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祈祷君
时间:2018-12-27 09:31:51

  但这现成的台阶已经递上来了,刘有助也迫不及待地顺着台阶就下,连连道谢之后,顶着众人嘲笑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到了下午,书学讲士们的“书”道论述,说的祝英台是昏昏沉沉,这些基础中的基础原身早已经就学过,祝家的《笔阵图》比这些讲士讲的课更加精妙,祝英台现在的感觉,就跟书法大师跑回去学小学生毛笔字似的,也难免会困倦。
  等到第一天的课完,祝英台立刻收拾起东西,甚至没有等半夏,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西馆。
  她跟背后有鬼追着似的,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就这么一路小跑着奔回了甲等学舍,直到看到那一道熟悉的分隔围墙,才堪堪停住了脚步,靠在墙上微喘。
  “祝英台,你怎么了?”
  抱着一堆杂物正从外面回来的梁山伯,远远见着祝英台摊靠在墙上,惊得一声轻呼。
  甲科比丙科下课要早的多,梁山伯向来不求拔尖显眼,今天又有马文才和褚向这样吸引人注意的新生,所以他这一天过得是不显山不露水,颇为悠闲。
  “嗷呜……”
  祝英台内心里一阵哀嚎。
  她现在就想静静,好不容易歇一下,却见“命定恋人”凑了过来,这么巧的画风,除了主角光环还能有什么?
  “我走的有些急,歇歇。”
  祝英台缓缓直起身子,挤出一副笑脸示人。
  和处处照顾她感受的马文才比起来,这个老好人梁山伯此刻与她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自然还要注意点形象。
  尤其咳咳,这个还有可能是她未来对象,更是不能自己崩了自己的人设。
  “既然没什么事自是最好,要是祝兄身子不适,最好还是下山去趟医馆。”
  梁山伯善解人意的没有多问,只是将杂物往上又提了提。
  “没那么严重!”
  祝英台摆了摆手。
  “你去忙吧。”
  梁山伯浅笑,依言离开。
  “呃,梁山伯,等等!”
  祝英台看着梁山伯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复又出声喊住了他。
  前方的梁山伯不解地回头,只看见祝英台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
  “你中午吃了吗?”
  “吃了。”
  梁山伯被问的有些发蒙,点了点头。
  “不是说馆中不给生徒提供午饭吗?”祝英台问,“难道甲科的生徒可以例外?还是你也另外交了钱,起了甲舍的小灶?”
  “在下哪里有那样的闲钱。”
  虽然祝英台问的直接,但梁山伯还是笑得温文,并没有什么不悦。
  “在下饿的快,一日两餐实在不济,好在家中还有几亩薄田,每天中午用上几个胡饼还是够的。”
  哦,自带干粮。
  祝英台了然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追问:“那东馆那边的寒生里,有中午不吃饭的吗?”
  甲科里的学子虽然大半是士族,但还是有寒生读书的,既然士族食宿比别人更好是因为额外给学馆里交了补贴的钱,那些读丙馆的学生恐怕大半和梁山伯一样,没这样的“闲钱”。
  这一段话问的莫名其妙,换了个脾气不好的或者心思敏感的,怕是早就甩手走人,也就梁山伯沉得住气,答得认真仔细。
  “是,寒生里,中午不进食的,倒在多数。”
  祝英台听到了梁山伯确定的回答,定定出了一会儿神,脸上的躁郁之色倒去了大半。
  “我明白了,谢谢你,梁山伯。”
  梁山伯微微颔首。
  “虽不知祝兄明白了什么,但想来你第一天在西馆上课,定是很不适应。”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在西馆读书哪里算是吃苦,只是有些格格不入罢了。横竖众人看着我吃,比我看着众人吃却自己没的吃要好的多。”
  祝英台听到梁山伯的话之后,也渐渐解开了心结,叹道。
  “真正辛苦的是甲科那些人。”
  她再不适应,能比寒生去士族的地盘更不适应吗?
  像是梁山伯这样的学子,都能若无其事的饿着肚子看别人吃喝,如今她是被别人看的那个,才被人看看,看看又不会掉块肉。
  祝英台的话让梁山伯心中一震,再将那些蛛丝马迹串了起来,立刻整理出了一条脉络。
  可她的话里隐含的意思实在太超出他的价值观,以至于梁山伯愣了好一会儿,才平静道: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也不必想太多。”
  祝英台满肚子心事,对着梁山伯点点头,目送着他和自己分道扬镳,去了傅歧小院的方向,这才往回走去。
  然而当她回到院中,还没有走上几步,又径直撞上了一个人。
  祝英台揉着脑袋,抬头一看,正是身后跟着风雨雷电的马文才。
  还说她不是主角的体质,这随便走走就能撞到剧情人物的体质!
  谁说她不是主角她和谁急!
  马文才大概是回院里拿什么东西,风雨雷电手中都捧着细软,祝英台原本还在和马文才怄气,可今日去了丙科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再看到他就有些说不出来的伤心。
  祝英台看着马文才真要走,扁了扁嘴,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
  马文才素来是心高气傲的性子,更别说祝英台拿了丙科第一,让他被馆中闲言碎语缠身,足以让他生出不悦。
  可他心目中的祝英台却一直是冷傲如霜的印象,如今一见祝英台居然一副小可怜模样,再想到梁山伯之前话中语意未尽之句,不知为何心底一软。
  “你,你今日可还好?”
  罢了,她也向自己先道过歉,就当还了。
  谁料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祝英台顿时情绪大起,抓着他的手臂就嚎了起来:“呜呜呜呜不好,一点都不好!丙科不好不好!”
  “呜呜呜他们都不理我,还老是盯着我看!”
  “他们中午不吃饭,看我吃饭像是看怪物!”
  “我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我是坏人,我对他们不好他们觉得‘你看我就知道他会这样子对我们’,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呜呜呜呜,我在西馆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感受到手臂上的温度,耳边是祝英台孩子气的“告状”,马文才的嘴角渐渐扬起,已经软绵绵的心肠又软了几分,连声音都放得极为和缓。
  “丙科既然不好,那你不要去了。我和馆主说说,让你补考一场,你和我们去甲科入读吧。”
  那种一群弱者抱着取暖的地方……
  祝英台抓着马文才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抬起头来,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不做逃兵!我要留在西馆。”
  马文才柔软的表情顿时一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留在西馆。”
  祝英台倔强地捏紧了拳头,像是个即将奔赴疆场的战士一般宣誓。
  “我现在走了,他们越发觉得我只是去‘玩玩’。”
  她要让他们知道,士族不是个个都是随便玩弄别人珍惜之物的混蛋!
  ‘那你抱着我手臂哭个屁啊!’
  马文才只觉得自己一腔柔软都喂了狗。
  他觉得自己刚刚才养好的“气”,再度出现了要崩塌的征兆。
  这祝英台有毒。
  “风雨雷电,我们走!”
 
 
第26章 多管闲事
  虽然第一天情绪低落,但祝英台第二天还是早早起了床,并且吃的饱饱的出了门,她决定试试看中午和其他寒生一样中午不吃饭。
  要是她实在熬不住,干脆就考虑以后中午躲着其他人找个角落里吃算了。
  半夏是完全无法理解祝英台的行为,在她看来,他们家的姑娘自从进了会稽学馆以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可是祝家庄严格的规矩让她没办法对此提出质疑,只能任由祝英台“乱来”。
  谢绝了半夏相送的好意,祝英台自己裹着个书囊,向着西馆出发了。
  和昨日一样,西馆入口处还是很多小孩子在打打闹闹,但不同于昨天的是,祝英台刚刚进了西馆,就有一大堆小孩子围了上来。
  当发现祝英台没有带任何侍从时,他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她的身边,每个人都用期待又充满*的眼神看向她……的袖子?
  祝英台从没有被这么热烈的包围过,她有些被吓到的环顾着面前的孩子们,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好像是她昨天给了几个琉璃子的孩子?
  “今天还有琉璃子吗?”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皮肤也很黝黑的孩子仰着脸问:“他们说你昨天在这里给他们的。”
  琉璃子其实只是些纯度不高的玻璃球,是祝英台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玻璃的制造水平时得到的“样品”。这时代琉璃制品并不算太珍贵,西域有匠人可以大量制造,北方的魏国甚至有皇帝制造过琉璃做的屋子,马文才也有带纯色琉璃的灯。
  祝英台会留下一堆琉璃子,不过是因为它们像她前世玩的玻璃弹珠,留下来做个念想罢了,这原本是做琉璃簪头的原料,净度倒是不差。
  但这东西谁也不会揣一身上不是?
  于是祝英台摸遍了袖袋,也只找出两三个剩下的琉璃球。她摊开手掌让他们看了看。
  “你们想要这个?”
  所以才围在这里?
  祝英台有些无语地看向面前或大或小的孩子们,正准备开口说明自己没那么多的琉璃球,手上已经一轻。
  几个孩子看她没有给他们的意思,竟出手抢了!
  个子高的那个男孩子出手最快,当下抢了一个,其他几个身手灵敏的也都在祝英台掌中拿走了其他的。
  几个抢到琉璃子的孩子当场拔腿就跑,在祝英台还没注意到的时候,这群孩子们已经跟着当头几个拿到琉璃的孩子跑出去老远,边跑还边回头看,怕她追上来。
  祝英台被这种变化惊得呆若木鸡,等反应过来想要过去拦的时候,却已经有人将他们拦了下来,并阻住了西馆的出口。
  “把东西还回去。”
  拦住出口的人身形高大,声音低沉,几个孩子被拦了下来就想改道逃跑,却被那人抓住了为首的黑皮肤小子,紧紧按在了原地。
  “谁要你多管闲事!”
  那被抓住的男孩子一声惊叫,“又不是拿了你的东西!”
  “梁兄!”
  祝英台已经赶到了近处,看到拦住他们的是梁山伯,又惊又喜。
  “你怎么来了西馆!”
  然而梁山伯没有马上搭理祝英台,而是用严肃到可以吓哭小孩的表情一直盯着面前的孩子。
  他原本就长得成熟似成年人,身形又很高大,这样板着脸一副不好糊弄的样子,几个男孩子就先生出了胆怯之心。
  “我,我们听说有人在这里送琉璃子……”一个小孩哆哆嗦嗦说:“我们只是跟来看看。”
  “我看到的不是这样。”梁山伯拉起那黑皮肤男孩的手腕,手上一用力,逼着他露出了手中攥着的琉璃子。
  “我看到的是你们从他手里抢了这些东西。”
  作为事主,祝英台在一旁反倒有些尴尬,因为她自己倒还没有梁山伯这么生气,毕竟在她看来,琉璃子这种玻璃弹只是拿来把玩的小东西。
  这下子,一群孩子开始害怕了,有几个见势头不对就跑了,那黑皮肤小孩大概在孩子们之中有些威望,还是有不少人留了下来,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祝英台,希望她能说说话。
  祝英台张口欲言,却被梁山伯直接打断。
  “这琉璃子虽不是金银,在外面却可以换米两升,按律,盗士人之钱三百以上,脸上要刺字涂墨,服役千里。你今年已有十余岁,到了可以流放的年纪,偷的还是士人,你想去见官吗?”
  梁山伯的脸色坏得不能再坏,环顾四周一圈。
  “还是你们都想去见官?”
  “你放开我,我们还他就是了!”
  那黑皮肤小子对着地上啐了一口,松手任由琉璃子落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拿了祝英台琉璃子的小孩听了之后更是害怕,有几个已经抽泣起来,跪着捡起地上的琉璃子,捧着手中的琉璃子还与祝英台,求祝英台宽恕。
  他们都只是孩子,读的仅是丙科,并不懂《楚律》。
  这边的阵仗实在太大,又在西馆的入口处,此时许多人正准备上课,一群小孩子和大孩子却被梁山伯堵在了门口,不便进入。
  这些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地上一群小孩跪向祝英台,顿时他们看向祝英台的脸色也就不太对。
  也许是物伤其类,有几个知道祝英台是什么人的,当场就叫了起来:“士族了不起吗?来西馆上课就可以耀武扬威?!你们几个跪他做什么,起来!”
  刹那间,群情激奋,几个小孩子看事情闹大了,却抖得更厉害了。
  “祝兄,你拿着琉璃子先走吧。”梁山伯见祝英台被人指指点点,叹息着说道:“这事情我来处理。”
  他来处理,至少祝英台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报官。
  谁料祝英台虽然脸色难看,却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地上几个小孩子脸色都脸色煞白,然而祝英台只是伸手拿回琉璃子,再将他们从地上扶起而已。
  她定了定神,有些难过地开口:“昨天我给你们琉璃子,是因为你们很热心的为我指路,又向我说了不少西馆里要注意的事情,在你们对陌生人做这件事的时候,并不知道陌生人会回报你们什么,所以我很感激你们,琉璃子并不是酬劳,而是我的心意。”
  她看向面前这些脸上尚有稚气的孩子,表情更难过了。
  “可今天,我觉得我的心意被看轻了。”
  昨天拿到琉璃子的几个孩子早已经跑了,留下的都是今日抢琉璃子的大孩子一伙儿,均是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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