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不是喜欢上晏椿了啊?
......
因为要照顾宿醉的人,一行人愣是吃完午饭才出发。
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不错,至少没再出现昨天傍晚时候的阴沉情况。
要去看的海子离乐陵有些远,在两百公里以外的九姑娘山。张顾昭在来A省前,提前在网上买了直达九姑娘山所在市镇红庭的火车票,毕竟像暑假这样的旺季,就算是冷门的九姑娘山也一样要提前做准备。
红庭市没通高铁,只有火车可以过去,这趟特快在乐陵站的发车时间点在下午两点左右。一点半的时候,一行人就已经赶到了乐陵火车东站。
火车站人流很旺,处处拥挤并混乱着。
早上刚反省过自己的路西野怂得一批,亦步亦趋地跟在晏椿身后,虽然秉承了小师兄教导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路西野还是小心翼翼地顾及着晏椿的安全和需求。
她渴了自己就去主动递个水,给她整理整理布袋和衣角,或者给她扇扇风,也是很尽责的。
毕竟,他也是开了窍的人对吧。
路西野时不时注意着晏椿的脸色,从酒店一路观察到车站,心中却升起了隐隐的异样感。
因为晏椿这一路的表情都并不是十分自然,既没有对他的殷勤做任何表态,也和她自己以往泰然张扬的时候很不一样。
该不是要出事了?
中午出了酒店门之后,晏椿就觉得心里十分不平静,早上想要折腾路西野的念头全然不在,反而被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占据。
而且,乌乐看起来也是非常不舒服。
下了出租车之后,这股感觉更为强烈。
晏椿下车后一共走了一百步,可偏偏这一百步里,有九十九步都走得虚浮飘忽。
她自小修炼,幼时和师父学习了很多步罡的道场,以至于到现在,她走路的时候仍旧带有道场布阵的影子,说白了就是能做一些玄学气场的感知。
如果刚才只有一两步有问题,她并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
可现在一百步错了九十九步,加上她不安的情绪,这分明是有大事发生的征兆。
站定在路边,晏椿阖眼飞快地捏了一个手决。
这时候,她整个身体的机能仿佛都处在一个极度微弱的时空里,取而代之的,是她灵识里睁开的天眼。
短短十秒钟的过程中,晏椿便感觉到周遭被她牵引过来的灵气非常不对劲。
原本温润稳定的灵气流突然变得急躁混乱,扰动了一片巨大的气机,使乐陵上空的一整片气场都随之产生剧烈的波动。
放眼望去,原本被龙脉金光覆盖的乐陵和它附近的市镇突兀地被一道湮灭的力量隔绝而开,从藏区喀什台雪山汇聚而成的映江,包括乐陵在内的映江周遭数十个市镇都被这股力量笼罩在内。
在晏椿的动作之后,张顾昭也跟着皱起了眉。
他或许做不到像晏椿这样聚拢灵气,但是却可以感觉到灵气中的力量,这是所有玄门人士必须具备的感知力。
连半吊子的路西野也察觉到了灵气里的不安,就在他觉得心中发毛的时候,晏椿睁开了眼睛。
人祸纵然可怕,却远远不能到达覆盖面如此大的这种程度,那剩下的就只有“天灾”一个可能。
“椿儿...”
张顾昭神色紧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晏椿的脸色就不是好事。
“有天灾......”
众人一听,皆是眉头紧皱。
晏椿抿着唇,默不作声地走向乐陵火车东站广场中央的帝王铜像。
铜像附近有来来往往的旅人,晏椿却不闻不问,在正对铜像的位置虔诚跪下,用大五帝钱中的三枚起了一卦六爻,想要测算这天灾的具体情况。
火车站的人流有民意之气,铜像有帝王之气,而摆放铜像的位置也是风水堪舆中的吉位,有这些力量的加持,晏椿的六爻测算会更加准确。
“叮叮当当”响过之后,三枚落在地上的铜钱却只有一枚安安好好地倒了下来,其它两枚分别嵌在了广场的砖缝之中。
火车东站广场年前刚翻新过,按理说半年时间根本不会出现水泥缝,可偏偏这两枚,嵌在了砖缝里。
“小妹妹你这摆摊算命啊?”
“你这个不得了哦,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坑蒙拐骗啊?”
“你这几个铜钱倒是有点意思,不如转手卖给我怎么样啊?”
围观的人渐渐变多,晏椿却不闻不问。
张顾昭、路西野和乌乐围成圈护在她身边,尽量帮她挡着围观人群。
他们都知道,这次如果有事情发生,那程度绝对是没法善了的大事。
晏椿吃力地把三枚铜钱捡起,沉着脸色又重新扔了一次。
可这一次,扔出去的三枚铜钱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迅速倒下,愣是过了五分钟,铜钱转动的幅度才越变越小,可就在它们即将落地的同时,一个壮硕的身影撞开小巧的乌乐,钻进圈子里把地上三枚转动的铜钱捡了起来。
“小妹妹,你怎么不搭话啊?这铜钱卖给我怎么样啊?”
来人正是之前说了几次要买铜钱的中年男人。
背心、光头、花臂和大金链子,典型的伪黑社会装扮。
张顾瑾和乌乐一看到铜钱被捡,眼睛都快气红了!
他们知道这一卦关系着什么,这么一想对眼前的男人更加厌恶起来。
张顾瑾借着骨架小,眼疾手快地钻进去抢回了晏椿的铜钱,仗着自己有倚仗,一点都不怕他,对那个男人怒目相斥:“你这个怎么这么没礼貌!这么大了都不知道不要去动别人的东西吗?”
“不卖不卖!你赶紧走!讨人厌!”
被才十多岁的张顾瑾教训的花臂男眼睛瞪得比张顾瑾还厉害,对上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睛后,终于还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那什么,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嗨!我就是觉得妹子这几个铜钱像是真品,所以才来问出不出的,我没看出你们有正事儿要办呐...”
俗话说的“天机不可泄露”,也是有原因的。
晏椿起这一卦六爻本就是逆天行事,第一次扔下去不仅不成卦,她自己也是浑身涨疼,这已经是天道在告诫她不要枉顾秩序,可她却没听,仍然执着地扔了第二次。
如果那个花臂男不捡的话,三枚铜钱也依然会以别的形式停下,最终也依旧成不了卦,而晏椿也会再度承受不同的伤害。
天道怎么可能允许区区人类去偷窥天命和自然所决定的事情。
“小瑾,没关系的。”
花臂道歉的态度还算可以,又加上晏椿这么说,张顾瑾的态度才稍微好了一点。
围观人发现没什么热闹可看之后也陆陆续续散开,可乐陵半空的灵气场却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这时候,沉默的乌乐突然喃喃道:“要来了......”
当空艳阳逐渐被层层叠叠的白云遮蔽,云层卷动的速度在他们这些玄门人士眼中变快了无数倍,就连白云也逐渐变得昏沉。
沉闷的气氛下,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一阵莫名的声响出现在遥远的地底深处......
第49章 里氏7.0
帝都大隐隐于市的玄妙观中, 宝音道长捋着胡须遥望远在数千里之外的A省,心中怅然:“天灾难避......”
龙虎山的掌门师叔张道然盘坐在祖师爷金像前喃喃自语:“祖师爷, 虽然你很皮, 还经常污蔑我们, 但是一定要照顾好那三个小的呀。”
茅山掌门裴天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闷震慑住,当即打通了路平之的电话:“老路,特派队和玄学界能调多少人出来?必须尽快派人到乐陵去, 要出事了......”
......
那阵莫名的声响触及了玄学界所有人的灵魂,旋即,以映江第二支流为主线的两岸市镇突然出现了天崩地裂的颤动。
土地和建筑甚至山川丛林在短暂的上下颠簸后,即刻耀武扬威起来, 强烈的水平晃动让站在平地上的所有人都无法尽快稳住自己的身形。
以帝王铜像为中心延散出去的整片区域,无处不传来刺耳又尖锐的声音, 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孩子,所有人都在这样绝望的地震中哀哭悲号。
以往再为坚固的房屋也在灾难中倾然倒塌,马路上瞬间出现一个又一个地坑,避闪不及的车辆声和鸣笛声不绝于耳,连建筑也能一并吞没。
到处传来建筑物和设施倒塌的声音,城市里无一处不弥漫着灰土尘暴,地下水井喷般地从各个裂缝中冒出来。
人类所有的理智和信念都在瞬间崩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唯一在叫嚣的就是怎么活下去。
血肉和尘土混凝在一起,不能分清。
在这一刻, 满目尽是疮痍, 渺小的人类在自然灾害中宛若蝼蚁。
震动出现的第一时间, 晏椿就伸手揽住了身边离她最近的张顾瑾。
将张顾瑾的双手死死缠抱在自己腰间,而她自己则紧紧抓住帝王铜像边上的护栏得以稳住身形。
手腕上的龙鳞此刻穆然散发出炽热的温度,晏椿却不敢也没有机会去看。
灰尘和震动的阻力实在太大,此时的她除了全心全意扛过这波地震,实在也做不出其它任何选择。
她死死低着头躲避风尘,看不见其他人,铆足了力气攥紧手边可以触及到的护栏,努力硬扛过这一波震动。
震动持续了一分多钟,终于在人类卑微的祈求中结束了它的疯狂。
像是一辈子,却又只是一瞬间而已。
晏椿颤抖着抬起头,入目的却是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能够抓得这么稳,原来也不是光靠她自己而已。
路西野喘着气紧紧护住怀里的晏椿,神经和身体绷得像钢铁一样僵硬,额角和手臂上有许多被建筑材料割破的伤口。
晏椿听到他嘴里好像在说些什么,但刚才巨大的响动让她耳朵几乎有了片刻的失聪。
晏椿以为他还有别处受了伤,便挺起身子尽量凑到他嘴边听,听着听着,心情便变得更加无法平静起来。
护着她的路西野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椿儿,别怕。我在这里。”
她有多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呢?
晏椿低头抬起了怀里张顾瑾的脸,发现她没有什么外伤,被她一把抱住的布口袋里的七七和卜卜也安然无虞。
晏椿再抬头的时候,就对上了路西野烈得像火一样的视线。
她顿了顿,还是坦然地迎了上去,放下张顾瑾后,腾出一只手来回摩挲着路西野的手腕,轻声安慰道:“我没事啊,你别急...”
可话还没说完,晏椿就又呆愣了一下。
路西野哭了。
原来平常雷厉风行的路西野,也会哭啊。
她微微蹙了蹙眉,还是伸手抹掉了路西野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扬起了自己的嘴角:“我真的没事。哭成这样,难不成要我哄你啊?”说完像是无奈至极的样子,凑到他的侧脸,嘴唇扫过他的唇角后说道:“乖,我这不是在给你亲亲了吗?”
一瞬间,晏椿察觉了以帝王铜像为中心而卸下来的一股劲道,伴随着她手腕上灼热异常的龙鳞,也逐渐温凉了下来。
“你,你吓死我了......”
应龙的神格和帝王之气一起,勉强护住了这片广场的部分安宁。
地震来得快去的也快,可留下的却是人类长时间内都无法忍受的痛苦。
整片火车东站的广场上,到处是破损的建筑材料和设备设施,还有无数倍拦腰折断的树木。
有且仅有中间这尊帝王铜像还屹立不倒,庇护了少部分靠近它的群众。
晏椿茫然地站在广场中间,像是站在表盘的中心支点上,周边尽是无可奈何的支离破碎,也是永远铭刻在时间长河里的崩溃。
乐陵的火车东站主体框架还在,并没有坍塌地太过厉害,但那些被震碎的玻璃和脱落下来的建筑材料却是无情夺走了许多生命。
地震发生的时候,火车站人流实在太多,不光由建筑材料坠落引发,就是人群间慌乱的互相踩踏也造成了无数伤亡。
不过短短几分钟,原本还只是阴沉的乐陵上空,突然下起了毛毛雨,雨水聊胜于无,却仍旧是雪上加霜,可短短几分钟,又停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陆续有幸存者开始往火车站的候车大厅躲避。
火车站这样的公共建筑,抗震强度十分强悍,足以庇护群众。
附近的遇难者一边进入候车大厅,一边给家里人打电话。
拿着电话的每个人脸上都是虔诚的祈求,灾难面前,所有人无一不希望的就是家人平安。
张顾昭护着乌乐,身上也有一些轻微擦伤,但并不严重。
此刻,他正接着龙虎山师兄弟们打来询问他们是否安好的电话,尽管张顾瑾神色紧绷,灾后的苍白明显易见,但童通话的声音还是十分得平静缓和。
“没事,我们都没事。”
“在广场空地上,还比较安全。”
“玄学公会总部已经在安排调令了?”
“好,我知道。我们可能会先和当地特派队和玄学公会联系......”
晏椿也有很多电话打进来,甚至是慈心方丈也不放心,他一个人的未接电话就有十几通之多。
晏椿接不过来这么多电话,只能先挑重要的一一报平安,然后给每一个打过来的号码都郑重地发了安全无虞的短信。
总是要让大家都放心的。
她身边的路西野也接了路平之打过来的电话,晏椿第一次听到一向稳重的路会长居然也会有那么慌乱的时候。
路西野是报平安,但也想要尽快了解上面的最新安排。
打完电话后,晏椿重新检查了乌乐和张顾瑾的情况,确定都没问题后才放了心。
乐陵政府和他们的公干机关组织得很快,没多久,就有附近的片警们骑着摩托车过来,至少也要先稳定群众们的状况。
来的都是年轻的面孔,身上也多多少少有擦伤,他们虽然人少,却是群众眼里发光的希望。
片警们用尽全力地安抚大家:“群众们请不要慌张,没有受伤的人帮一下受伤了的,大家可以聚集到车站大厅或者一百多米之外的长汀公园,这两个地方都是应急避难处。疏散的时候注意余震,小心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不要再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