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摇摇头:“我还是走吧,这老师太吓人了……”
“你走什么呀?这是我们老师第一次带队出去写生,以前都是另一个老师的,是因为老师有事才暂时由余老师顶上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方棠棠边给她按摩手臂边说。
皮皮特别坚决。
她径直把方棠棠的手拍掉,也不理会她的阻止。
解了安全带她就往外走:“不行不行,我怕这个老……”
话在她看到迎面而来的老师时戛然而止。
“坐好,快发车了。”老师拧眉,轻扫了她一眼。
视线很轻很淡。
皮皮却凉飕飕的,毛骨悚然。
“……”她立刻退回了座位上:“好。”
方棠棠:“……”
老师的视线没移开。
皮皮快速把安全带系上。
老师总算收回了视线,坐在了她前面的座位上。
下了车。
学生们很开心,叽叽喳喳地交流着。
当老师也下车后,他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师拧着眉,耐心不是很多。
“站队。”就说了俩字。
班长说:“是。”
很快组好了队。
皮皮个子不高,又不是本班的学生,她挨着方棠棠站得,站在了第一排最后的位置。
她仗着在前头有许多人挡着她,她这才偷偷打量老师。
他不太像老师,不够亲和。
又很像一个老师,威严且内敛。
他站在队伍右侧,手高高举起,站在右三排的位置抬了下手:“右手边的人去串肉串儿。”
然后往左坐走了几步:“去搭架子生活负责烤。”
又往左走了几步:“买饮料。”
“……”
他依次给每个人安排了任务。
很快分到任务的学生都去忙任务了。
皮皮:“……”
她是唯一一个剩下的人。
这会儿车身旁边只剩下她和老师两个人。
她低着头。
他背对着她看着远方。
腿长脚长,鞋子至少得42码了。
尴尬于无声中蔓延。
最后,还是皮皮扛不住,她鼓起勇气走向他一点,和他并肩站着:“老师,我呢?”
他侧身,正对着她。
光被他遮住,投出的阴影打在她身上,灼得她睁不开眼的白茫茫光线没了。
她睁开了眼睛,能看到他泛着微青胡茬的下巴。
“还有些肉没腌完,腌肉。”他似是热,伸出手来慢条斯理地解领带。
“……”皮皮的眼落在他手上:“好。”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刚被修剪过,很干净。
皮皮去拿肉了。
她搬来的箱子里是腌肉的,其中还有一小盒没有被掩过的肉。
她没有做过这些。
对于烹饪不太懂,看着一盒子肉无从享受,想了想,把手机拿了出来。
才刚按了手机解锁屏,黑色的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他的脸。
他不知何时来了她的身后。
皮皮吓了一大跳。
回头看他。
“摆弄手机做什么?”他问。
皮皮答:“查一下怎么腌肉。”
他递过来两盒调味罐,一盒奥尔良,一盒黑胡椒口味,都是已经调配好的香料:“撒进去,抓匀。”
“好。”皮皮接过。
余是去了车内休息。
皮皮在外面拧盖子准备撒料腌肉。
拧了一下拧不开,换另一个拧了几下也没拧开。
“……”
不远处正在生炭火的男生见状放下了扇子,起身往皮皮的方向走,才走了两步就被方棠棠拦住。
“干嘛去?”方棠棠挡在他身前。
男生往皮皮的方向努了下下巴:“你闺蜜拧不开盖子啊,我去帮个忙。”
“你帮什么帮!用得着你么?!忙你的。”方棠棠把他往回赶:“去去去,忙你的去。”
“……”男生摸了摸鼻子,往回走,边走边埋汰她:“是亲闺蜜么,你也不心疼心疼她。”
方棠棠高深地摇了摇头:“你不懂,正因为亲的才不该去管。”
有一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买了饮料怕皮皮渴,特意偷偷跑回来想给皮皮水喝。
结果刚好透过车窗看到了正在拧紧调味罐瓶盖的老师…………
皮皮拧了半天没拧开瓶盖。
她放弃,一手捏着两个瓶子准备去搬救命。
经过车子时被余是叫住了。
“干嘛去?”他坐在车里,开着门,一条腿躯起,一条腿直直垂下来,很悠闲。
皮皮停下来,看着车里的余是:“余老师,我打不开,您能帮忙拧开么?”
他不语,伸了手过来。
“谢谢。”皮皮把瓶子递了过去。
她扫了眼他的手。
掌心很宽,手指根部布满了厚厚的茧。
皮皮一愣。
他不是受过苦的人,肤色很健康,牙白眼亮,没有黑眼圈指背的皮肤很细。
可手心里的茧是从哪儿来的呢?
“还要不要?”
一道略显凉薄的男声响起。
皮皮回神。
她眼前摆着两个瓶子,瓶盖处被他捏在手里。
她接过。
盖子微松,已经被他拧开了。
“谢谢。”她再次道谢。
他什么都没说,低头摆弄手机。
有学生烤好了烤串,先拿过来给余是品尝。
“老师,您尝尝看可以吗?”为首的女生兴冲冲地在最前排,扬着脸直直盯着他,等待夸奖和评价。
他只捏了一串烤牛肉,咬了最上面的一点。
“嗯。”
没评价,只有一个字。
学生们愣了下,尴尬地笑笑,回去继续烤了。
余是只吃了那一口就把肉串放到了袋子上。
没再吃,开了瓶矿泉水猛喝了好几口。
吃了几百辈子的末世的食物,没味道没佐料,口味早就变得很淡,稍微加点盐都受不了。来平行世界许久,始终适应不了这里的食物。
皮皮往他的方向看了几眼,拿起签子从新腌的肉上穿了些肉递给方棠棠:“棠棠,插队考一下这个。”
“没问题。”方棠棠随手把已经烤了一半的鸡翅放到了一旁,把皮皮给的烤牛肉放在火架上烤。
火已经很旺,一会儿的功夫就烤好了。
方棠棠捏着烤肉去找皮皮。
皮皮还在串肉。
捏着肉往竹签上插,很认真。
方棠棠走过去,把肉递过去:“皮皮,给。”
“拿给老师尝一下。”皮皮没接,示意她去给余是尝尝。
方棠棠正想反驳,余是已经抢先一步出了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很明显,话是对皮皮说的。
“……”
皮皮捏着竹签把烤串送到他跟前:“余老师,给。”
余是捏过,咬了一口。
“咸淡还行吗?”皮皮问。
余是垂眸,视线落在她脸上:“对我来说咸了。”
“哦。”皮皮淡淡地应了声。
她走回佐料区,把调味瓶子拧起封好。
然后把剩下的没腌过的肉稍微弄了一点点盐搅拌了一下。
她把肉串好去找了方棠棠:“棠棠,你们之前是不是都用这些料腌的啊?”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老师口味很淡很淡,那些他可能吃不惯。”
方棠棠很惊讶:“真的吗?”
皮皮点了点头。
“这些我只加了一点点盐,其他都没放,把这些烤给老师吃吧。”她把新肉串的签子下面都用红色染料染红了方便区分。
方棠棠又追问一遍:“你确定老师愿意吃吗?”
皮皮摇摇头,实话实说:“我只看出了他不太吃咸。”
有男生过来取了串吃。
方棠棠想阻止:“不是给……”
皮皮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没事儿,少一串不算少,剩下的也够余是吃的。
那男生只吃了一口就吐了。
“呸,一点味儿都没有,这谁调得啊?”
方棠棠立刻把签子抽了回来:“我调得!不爱吃别吃,有的人喜欢吃淡的,你不吃就滚去吃别的,别再我这BB。”
“……”
余是没有参与他们的聚餐。
同学去了好几个,三催四请都没请来。
最后是班长整理了一些烤得最好的串给余是送进了车里车,但余是没用,只留了签子有红色的几串。
班长见状,回来把所有红色的签子都给了余是。
原来写生的老师回来了,余是直接走了。
走前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皮皮去车里收签子,发现红色的签子都不再了,车里只有一些普通的签子,上面的肉都还在,他一口都没吃。
写生完回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临走前皮皮捡到了一只猫,确切地说应该是被它捡。
它从草丛里钻出来,精准地抱住了她的脚踝,小脑袋不停地在她脚面上蹭:“喵~”
“是流浪猫吗?”方棠棠也走了过来。
皮皮摇摇头:“不太像。”
猫咪全黑,皮毛光滑,没有任何打缕打结的现象,不脏,眼睛、耳朵很干净。
应该是家养猫。
可是这会儿除了他们写生的师生,就没其他人了。
皮皮抱着猫在河畔站了会儿,始终没等到什么人。
“你要不要跟我走?”皮皮揉着它的脑袋问。
它安逸地趴在她的臂膀上,圆溜溜地眼睛一直盯着她:“喵~”
皮皮把猫抱回了家。
宿舍是不允许养猫的,她没回学校宿舍,特意回了家。
猫咪不认生,皮妈皮爸过来抱,它就给抱。
露着个肚子仰着身体躺在沙发上任由大家摸,本来还反对养猫的皮妈皮爸见状喜欢得不得了,当晚就去宠物医院给它做了全身检查买了猫砂盆、猫窝、猫粮猫玩具回来。
猫咪正式在家定了居。
皮皮想着它万一是真的有原主人,猫咪走丢肯定着急。
她在所有社交账号上都更新了一条信息。
【如果有人在江堤河畔附近丢失过一只纯黑色小猫咪的话,请同我联系,手机号在下图。】
配图是她的手机号和学校宿舍楼。
时间过得很快。
眨眼就是一个月,从来没有人来找过猫咪。
皮皮渐渐把猫咪当成了家人,想着或许猫咪并没有主人。
秋天悄无声息地赶走了夏天,并且夺占了它的地盘。
秋不喜欢夏的艳丽。
凋零了争艳的白花,打造了黄叶与枯枝。
树叶怀念从前的郁郁葱葱,纷纷选择死亡脱落来抗议秋的无情。
校园里到处都是枯黄的落叶,清理人员扫不尽,索性堆积在街道的两旁。
枝头光秃。
黄叶堆积。
处处透着颓靡。
余是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来时恰好夕阳西下。
光是橘红色的,风是温柔不凌厉的。
他穿一身西装,外面套着个棕色的毛妮大衣。
是室友的尖叫声让她发现了他的存在。
“哇,好帅。”
皮皮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宿舍楼前狭窄的路,他站在路的尽头。
原本被清洁工随意堆出的枯叶团丑陋得堵在路的两侧,却因为他的到来而成了美妙的背景。
身姿笔挺的男人,萧索的小径,枯黄的叶。
他缓缓走来,带来些许的风,行走间有叶子随着他的步伐而动,仿佛它们也在为他的潇洒而痴迷跳跃。
余是径直走到皮皮的面前。
室友诧异地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徘徊打量,目光在转到余是脸上时小心谨慎了许多,明显不如观察皮皮时那么光明正大。
皮皮顶着室友们几近询问的视线平静地和余是问号:“余老师好。”
恭敬客套。
是学生见到最怕的老师时特有的反应。
“嗯。”他态度很淡。
眼睛一直盯在她脸上。
他显然是有话要说,可他不自己提。
“……”皮皮犹豫了会儿,主动说:“您是在等什么人吗?我可以帮您叫一下她。”
他又是一声寡淡地:“嗯。”
皮皮侧目看了下兴奋的室友。
“你们先上去吧。”
“……”和她关系最好的上铺顿了下,眼睛往余是身上扫了扫,又掐了掐她的手。
暗示她介绍一下。
皮皮没有理会,沉默是最好的拒绝。
“……”室友们见状纷纷退场:“好。”
离开时一步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