多问，懂得闭嘴，也不多深究，处事行为也很谨慎，完全谈不上让人厌恶。
所谓的好奇心在她身上似乎并没有，也因此......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他很快下了决断。
男人神情疏冷，却有几分冷凝。“你跟我来。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喻微愕然的瞪大眸子。
这是这么久以来......封先生头一次提出需要谁帮忙做什么。
他自律到极点也对自己严格要求到极点，从来不向任何人提出请求，冷硬的像是从未失明过。
喻微怔然，半晌，她才在男人沉静的注视下，点点头，“好，好的，没问题。”
封修丢了一个东西到喻微手里。
她怔怔接下来，才看到似乎是封先生的手机。屏幕已经点开，正显示在简洁的主页面。
“会找到录像的选项吗？打开，拿在手里，对着他的方向。”封修简略的说道。
他说的简单，三言两语，喻微却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
封先生......这是存证，还是想要再判断判断那个叫做徐明国的人的对话？
不论怎么说。他今天的这场交谈都很重要。
重要到需要录下来以便留存的地步。
喻微压力很大。封先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她试着点开摄像，调整好录像的角度，才对封修谨慎的点头。“我知道。我准备好了。”
封修没再多说，他微微颔首，转过身。
他叫了还等在一边的徐明国，找到一个四人桌坐下。
喻微小心翼翼的捏着手机，摄像头对着徐明国的脸。
也许是她的动作很轻微，也许是徐明国现在心神不宁，他没注意到喻微的动作。
男人坐下，气定神闲的开口道，“好了，你可以说了。”
他的语气沉稳，让人不自觉的听从，像是一切都有把握似的。
中年男人神经质的搓动着手指，反复张嘴，迟迟下不了决心。
注意到他的犹豫不决，封修嗤笑一声。神色薄冷，他淡淡道，“都到了这一步。你说出来，想要的我自然会给你。”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
他哑着声，慢慢开口，“我，我当初......是拿了钱。”
一声冷嗤。
徐明国垂下头，花白的头发显得整个人更加苍老。
他怯懦的辩白，有气无力的，“我需要钱，我没办法。”
“那个人找上我，让我拿钱走人，我就走了。但是，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给我钱。”
“我后来想想，我也就知道一件事，那天晚上，那个出车祸的地方，我隐约见过是一个纹身的年轻男人。身上黑乎乎的一片，就是纹身吧。”
喻微完全听懂了。她忍不住捏紧手机，小心翼翼的。
封先生一直在询问，甚至追到这个城市，还让程立事先打探过的......是关于他车祸的事情。
封修四年前车祸失明，具体细节没有披露，喻微也只以为是意外导致。
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封修微微皱起眉头。他想要听到的回答和这个大相径庭。
封修明显失去耐心，语调也冷下来。“你是说，你也不清楚，对吗？”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淡淡道，“你最好想清楚。都说了这么多，也不介意再多说一点吧。”
徐明国咽了咽口水，他转动着浑浊的眼睛，粗糙的手不安的反复搓动着。
半天，他才吭声，“我是真的不知道。拿了钱我就走了，我知道的，我都说了。”
封修眉头蹙着，半晌没有开口。
喻微看向他。男人蹙着眉头，神情说不上什么意味。即使得知这种消息，他表现的也很冷静。
“这个，这个先生，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徐明国浑浊的眼里有几分哀求。
“你看看，你能不能......我女儿还在住院，她很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我也是没办法，我打听过，我没办法......”
确实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花了这么多钱来封口，这个人知道的也不过就这些而已。
封修略微出神。他拉回思绪，没打算否认。“我知道。你走吧，钱会打到你的账户里。”
徐明国露出狂喜的神色，他连连道谢，眼眶甚至有些发红。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他站起身，踌躇片刻，又犹豫道，“我，我听说那个贵人也离开临江市了，不知道这能不能算线索。”
中年男人站起身，朝着封修深深地鞠了一躬，才匆匆的走掉。
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封修有些走神，手指无意识的按住眼睛，轻轻的来回碰着。
视野里是习惯了的虚无。
也不能说习惯，只是久了也就这样。
这双眼睛失明了四年，恢复的可能微乎其微。他早就没报什么希望。
喻微呆呆的看着他。男人现在的神情很平静，谈不上失落，甚至连半点颓丧都没有。
明明应该费了很多心力，也肯定会想查出来。
喻微也知道，凭借徐明国提出的这些宽泛条件，尤其这个人还离开了临江市，想要查出来实在很难。
一只手伸到喻微面前。手指修长，触感应该是温凉的。
封修偏头转向她。“手机给我。录下来了吗？”
喻微回神，把手机递到他手里，小声喃喃，“录下来了，应该没问题。”
她的声音柔软，里头还透着点不知所措。
喻微突然反应过来。
她刚才是不是忘记用伪音了？还是用的原音？
糟糕了。
心里越想越这么肯定，喻微讪讪，忍不住偏头看封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