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后折腰——浣若君
时间:2018-12-29 10:37:56

  彼时府中还有俩大强敌,一个郑姝一个宋绮就够罗九宁受的,任是裴嘉宪再宠爱她,到底在外头,而郑姝可以借皇后发威,宋绮又有个丽妃和宋金菊撑腰,任是谁罗九宁都斗不过。
  这时候,杜宛宁便对罗九宁说,只要她肯让王爷立自己为侧妃,自己身为宝昌郡主,又是阴山王府的曾孙女,必定可以替她狠狠教训宋绮和郑姝两个。
  为着这个,裴嘉宪再进来的时候,罗九宁便谏言,直言自己想为杜宛宁请封侧妃。
  用书中的话说:裴嘉宪冷冷看了罗九宁许久,只言了一句任凭王妃喜欢,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罗九宁心里浮想着这些事儿,忽而嗅着一股甜丝丝的气息,爬起来往不远处的茶围子上够了把手,端过只紫檀雕松鼠葡萄叶的盛盘来,才想起来,丽妃方才遣阿青送了艳嘟嘟的大桑椹一,自己竟是忘了吃了。
  她披了件衣裳起来,拈了枚桑椹来吃着,忽而就明白过来,为甚壮壮儿会叫丽妃作麻雀了。
  丽妃一张嘴,叽叽呱呱的,眼睛又生的格外圆,在孩子看来,可不就是一只麻雀?
  而皇帝胡须老长,又是斑白的,其人总穿着明黄色的衣裳,与画中的老虎无二,孩子见他,自然就想起了老虎。
  她自个儿端着盛盘,趿上绣花鞋走到隔着里外间的,一扇红木嵌螺钿的大案屏后面稳稳儿的坐了,闭上眼睛一枚枚的吃着,便听外面那个‘阿宁’自隔壁走了出来,接着便坐到了外头。
  “大将军,我替你带了整整半年的孩子,你就这样待我?”隔着扇屏风,杜宛宁在外笑嬉嬉的,半开玩笑半嗔恼的问道。
  罗九宁一听,立刻就睁开了眼睛,隔着屏风的隙子往外瞧去。
  与书中描述的完全相符,红色的软麂皮紧身小袄,细长的软麂皮掐腿裤子,红靴似火,身上还不知缀挂了多少的环佩铃铛,这是个穿着契丹女子服的少女。
  只是她的脸叫裴嘉宪挡着,罗九宁并不曾看得真切。
  “宝昌郡主,眼看三更,孤要安寝,能否请你回去?”裴嘉宪答的极正经。
  罗九宁咬破了一枚桑椹,啜着其中的甜意,一眼不眨的望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在屏风后头的缘故,总觉得裴嘉宪这种语调,未免太不解风情了些。
  但是旋即,杜宛宁于地上打个圈子,就坐到了罗九宁常坐着绣花的那张红木扶手圈椅上,一腿交跷,她道:“王爷,您是知道的,我父亲眼看就要到长安了,他来长安,可是您请了三四番他才肯来的,而我爹那人是个爆脾气,怎么,他明儿要来,点名你去接他,我怎的听说,你言自己明儿要搬家,就将此事推给了我姑父,贤王殿下。”
  “孤今日傍晚才至长安,明日要休沐,没时间。”
  “那雁门关的军务,您要没时间,我爹就去找烨王,或者太子谈了,可否?”杜宛宁挑了挑眉头,语气里颇带了几分挑衅,但又是开玩笑式的问法。
  “宝昌郡主,国事,可以明儿一早到前殿,皇上诏见时再谈,恕孤不能奉陪予你。”
  “原来分明唤人家作阿宁的。”杜宛宁忽而嘟嘟囔囔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宝昌郡主!”裴嘉宪语气愈发的不好了。
  “裴大将军,契丹西京府的大惕隐萧蛮说了,他诚惶诚恐,扫榻以待,等着与我父亲煮酒一壶,敞谈天地,不论国事与非,只求一醉。你觉得萧蛮这话是什么意思?”杜宛宁忽而就又来了一句:“而您了,卢纪国是您的部下,从他手里要是丢了雁门关,您觉得皇上会开心吗?”
  裴嘉宪背对着罗九宁,他到底是个什么脸色,罗九宁并看不见。但她忽而就明白过了,原本,她一直以为裴嘉宪褒自己在先,识杜宛宁和杜若宁在后。但现在看来,杜宛宁和杜若宁,因为就生活在雁门关内,她们和裴嘉宪,才是打小儿的相处。
  杜宛宁到底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一见面,竟就和裴嘉宪谈起国事来。
  ……
  而她和裴嘉宪所谈的这件事儿,就昨天,皇帝都还在嘴里念叨着。
  却原来,如今的契丹总称为大辽国,都城中京在大定府,而西京,恰就在雁门关外,大同府。
  中京有帝,名耶律斛,世称其为顺宗,其人当然就是辽国的皇帝。
  但是,如今对于雁门关威胁最大的并非大辽的皇帝耶律斛。而是西京府的惕隐兼北面官萧蛮。
  其人年约三十出头,身负韬略,雄心勃勃,再兼带兵有方,私底下与杜虢又是极好的朋友。契丹兵强马壮,又一直以来地,都有侵野南下,霸占中原的意思。
  而阴山又恰在雁门关,杜虢的封地又属于带兵自治,他若向着大康称臣,则整个雁门关自然是属于大康的。但他要是向着大辽称了臣,那雁门关自然就属于大辽了。
  阴山王杜猛,乃是开国时的大将军,儿子杜侯是一代名将,可惜英年早逝。世孙杜虢之母萧氏,乃是契丹重臣之女,其人半汉半契丹,亦是骁猛异常,人称其为常胜将军,就是说,自他披甲上马,就从来不曾打过败仗。
  这样的臣子,便皇帝都要忌惮他几分。
  昨儿皇帝还在念叨,说杜虢身负异族血统,不得不防。这时候杜宛宁当着裴嘉宪的面,赤/裸裸的就说,辽国萧蛮诚惶诚恐,扫榻以待,那自然不是句顽笑话。
  摆明了的,阴山王早有异心,而杜虢此番入长安谨见,就是来谈条件的。
  要是皇帝给的条件优厚,他或者依旧还是大康的臣子,但若皇帝给的条件不够,那估计很快,他就得成辽国的臣子了。
  “怎么样,大将军,您明儿真的不愿意去接我父亲吗?”杜宛宁一只小红靴子踢踢打打,踢着脚边蜿蜒而下的绿萝,眉眼中带了满满的挑衅。
  “去。”裴嘉宪应了句:“那萧蛮乃是孤的死敌,既他都愿意对王世子扫榻以待,孤待王世子,自然要更加热情才是。”
  说起萧蛮二字,裴嘉宪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而罗九宁的耳朵,顿时也是跟兔子一般的,就竖了起来。
  萧蛮其人,虽不曾见,罗九宁也于书中久闻其名。照那本书中所描述的来看,那是个苍白,阴森,冷漠而又邪癖的疯子。更要命的是,罗九宁的二叔罗宾,如今就在其人手中。
  而书中的罗九宁,还曾叫萧蛮这厮给劫持过,九死一生,才能从萧蛮手中逃脱。
  罗九宁还想听这俩人再聊会儿了,谁知杜宛宁旋即就跳了起来:“那咱们就明儿一起出城,去迎接我父亲。”
  说着,她像只红色的小烈马一样,甩搭着满头发辫,也不顾裴嘉宪再说别的,一脚踢开帘子,转身就走。
  她的脚步声也是仿似马蹄一般,罗九宁生来,还是头一回见女子跑起来,脚步声能像烈马一般的。
  当然,她就是至此,忽而就明白书中的罗九宁为甚会真心实意,拿杜宛宁当作姐妹了。因为这女子,从表面上看来,确实率性,而又大大咧咧,天生温柔绵善,走路跟猫咪一般无声的罗九宁,最喜欢的,就是杜宛宁这般的姑娘。
  “阿宁!”屏风外,裴嘉宪又唤了一声,依旧是方才那般温柔又无奈的语气。
  “出去!”罗九宁立刻就站了起来,一把将隔扇门合了个死紧。
  “阿宁。”裴嘉宪央央求求的,再唤了一声。
  “王爷要不出去,那妾身就出去,换您来住这间屋子,如何?”
  裴嘉宪在屏风外站了片刻,终于还是扬起双手来,柔声道:“好,孤退出去便是,眼看有雨,你早些上床安歇,好不好?”
 
 
第58章 生来注定
  罗九宁轻轻儿嘘了口气,待裴嘉宪出去了,便听见隔壁的小阿媛一直在叫:“奶妈,我渴,我好渴。”
  奶妈带一个壮壮都够累的,这时候也已经睡下了,阿媛唤了半天唤不到人,于是自己就爬了起来。
  罗九宁连忙倒了杯温水,便端了过去。
  “母亲安。”见罗九宁来了,她连忙在床上屈腰跪了,便是一礼。
  罗九宁于这四处生来就四处漂零的孩子,因为她相貌生的肖似自己,倒是很有几分怜惜,试着想搂,小阿媛果然就凑了过来,坐到了她怀中。
  “阿媛可喜欢吃葡萄,娘替你剥?”
  “不要,我要吃桑椹。”一年多不见,这孩子的嗓音里都没有原来那种奶气了,如今看来,倒比原来更漂亮了几分。
  “弟弟可真好看,他叫我是桑椹,我就要吃桑椹。”说着,小阿媛捡了枚桑椹出来,嘬了一口甜甜的汁子。
  罗九宁侧首瞧了眼儿子,他倒好,给阿媛安个名字叫桑椹。
  “方才来的,就是一直带着你的那位宝昌郡主?”罗九宁见孩子喜欢吃桑椹儿,遂将盘子整个儿挪了过来,放到了孩子怀中。
  阿媛羞怯的点了点头,咬着唇啧啧吸着:“母亲,桑椹真好吃。”
  “宝昌郡主这一年多可回过山阴,你可曾见过山阴王府另一位姑娘,叫杜若宁的那位?”罗九宁颇为好奇的,就又问道。
  阿媛似乎颇不好意思似的,垂了垂眸子,过了半天才郑重其事的说:“方才从翠华宫出来,父王一直跟女儿说,往后女儿要永远跟着母亲,所以不能对母亲说谎,也不能不敬母亲,母亲有问,要如实而答,但女儿不敢说。”
  罗九宁也不过随意问一句,瞧这小丫头一脸为难的样子,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噗嗤一笑说:“罢了,娘也不过随口问一句,快和弟弟一起睡了,明儿才好早起得来。”
  说着,她亲自替阿媛摆好了枕头,放着她和壮壮儿一并睡了,这才拿烛拨子一支支压灭了烛,就准备要出门去。
  就在这时,她便听阿媛忽而低低的唤了一声母亲:“母亲……宝昌郡主夜里躺下的时候,总说杜若宁是个狐媚子,妖货,贱婢生的……”
  “嘘,乖孩子的嘴里,可不能出来这种话。”罗九宁连忙捂上了这孩子的嘴,悄声道:“睡吧。”
  就在这时,窗外忽而猛然一亮,再紧接着,轰雷一声巨响,阿媛吓的直接就抱住了自己,小壮壮儿也是咧嘴就开始大哭。
  罗九宁自己也怕雷声,听见俩孩子一起哭起来,脱了鞋子就上床,壮壮在她怀里,阿媛抱着壮壮,仨人就团到了一处。
  “阿宁,你和孩子可还好?”窗外,阴魂不散的裴嘉宪问道。
  “我们很好,王爷自去睡您的,您能不能不管我们。”罗九宁顿了顿,又道:“您再这样,难道是要逼着妾身再逃一回?”
  半晌无声,大概裴嘉宪呆的无趣,也走了。
  罗九宁把小阿媛并壮壮两个一并儿搂了,一手过去圈着,悄声道:“都不哭,娘在这里陪着你们,陪你们睡到天亮。”
  要说阿媛小的时候,一直叫宋绮带着。但宋绮和丽妃一样,其实是个极嫌孩子的性子。虽说表面上疼孩子,那是裴嘉宪在的时候,等裴嘉宪一走,她是从来不会抱一把孩子的。
  至于杜宛宁,尚未嫁人的大姑娘,虽说把阿媛像个宝似的捧了过去,但也是找几个奶妈带着,自己并不曾怎么关心的。
  孩子可是比任何人都知道,谁待她好,谁待她不好的。
  虽说这个嫡母她见的少,但是头一回替她治过红疹之后,那一盒薄药从洛阳带长安,在贤王府几番不小心吃坏了身体,靠的全是它。
  阿媛紧紧抱搂着壮壮,悄声说:“母亲,您再别把女儿送人了成吗,我想和弟弟在一起,永永远远都在一起,我想跟着你们。”
  于大人来说,或者不觉得怎么样。
  但于孩子来说,那么幼小一个生命来到这世界上,他们需要一个固定的人带着自己熟悉环境,需要学习太多的东西,并不喜欢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因为每换一个人,那怕只是个乳母,孩子需要时间去适应乳母,而乳母对于孩子也一无所知,任是再尽责的乳母,也需要时间适应孩子。
  阿媛这孩子因为宋绮挑剔,小时候不知道换过多少乳母。再换到杜宛宁那儿,杜宛宁是个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叫妖货,贱婢的人,可以想象她的才情,涵养又能有多高?
  罗九宁和离的心无比的坚决,答应不了小阿媛,于是实言说:“阿媛,娘只能保证,你父王往后会永远与你在一起,但娘带着壮壮儿是要离开皇宫,也离开王府回洛阳的,娘帮不了你啊。”
  “是因为宝昌郡主,娘才要走的吗?”阿媛像只小松鼠一样,紧紧的偎着,又悄声的问。
  罗九宁顿了一顿,忽而觉得,小阿媛一直跟杜宛宁呆在一起,怕是知道些什么。
  “阿媛为何这样说?”
  “宝昌郡主说,她生来就是注定给父王作妾的,她倒不在乎这个,而她最恨的,是杜若宁那个庶出的贱婢,明知她母亲要死,却眼睁睁的放纵着,不肯搭救一把,只要她活着,就要杜若宁生不如死。”
  罗九宁蓦地就清醒了,果然,杜宛宁也知道原书中的内容。
  这样说来,那杜细奴大抵就算是她的个马前卒了。
  “宝昌郡主还说了甚?”罗九宁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她想知道,杜宛宁究竟知道了多少。
  小阿媛想了想,说:“宝昌郡主曾悄悄的与贤王妃商量,还说,您会认她作姐妹,到时候,她就可以嫁给父王了。”
  这个,罗九宁自然知道。
  “除此之外,她还说了甚?”罗九宁想知道的是,究竟是杜若宁知道先机,还是杜宛宁知道,抑或,俩人都知道。
  小阿媛一偎一偎的,像只松鼠似的凑了过来,悄声道:“她有个本子,每每出了什么事,自要去翻那小本本儿,她还说,那杜若宁知道的,她如今也全都知道了,而那杜若宁毕竟是庶出,只要将她困在阴山,她就永远都甭想登天。”
  罗九宁明白了。
  大概,真正知道先机的是杜若宁,而杜宛宁所有知道的事情,是从杜若宁那儿知道的。否则的话,杜宛宁也不会说,自己要把杜若宁困在阴山,永远不准她出来。
  她忽而想起来,自己也曾拿个小本子记录了许多事情。叫阿媛这句话给惊醒来,罗九宁心说,我得赶紧烧了自己那小本本儿不可,否则的话,要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岂不是更加要贻害大方?
  “对于娘,那宝昌郡主还曾说过什么?”罗九宁抚着孩子,悄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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