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的心脏猛然抽紧,她两眼一翻,倒在床上晕死过去。
………
“桑桑,第二中学高二学生,开学第一天从寝室楼四楼跳下,被送进急救室抢救,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来,但,”宋显合上手中的记档,“全身瘫痪。”
阮安叼着棒棒糖,简明扼要地道,“不如死了。”
宋显翻了个白眼,“说话注意点。”只是他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也是这么想的。
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儿,从经往后只能孤寂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连动一动手指都不能,有的只是依仗旁人活着,可不就是不如死了。
沈思原:“这种社会新闻怎么也分配到我们调查组来了?”
宋显沉下脸色,“因为这是那个班上从暑假以来的第三起案子,一个赛一个的怪。你见过这么巧的事么,就算是这班衰神附体,也不能可劲儿逮着一只羊撸毛啊。”
“你的意思是有恶鬼作祟?”
“谁知道呢。我就是觉得奇怪,要是真有鬼的话,一帮年轻学生,能怎么着它,得是多大仇才把人折腾的那么惨。”
陆见深道:“既然都说了是恶鬼,你见过有几只鬼死后还将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反正她是没见过。
“总归得去看了才知道,陆陆,咱俩去那什么第二中学问问情况?”阮安跃跃欲试。
陆见深一句“好啊”还没来得及出口,这项请求就被宋显驳回了,“不行。”
阮安很不服气,“为什么!你自己掰扯掰扯,这里就数我嘴皮子最利索,你们一个两个的顶着张晚娘脸,换了你们去问,问的出来才怪呢。”
陆见深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晚娘脸,包括她吗?
宋显耸了耸肩,“你有这么大意见,不如自己去跟组长提?”
“咳咳。”阮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开什么国际玩笑,调查组组长上门问话,跟阎罗王半夜敲门要你狗命有什么区别!”
“陆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当然……不啊!”陆见深口风一转,就差把正直两个字刻在脸上了,她道,“组长天生面善,平易近人,并且能说会道,能言善辩!”
“得,成语用的倒挺溜,不过我得赶紧给你备副老花镜和助听器了,你眼神没问题吧!”
沈思原拍了拍他的肩,“祝好。”
阮安:不是……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狐狸,你跟我出来一下。”沈遇一脚把会议室的门踹来,他松动着筋骨,朝阮安勾了勾手指。
阮安:……
他哭丧着脸巴拉着陆见深,“陆陆,你看看我的面相。”
陆见深,“怎,怎么?”
阮安坚定地道,“我现在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我一定是印堂发黑,黑云绕顶,就该请假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一出门就是大凶之兆啊!
第31章 无辜 二
第二中学是附近有名的高校,里头管理严格, 师资力量雄厚, 对学生的要求很高,从这里毕业的学生, 大多能考取一个不错的大学,因此备受家长推崇,甚至找门路也要把子女塞进这所学校。
这次发生的事对学校的名誉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学生跳楼的事一出,就有媒体闻风而至,直言学校给学生的压力过大,才导致出了人命,不难想象,要是这种事情再有发生, 对第二中学的现状而言无疑于是雪上加霜。
学校地方偏远,远离市区的繁华, 陆见深坐在副驾上,一页页翻看宋显发给她的资料,“一个在自家厕所溺水而亡, 一个在监控完备的商场无故失踪, 至今生死不明, 加上桑桑,已经是第三个……偏偏这三人还是同一个班的学生, 难怪这事儿会被移交到我们这里。”
沈遇:他开始喜欢“我们”这个词了。
当然, 如果有一天, 陆见深口中的“我们”指的只是她和他,而没有其余乱七八糟的闲杂人等,那就更好。
“不过要在厕所里溺亡,”陆见深想了想,道,“好像也挺艰难的。”毕竟那地方只有这么点水,这得把这个人倒过来按进去才能做到,尸检上说没有他杀的痕迹,应当是个意外,但是个人都知道,这“意外”发生的机率,简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学校一早就通知过门卫,沈遇降下车窗朝穿了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出事了一本证件,保安拿在手里看了看,打开了电动移门。
他朝地下车库的位置驶去,偏过头,就见陆见深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沈遇:“……怎么了?”
陆见深摇了摇头,道,“组长,这样的假/证真的不会被看出端倪来吗?”她看见保安室旁边竖着的大叉子了,万一保安觉出不对,他们岂不是要被保安拿着大叉子一路追着跑。虽说不至于真被他抓住,但是……
陆见深捂脸,光想想就觉得很丢脸,要是被狐狸知道,一定会笑话她足足三个月!
沈遇道:“谁跟你说那是假/证了?”
陆见深:“难道不是?”
沈遇:“当然不是!”顿了顿,他道,“是谁给了你这种错觉?”
国家非人类管理局的那帮人要真一边想着要他帮忙,一边拿那种东西糊弄他,才是真的嫌命长。
陆见深:宋显之前不是说人手一本的吗?!
然而看着沈遇此刻的脸色,为了宋显的生命安全考虑,她觉得还是暂时不要说话的好。
宋显在办公室无端打了个喷嚏,他把一本本各个单位的工作证发给各人,“都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啊。”
“哟,这么快又要换了,这回怎么那么多本?”
“这不是更新换代太快了嘛,省得被人看出来丢了调查组的脸,组长能把你们轰死,再说了。”宋显愉快地笑道,“最近商家搞促销,一百块钱三本,买多了还能再打折,划算。一会儿都记得转账给我啊。”
“所以说,为什么不干脆跟组长提议,让他把咱们的证件都落实下来,也省得这一趟趟的折腾,费钱费时又费力。”沈思原打了个哈欠,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说道。
宋显道:“很好的想法,就请这位英雄去和组长说吧。”
沈思原:……不了吧。
宋显道:“所以说嘛,比起跟组长开口,是不是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想到鼓鼓的口袋,宋显的笑容愈发真诚。
调查组众人:奸商!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有吃回扣!
陆见深和沈遇从车库出来,行走在校园里。这附近的绿化做的不错,校园各地栽满了绿植。这个点应该是午休的时间,诺大的校园里却没什么学生,就连操场都空荡荡的,偶尔有学生经过,也是低着个头,匆匆往教学楼里赶。
陆见深之前经过市区里的其他学校,几千人的环境,除开上课时间,其他时候总是热闹得很,而这里,实在是有些安静太过了。
“请问,校长办公室怎么走?”陆见深拉住一个年长的女性,问道。
女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你们是被请来调查高二三班那桩案子的?”听说是两个年轻人要过来,没想到居然真的那么年轻。她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我姓张,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
哦,这倒是巧了。
“既然这样,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趟校长办公室吧,正好我们也有些事可以问你。”
“不了不了。”张老师连连摇头,“我,我还要去班里上课,学生课业紧,让他们缺课不好,校长室前面左拐那栋楼六楼出电梯第一间就是。我得先走了,我知道的也不多,有什么事你问校长就行。”
她说完这话,就一路小跑着近了旁边那栋教学楼。
“奇怪。自己带的班级一连几桩祸事,她这个做班主任的,这表情不像是担心着急,反倒更像是……”
“心虚。”沈遇看着张老师的背影,道。
他朝张老师所指的方向走去,“先去问过校长再说吧。”
校长办公室开阔得很,雪白的墙壁上挂了一副刺绣山水图,两边又放着盆富贵竹,办公室大门敞开着,皮椅上做了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他顶着个啤酒肚,脑门上只剩了寥寥几根头发倔强地遮住贫瘠的地带。
陆见深:校长先生一定很适合她的生发符水。
她和沈遇一进去,他就热情地迎了过来,朝沈遇伸手,道,“这位就是沈先生吧,真是久仰大名啊,今日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沈遇把手负在背后,全然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
校长停顿了三秒,毫不犹豫地转向了陆见深,“呀呀呀,我知道你,你是最近网上挺火的那位天师是吧,我在家还听我女儿老念叨你呢,没想到你居然是调查组的人,果然年少有为。”
陆见深正犹豫着要不要和校长握一握,就听沈遇开口道,“你说的和你们学校发生的事有关系?”
“要是想说的只有这些,我们就先走了。”言下之意,废话少说!
陆见深:组长……你这样说话,真的不会被打吗?
哦,也是,应该没什么人能打得过他。
看出这两人不吃他这一套,校长也不尴尬,他收敛了笑意,沉声道,“唉,出了这种事,我们谁也没想到。本来正打算着来年扩张招生,事情一闹大,什么计划都打乱了。”
他原本就是今夏才调到这里的,谁成想一来就碰上这档子怪事,校长觉得或许是该听老婆的话,跟着去庙里拜拜,再泡点柚叶去去晦气。
“你说好端端的,学生突然跳楼了,这外头还以为我们学校多严苛能逼死学生呢,真是,这口锅背的,冤不冤呐。”校长摸着光秃秃的脑门,心里苦不堪言。
“你们来之前,我刚接到电话,那个走失的学生找到了。”校长眉心皱成一团,“他……很不好。”
“他是家里的独子,一向成绩优异,学生家长对他寄予厚望啊。你们说说,他怎么会跑到郊外荒无人烟的山林上去呢,我的人陪着他父母和警察一起去的现场,这种天气,听说他人都发烂发臭了,被虫啃噬得不成样子,他妈一见着就晕了,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校长叹道,“孩子和家长都可怜呐。”
“出了人命后,桑桑的寝室就空了,她的室友有两个自事发后就再也没来过学校,还有一个,原本是个特会说话的活泼小姑娘,现在搬了寝室,整日里不言不语的,她父母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也不起作用,正商量着是不是该办休学。”他道,“不过也难怪,朝夕相处的人一下子当她的面跳下去没了,谁受得住啊。”
陆见深问:“我们可以去和她聊聊吗?”
“可以是可以,一会儿下课了,我让她班主任带她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沈遇道,“我们过去找她就行了,顺便去看看三班的情况。”
“也好。”校长道,“三班的孩子们都吓坏了,这种事瞒不住,其他班的人对他们也是避之不及。你们说这倒霉事儿怎么尽挑着一个班招呼,不少学生家长都跟我说想给孩子转班,唉,这家长心慌也是没办法的事。”
甚至有脾气暴的,直接问他继续让学生在那个班读下去,岂不是眼看着他送死。这话说的,他怎么答都是个错。
高二的班级都在教学楼的四五两层,三班位于走廊出口处的那间教室里,沿着楼梯往上走,听见的都是教师的授课声和学生的回答,而他们走到四楼时,却有些嘈杂。
张老师踩着皮鞋从教室后门走出来,一出门正撞上陆见深和沈遇,即使妆容都遮不住她灰败的脸色,她犹豫了几秒,一把抓住陆见深,“能不能请你们和我一块儿去一趟女生寝室?”
“苏怡,就是桑桑的那个室友,她最近精神不好,上课偶尔会迟到几分钟,坐在教室里也经常走神,这些我们做老师的都能理解。可现在上课都快半个多钟头了,她还是不见个人影。她室友说她早上还好好的,不至于迟到那么久。”张老师指尖掐得泛白,“我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更怕苏怡变成第二个桑桑。
陆见深了然,张老师一路大步跑向位于学校最南面的女生寝室,寝室前面拉个铁门,有宿管住在边上的小屋里看着,上课时间内进出寝室都要登记,寝室前不远处还修着个小池塘,只是池塘里的水脏兮兮的,飘着些垃圾,眼看着就快干涸了。
陆见深脚步稍缓,“这片池塘是怎么回事?”
“哦,这里是我来这所学校任教的时候就有的,当时水流还很清澈,近几年学校后面的那条小溪也干了,这儿的水渐渐就成了这样,也没人去管。”
陆见深心道,看来选址在这里,并作主建了这个池子的人,一定没听过“房前屋后塘连塘,定死少年郎”这句老话。
沈遇道:“晚点跟校长说一声,让他把这里填平即可。”
其他都能暂时押后,现在最重要的,是苏怡。
女寝共有七层,为方便学生生活,特地设了电梯,宿管拎着一大串钥匙走在最前面,她按下电梯,可电梯明明就停在一楼的位置,迟迟没有打开。
“奇怪。”宿管嘟囔着,“难不成电梯又坏了。还好里面没声儿,应该没有学生被困在里面。不行,还是得找人来修一修。”
陆见深和沈遇对视一眼,她刚想上前,沈遇沉声道,“让开。”
宿管满脸莫名,“你这小伙子要干嘛,欸欸欸,这电梯哪有你这样用手扒的,扒不开的,重得很,你别白费力气了,我这就给人打电话,修电梯的马上……来。”
她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就被沈遇向两边推开。
电梯里的一切清楚地展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