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后折腰——浣若君
时间:2018-12-29 10:37:56

  罗九宁这时候才明白了,裴靖可不是一人前来,他还带着人呢。
  也是她傻,怎么就忘了这世间还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道理了。
  往后退了两步,罗九宁说:“裴靖,你要再这样,可休怪我喊人,我们肃王府的侍卫们,离此顶多不过几百步,你怎么可能带走我。”
  “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裴靖依旧在歇斯底里的钻牛角尖。
  他没有成家,没有孩子,所以他不懂一个孩子对于女人的重要性,艰难的坐了起来,他喝道:“来人啦,把她给本宫绑了,咱们好即刻赶路。”
  罗九宁趁着裴靖挣扎着,还未爬起来的时候,夺门便出,待从这子孙庙出来,才真叫吓了一跳。
  门外横七竖八竖躺着的,居然全是人,看那一身短打的打扮,和裴靖一模一样,显然,当是东宫的人。
  可这一个一个儿的,也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了,总之,全都歪倒在地,但是槐林之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罗九宁提着裙子往前跑了两步,便听身后一阵格外的冷,又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她于是鼓起勇气回头,回头问道:“谁在哪里?”
  身后并无人说话。
  但旋即,庙中的裴靖便是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打斗的声音。
  “谁,究竟是谁在杀人?”罗九宁到底不放心裴靖,于是折身又准备要跑回那子孙庙里去,但紧接着,庙中就传出裴靖撕心裂肺的声音来:“阿宁,跑,快跑。”
  他似乎是正在跟什么人打斗,叫的声音越来越凄惨,还在不停的喊:“罗九宁,快跑,跑,不要回头。”
  忽而撕心裂肺的一声,他吼道:“阿宁,我……我爱你!”
  罗九宁已经折到了庙门上,还未进门,只见一道血光。待她进去的时候,裴靖已经不见了,方才她和裴靖对饮过的干柴禾上,空留残羹冷炙,还有一抹红色的血。
  罗九宁站了良久,忽而回头,便见白灰涂过的墙壁上,用血书着一行字:我李靖,誓不负罗九宁,生生世世。
  李靖,那是当年裴靖在洛阳时的化名。
  这字迹早已凝了血,当然并不是裴靖刚才书的,而是白日里,他在这子孙庙里等她时,拿自己伤口上的血书成的。
  周遭忽而又响起那种冷森森的笑声来,吓的罗九宁遍体发寒。
  她不知道究竟是谁抓走了裴靖,可这时候只凭她孤身一人,想把裴靖救回来那也是徒劳的,踉踉跄跄的,罗九宁一路绊了好几个跟头,才跑回苑中。
  *
  等裴嘉宪和小壮壮儿俩个回来的时候,惊魂未定的罗九宁躺在床上,还怔怔儿的睁着眼睛发呆。
  裴嘉宪甫一进来,胡谦昊也跟进来了,就在门外,他说:“王爷,不好了,裴靖叫人伤的奄奄一息,扔在咱们府门外,而烨王的人恰好追来,现在烨王就在门外,等着要见您。”
  罗九宁蓦的就坐了起来,直勾勾望着裴嘉宪。
  虽说是给废掉的皇太孙,但毕竟是天家子嗣,皇帝或者会囚禁他,但绝不会伤他性命。
  这摆明了的,就是烨王非但想杀裴靖,还想栽赃给裴嘉宪。
  “可还有得救?”裴嘉宪道。两道厉目,他一直冷冷盯着罗九宁。
  “一刀穿腹,但尚有呼吸。”
  “那就赶紧,尽力救治。”裴嘉宪道。
  “烨王还在外头,等着要见您呢。”胡谦昊又道。
  “叫他等着,孤过会儿就出去。”裴嘉宪说道。
  他将儿子抱着放到了床上,便一直盯着紫檀大床那地台上,罗九宁一双缘边沾了血的绣鞋,轻轻拈了一只起来,他道:“裴靖几时来的,你见了他几回?”
  “早晨见了一回,方才又见了一回,然后,他就不见了。”罗九宁搂过儿子来,虽说裴嘉宪的脸色格外难看,她倒也坦然以待:“他本就受了伤,说自己想去洛阳,我于是给了他些银子,替他治了伤,让他休息一日再走。”
  裴嘉宪忽而就凑了过来,望着妻子略有些绯红的脸,鼻尖轻轻凑过来嗅得一嗅:“还一起吃了酒,吃了几杯?”
  望着他意欲吃人的眸子,罗九宁竖了两根手指起来:“就两杯。”
  壮壮的眼神,和他爹是一样的,俩人一起冷冷的,用极为责备的眼神看了罗九宁许久,直到她敌不过他们的目光垂下眸子,这才挪开了眼眸。
  “我没觉得自己作错了。”罗九宁道。
  “你是没作错,可是你难道不明白,烨王在长安布下天罗地网,便他真能逃到原上来,也是烨王的网开一面?为着的,就是好栽赃嫁祸给孤,让父皇对孤生厌心。”裴嘉宪反问。
  烨王的一石二鸟之计,这一下子,非但能害死裴靖,还能把罪栽给裴嘉宪,这才真正叫,狠毒无比。
  罗九宁团过壮壮来,将儿子搂在怀中,默默的坐着:“我该早上就赶走他的。”
  “你该早点儿告诉孤他在原上,那么孤或者还能给他一条生路。”裴嘉宪压抑不住胸膛中的愤怒,声音不由就厉了起来。
  “胡说,你会杀了他的。”罗九宁道。
  她怕裴嘉宪知道了要杀裴靖,又怕裴靖还是像上一回在洛阳一般,宁可闹到天下大乱,也非得要见她一面。所以她才悄悄儿的出去,想要将他哄乖,悄悄儿给哄走。
  “他是孤的侄子,孤只会废了他,怎么可能杀他?”裴嘉宪刚想发火,儿子打着瞌睡,两眼懵懵懂懂的,就叫了声爹,他的声音不由便软了下来。
  罗九宁道:“但在那本书里,他就是你杀的。就是他放火烧洛阳的那一夜,你将他杀在洛阳城了。”
  她记得书里所言,说裴嘉宪拿她诱捕裴靖,然后便仿如玩弄一只猎物一般的,玩死了他。
  “胡说。孤当时想着的是,他也该好好儿识点教训,所以孤只要抓住了,就不会放过他,太孙之位,他不配作,但是孤可没想过取他的性命。”裴嘉宪道。
  罗九宁急了:“可是书里,书里分明就是那样写了的。”
  “阿宁,你一直以来,就是因为那本书才不肯信任孤的,孤只问你,如今这世事,与你那本书中所发展的,可是一样?”裴嘉宪反问。
  罗九宁想了想,似乎并不太一样,但是,她确实一直以来,对于书是深信无疑的。
  自打那夜梦到那本书,它就成了她的宿命,叫她无法摆脱。
  “书里的那个孤,绝不是孤自己,你或者也学学杜姑娘,将它当成一本书,当成个笑话,而不是现实的生活才好。”他顿了顿,道:“你抱着孩子先睡,孤出去看看去。”
  裴嘉宪出去了,而壮壮两只眼睛耷拉着,揪紧了罗九宁的衣衽,死都不肯去跟奶妈睡,罗九宁也就只得将他团到怀中,与他一起睡了。
  闭上眼睛,她仔细回忆着梦中那本书。
  也是了的,她只读了半本,而书中关于裴嘉宪杀裴靖,并杀几位兄弟的事情,全都不过别人口中的传言而已。
  也许其背后的一切,都将在下半本书中解迷,可是她只读了上册,没有找到下册,以致于她所知道的一切,也是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原上夜来有些寒凉,正迷迷糊糊欲要睡着之时,阿青进来了。
  从紫檀大柜里另抽了一床自长安带来的缎面大被压在脚边,阿青跪在床前,凑到了罗九宁的耳畔,就悄声儿的说:“娘娘,我终于明白为甚杜姑娘非得给咱们壮壮儿吃鱼。而且呀,她傍晚时做了件事儿,瞧起来也是怪怪的。”
  罗九宁顿时就又来了精神:“快快,讲予我听。”
 
 
第83章 仿如鱼鳞
  就在方才,罗九宁未至,裴嘉宪带着壮壮儿一起到长公主那边闲话聊天儿。
  长公主自己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齐国公,今年也近三十岁的人了,不过因为自幼长公主就只有他一个儿子,养的比较惯溺,小小年纪逛了几回青楼,染上了花柳,如今虽说治好了,表面上无碍,但是不能生育。
  到了这把年纪,连个孙子都没有,长公主的膝下就极是冷清了。
  虽说是义女,但毕竟才认了不久,而长公主对于杜若宁的了解,事实上全来自于裴嘉宪的言谈。
  而裴嘉宪因为杜若宁在三年前救过自己一回,又一直以来与世无争,淡泊宁静,是以,对于杜若宁,那是极尽美誉之辞。
  裴嘉宪不停的夸,长公主对于杜若宁,那自然是疼爱无比了。
  几个人对坐着,因只有个壮壮在眼前顽来顽去,自然话题也就在壮壮身上。
  长公主当时笑的颇有几分揶揄,指着壮壮儿说:“瞧瞧你这儿子,生的可真是像你,只不过,一个总显得有些单薄,莫若叫王妃替你多生上几个,一起长大,膝下热热闹闹,才是幸事。”
  裴嘉宪大言不惭:“孤正在努力。”
  长公主笑着望了杜若宁一眼,道:“老四倒是大言不惭。”
  “不过,可惜了的,就是这孩子不喜吃鱼,小壮壮,你可知道鱼肉鲜美,你不食鱼,可就于吃食上,少了许多的乐趣哟。”杜若宁忽而就来了一句。
  裴嘉宪极其护短:“孩子喜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喜就不喜,杜姑娘,此事就不必再提了。”
  “他居然不吃鱼?”长公主顿时一阵惊呼,却是连忙就摒退了旁边侍立着的下人们。
  要说阿青,就得说丽妃了。丽妃这些年口无遮拦,在宫里横行霸道处处惹人,但偏偏没叫人给害死,跟阿青这姑娘的谨慎,以及聪明是分不开的。
  虽说丫头们皆退到了外头,进不去,也听不到长公主究竟要说些什么。但是,阿青出来之后,手中拎了一把花壶,却是转而从后面进了大殿,假作个浇花的样子,就站到了殿侧一株极高的盆栽金桔旁。
  那金桔树仿如一尊宝塔一般,本就缀满了金黄的小桔果儿,再兼长公主在上面装饰的挂饰又多,整个儿的,就把阿青给掩住了。
  当时,长公主便说:“你们还小,不曾经历过。当年你们的爷爷,也就是我父皇亲征南诏时,为了能够降伏南诏,据说放水淹了整整三万百姓。南诏人虽说瘦小,但生性悍猛难驯,且还懂些巫术,当时被淹之后,婴童老弱,齐漂于水面上,残不忍睹。
  从南诏回来,我父皇便作了个梦,梦中,观音菩萨于他说,他戕害无辜生灵,必将要得报应,而那报应,自然是要叫咱们大康王朝倾覆,而那位要颠覆咱们大康的人,恰就在皇族子嗣之中。观音当时问我父皇,此人出时,可有何提示否?
  观音菩萨说,其人天性,不食鱼鳖。”
  “为何不食鱼鳖?”裴嘉宪问长公主。
  “因为三万南诏人,就是葬身于鱼鳖之腹,所以南诏人的怨灵,不食鱼鳖。”长公主说。
  要说不论此事是否真假,这也算得上一手离间的好计谋了。
  阿青当时悬提着一颗心,以为裴嘉宪会因此就不喜欢壮壮了,不料他当着杜若宁和长公主的面把正在地上玩不倒翁的小壮壮就给抱了起来,侧首在儿子额头上吻了吻,他道:“罢了,孤也该带着儿子回去了,长公主和杜姑娘就此歇了吧。”
  等裴嘉宪走出门来,那杜若宁便又追了出来,而阿青抱着只花壶,紧随其后,就在后面追着。
  “表哥,壮壮的事儿,您或者不在乎,但是千万记得,可勿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呀。”杜若宁说。
  裴嘉宪顿在原地:“为何?”
  “为了他好,也为了你好。”杜若宁停在原地,月光下白衣清亮,秋风拂起衣裳,仿如将要趁风归去的霜娥一般。
  “孤知道了。”裴嘉宪闷闷的答了一句,抱着儿子,转身便走。
  而阿青呢,将这些明明白白全听在耳中,等裴嘉宪一出去,就跑来,将这些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予罗九宁听了。
  罗九宁听罢,坐了半晌,问道:“你说她作了件事儿,也是怪怪的,那又是何事?”
  阿青连忙道:“那会子太阳都落了,她非得要往天上放个纸鸢,几个丫头为了给她放纸鸢,倒是忙乎了半天,奴婢直觉这事儿不太对劲儿。”
  “罢了,这事儿你可要守口如瓶,守的紧紧的,千万不要风传出去。”
  阿青领命,走了。
  要说杜若宁这一手,就不可谓不高明了,先是拿鱼糕试探孩子,再接着,又把裴嘉宪和壮壮儿请过去。而关于梦,以及太/祖皇帝对于此事的忌讳,却是由长公主说出来。
  她这是想引起裴嘉宪对于儿子的忌惮已经厌恶,就好比皇帝因为裴嘉宪生于端午,就一直对他怀着深深的戒防与厌恶一般。
  要说她不知道先机,怎么可能?
  只是,她比她和杜宛宁都更聪明,更圆滑,更善于表答罢了。
  至于大晚上的放纸鸢,而恰又是在她出门找裴靖的时候,这又是为何?
  难道说,杜若宁也悄悄儿的监视着她,那纸鸢,是她用来与人互通消息的?
  否则的话,裴靖隐藏的那般好,连裴嘉宪都不曾发现,转眼的功夫,就有人悄悄儿的潜来,来杀他了?
  且说这厢,裴嘉宪出门之后,便见二哥烨王一袭黑披,气势汹汹的站在前庭。
  手挎佩刀,见裴嘉宪出来,他立刻便道:“老四,到底彼此皆是兄弟,靖儿便逃出了长安,父皇给的成令也是将他抓人捕回去,你缘何能将他伤成这样?”
  来人可不止烨王一个,而且,他带着的,可是皇帝的亲兵。
  整个苑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全都围了起来。
  而胡谦昊等人紧紧护卫在裴嘉宪身旁,见烨王抽了兵刃,立刻也是手按刀柄,紧接着就是要抽刃的架式。
  逃出长安的裴靖躺在一张大春凳上,面如白纸,裴嘉宪走过去的时候,已是气若游丝。
  “来人,将肃王一并抓了,带着裴靖,咱们入长安复命去。”烨王高声道。
  庭中火把汹燃,殿中亮如白昼,只待烨亲王一声令下,侍卫们立刻就冲了进来。
  而在这乱烘烘的关头,裴嘉宪似乎也不着急,仍是那件窄袖青袍,他单负着一只手,走到了侄子的面前。
  当然,这也是肃王妃的旧情郎,生得一幅清俊的少年相貌,面色惨白如纸,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一刀刀极浅的伤痕,将他的肌肤划的仿如鱼鳞一般。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