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年里,她是如何活的, 朝堂是如何动荡的, 只要是她听过的, 经历过的事情,她都没有忘记, 这些事情若不是自己经历一回, 也很难接受人死了还可以重生, 还可以带着当初的记忆重新活过。
云浅靠在靖王的怀里, 落下的幔帐隔绝了屋外的一切,狭小的空间里, 云浅越是觉得身边的人离自己很近, 似乎贴近了她内心最深处的那个地方,云浅从自己是如何死的开始说起, 说到了朝堂,说了皇上的亲征,还有之后整个朝野的走向。
安王接替朝政一个多月,靖王救回了皇上, 皇上重新登上宝座之后, 京城一时闹的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的日子才总算结束了。
这一世自己的命运是改了,可天子朝堂那些大事, 关乎天命的历史,不知道又将如何......
上一世在这件事中受牵连的亲人是父亲与六哥,那时候的自己只听说了靖王前去营救了皇上,如何营救,又遇到了什么危险,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回来过后,靖王隐世,彻底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前世靖王如何与她不想干,她从未去关心过,可这一世,他就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的枕边人,也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愿让他去犯险。
“倘若王爷能阻止就是最好,不能阻止,无论面对什么我都会陪在王爷身边。”云浅的内心就是这么想的,想到前世那般凄惨的下场,最后死在了自己的痴心之下,即便是那样,这一世面对靖王时,她却还有勇气再爱一回,如此一想,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的了。
“浅浅放心,本王绝不会让你的噩梦成真。”靖王很少给过人保证,但最近他连连几次给了云浅保证。
他自来不是一个说话绝对的人,即便是那个结果有十分的把握,他也会留有三分的余地,不会说的太满,可这一回他说的很绝对,他的寂静人生恐怕在这一刻才完全的被颠覆了,为了云浅,为了他们还未出生的孩子,这次怎么着都出面了。
春季本就是一个惹人喜欢的时节,靖王府上自从云浅进来了之后,先是后院,再到前院,后面连靖王府的门口都种了一颗藤树,藤树是云浅托了游学在外的二哥哥的关系,让人从东海运回来的,运回来的时候还有几个花苞,光秃秃的树干经过了一个春季就发满了绿叶,在最后还赶上了春季最后一波的怒放。
府上来了客人,也都会先瞧一瞧藤花,感叹往昔那般沉寂的府邸,如今似是复苏了一般有了生命,竟是明朗了不少。
那些客人云浅大多都是不认识的,但云浅也猜到了几分他们是为何而来,靖王说了,秋季的那场战役,他也会陪着皇上一同去,日子紧迫,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危,靖王最近都是亲自训练将士兵。
云浅在靖王告诉他,他也会去战场上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此时皇上的内心是坚决的了,不会再为任何言论动摇他一颗想要征战沙场的人。
事实上,皇上在众多人的劝阻之下也曾经有过犹豫,可奈何自己先前的那股劲儿已经将他自个儿推了出去,如今个个都劝他不要去,劝的声音多了,就夹杂了一些其他的声音,说是看不起他,说他不是那块料,这些风声多少进了皇上的耳朵,本就想去体会一把杀敌的痛快,此时这么被人一激,就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等他凯旋归来的那一天,要让曾经怀疑他的那些人对他刮目相看,让他们真正的对他心服口服。
靖王爷也没有来得及劝他,他就自己找到了靖王,到了靖王府之后做出了一幅愤怒的模样,在靖王面圈斥责那些有的没的的传言,不管是正还是假,他都当成是真的,还对其进行了些许修饰,更加的凸显出他所受到的刺激有多么的大,世人是有多么的看不起他,他一股劲儿的对着靖王发泄完了之后,靖王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问了他一句:“皇上,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皇上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绷住了说了一句,也算是表明了他的心声:“朕不得不去。”
靖王听完当场就回了他:“皇上真要去,那也带上我吧。”
皇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几番确认靖王是很认真的之后,难得的放下了他多年以来练就的皇上架子,坐在靖王旁边,还像当初跟在靖王身后一样的表情,激动又期盼的看着他:“皇叔也想去是不是?当年咱们几个去校场操练的时候,皇叔最是优秀,连先生都被你所想出的主意折服,朕还想着皇叔早年都有这份英姿飒爽,征服敌人的心,怎么长大成人了反而就沉寂了呢,朕之前还想问问皇叔,是如何将内心的那股雄心壮志隐藏住的,如今看来,皇叔估计也是隐藏不住了。”
皇上像是瞬间就找到了知音一下,恨不得立马就拉着靖王上战场杀敌,幻想着两人穿上铠甲,手提长,抢,一路所向披靡,敌人闻风丧胆......
他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皇帝不只能文也能武。
皇上来靖王府来的勤了,安王爷就再也没有来过,自从知道了皇上去定了战场之后,安王就彻底的与他划清了界限,话都不想和他说,横竖皇上也不会想见他,两人之前还会选着日子一道去太皇太后那里,可如今都是先打听对方去了没有,只要听到对方在太皇太后屋里,都会故意避开。
知道了皇上真如卫疆所说要去沙场,安王的心就彻底的慌了,就差弄个房间将林婉清五花大绑的绑起来,不让她出门,是以这些日子也不打算去哪里混了,日日缠着林婉清陪着他一块儿练武,不是他有多么的想切磋功夫,主要就是想随了林婉清的意,投其所好,如此一来就能留得住她,不然动不动就不见了人影子,急得他额头的黑线都多了几根,脾气就越发的暴躁了。
去安王府上的卫疆派头也是水涨船高,越来越讲究,在外人眼里他是得了安王府的青睐,安王府给了他好处,他乘坐的高档马车,他穿的绸缎,侯府上下所用的开支用度,所讲究的那些派头,无不证明着他卫疆如今是出人头地了,正在光耀他侯府的门面。
可也只有卫疆知道,秦家知道,这些所谓的派头,那都是用的秦家的家产所充出来的虚假面子,安王爷除了打赏过几次布匹牛羊之外,一个银锭子也没有给过卫疆,侯府的侯夫人都着急了,可卫疆却是说:“不急,还不到时候。”
卫疆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是内心多少也是有些慌的,但又想想以后等到安王登基,他得到了重用,日后还怕捞不到银子不成。
可日子久了,卫疆不急,急的人可就多了,最急的还是秦家,就为了支持他侯府世子出人头地,秦家的几间铺子每天都会抽走大量的现银,侯府倒是风光了,名声也出来了,只是秦家这边却是越来越空。
想他侯府的侯夫人就单单过了一个寿辰,就花了五千两白银,这要放在之前,侯府哪能花得起,哪里敢花?
起初侯夫人也是没打算要办寿宴,可不办吧又有些不心甘,就对卫疆说随便办办就好,卫疆哪里有时间理会这些,转身就让秦雨露去办,如今侯府的所有的开支用度都是秦雨露说了算,倒不是她有多大的管理能力,而是所有的银子都是她秦家拿来的。
秦雨露听了卫疆的安排之后,还是有些紧张,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的,没有操办寿宴的经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问侯夫人,直接问她想怎么办。
侯夫人听了秦雨露这么一问,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想着银子在你手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你对我有多大的心就办多大呗,怎的还有跑来问她的道理。
当下也就回了两个字:“随便。”
秦雨露是个实心人,听了侯夫人的话就说:“宴会就按往年的规矩来办,银子我来出。”
往年?
侯夫人一想起往年,心里就更不好受了,往年没用一分银子,都是在割她的肉,哪里会铺张浪费,可如今……她虽说还是心痛银子,但是一想到这些银子也不用自己出,横竖她花了也是花了,节省了也不会把省下来的那部分拿出来给她,何不就讲究一下排场,壮壮自己的脸面?
侯夫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自己不好出面说,就让身边的丫头素素明着暗着的去找过几次秦雨露,说如今侯府的面子都挂出来了,再按照往年的生日宴会来办,莫不是又一朝打回原形,好不容易撑起来的面子,全部都没有了吗。
秦雨露听了,当场眼皮子就跳了几下,也明白了这就是侯夫人自己的意思,秦雨露就忍不住的想起了前些日子,侯夫人还抱怨了卫世子的马车太过烧钱了,之前的马车又不是不能坐人,怎么非得用那黑楠木,还配了硫金镶钻嵌宝石。
可这会儿,到了她的寿辰了,她怎么就没有想过要节俭了,侯府如今用的这些钱,都是她娘家出的,每一分都是秦家那些秀坊铺子里赚来的钱,可秦家赚的再多,给的再多,也经不起他侯府这么花,卫疆就不说了,他如今在安王爷跟前效力,自然要讲究一些,可侯府其他人,按理来说,就不应该也跟着起风,要与卫疆一块儿要那脸面,使劲了的烧银子,最近几次秦雨露明显感觉到了母亲那里的难处,现银没有,几家铺子都没钱进新货,进账也大不如之前,更有几间偏远的铺子,都直接抵押了出去。
秦家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侯府的侯夫人怎么就看不清?
秦雨露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侯夫人都派人来三番五次的说了,她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的替她操办,秦雨露拿来足足五千两的银子来为侯夫人办寿宴,自然是比往年的要好很多,宾客们饭后闲着无聊,见侯府如今已经变了样,寿宴也办的比之前好,一时就夸起了侯夫人,说她有福了,世子如今有出息,寿宴也办的好。
侯夫人一听心里乐呵了,可嘴头还是说了一句:“这那能与云府相比。”
宾客们听了这话,也都是笑着无心的说了句:“谁闲着没事去和那云府比,云府如今正是得势,府上又有几位会赚钱的老爷和少爷,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什么叫做我们这些人?她是侯夫人,能与她们一般人相提并论吗,怎么就不能与云夫人比了?
原本还对这次寿宴很满意的侯夫人突然就高兴不起来了,总觉得心里难受的慌,脸烫的慌,想当年侯府风光的时候,哪里有他云府什么事儿,如今败落了几年,在其他人的心目中,侯府都不配与他云府相比了。
侯府有这么惨吗?
云府又有那么好吗?
秦雨露忙里忙外,一场寿宴下来,本就怀了身孕,累的只喘大气,本以为侯夫人这下应该高兴了,就亲自去看了她一回,秦雨露心怀着十成把握,想着侯夫人见到她之后必定会感谢她,可一进去就看到一张黑脸的侯夫人坐在榻上,见到自己来了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后来再一听侯夫人酸了一句:“寿宴这事本来就是费银子的,要早知道如今侯府出不起银子,就不该办这寿宴。”
秦雨露当场就委屈的红了眼眶,回去之后就嚎啕大哭了一场,说自己为难成了那样,替他风风光光的办了一回寿宴,足足花了五千两,换来的却是这么一句没良心的话,要早知道,她要早知道侯夫人会这么说,她也就随了她的愿,不办了。
可这会儿是银子也花了,有没有讨到好,秦雨露瞬间就觉得那五千两银子就似是打了个水漂,砸下去泡都没冒一个。
后来秦雨露也知道了侯夫人为何会不满意,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心,要拿人家云府跟自己比了。
秦雨露气的当场就跳脚:“她自己要有那本事,就去比呗,如今这银子可都是秦家的啊,她怎么就那么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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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侯府的侯夫人不满意,可比起往年,今年算是个高质量的寿宴了,出席过侯府寿宴的人一出门口就传了出去,说如今侯府得了安王的青眼,办了一个体面的寿宴。
传了几个转,就传到了云府,后面就传到了云倾的耳朵里,此时离云倾出嫁的日子只有一个月了,云倾正是忐忑不安之时,突听得这种好消息,自然是高兴的,以为卫疆真的平步青云了,一朝得了势,眼睛缝里都是欢喜,这几日一高兴看赵姨娘也顺眼了很多,说自己要出嫁了,很多东西都用不着了,要赵姨娘拿去自己用,还说今后自己嫁进了侯府,日子过的好了,自然不会忘记她,要是她有什么难处,就尽管的去侯府找她。
赵姨娘看到云倾的突然转变,也是很开心的,去侯府找云倾,她是没有那个胆子,可只要云倾过的好,过的开心,她就满足了。
云府的云夫人和姜夫人,早就为云倾备好了嫁妆,与云珠出嫁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样不少也一样不多,但是比起云浅自然是有落差的,姜夫人的那一份倒是给的公平,包括云浅每个人都是一样,但是云夫人,还有几个伯父伯母那边就明显的是偏向了云浅,云珠出嫁的时候,几个房里的就只是凑了份子钱,按照规矩置办了几样被褥,这次云倾也一样,几个伯父伯母那里也都是统一的被褥。
即便是被褥,这些东西放进平常人的眼里,那也是好东西,赵姨娘就很满意,云倾本来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也谈不上什么满意不满意的,给了就收,不给也不觉得伤心,横竖自己是要嫁进侯府的,侯府的世子如今已然出了头,她还在乎云府的这些破玩意了不成。
再是侯府那边,马上就要娶亲了,这份聘礼的钱总不能也要人家秦雨露来出,她侯夫人再是个没有良心的也知道,这回再也不能去打秦雨露的主意了,倘若娶的是个妾还好说,可这回娶回来的是世子夫人,直接压在秦雨露头上的人,秦雨露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替侯府出银子去娶她。
这便快到了婚期跟前,侯夫人才去清点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库房,越是清理越是舍不得拿出去,每次一听依照规矩要置办这样那样的,总是会冒出来一句:“她云府又不缺,抬过去怕也会不稀罕。”
磨磨蹭蹭的一番犹豫,日子正剩下半个月了,还是卫疆先发现出来聘礼还没有准备,也不是他多关心云倾,而是搂着翠竹的时候,突然听翠竹随意的提了一句,说是世子夫人嫁过来,怎么着侯府也得风风光光的娶。
卫疆夸了翠竹一句:“你倒是个心胸大度的人。”
之后就去找了侯夫人,一问才知道聘礼的影子都没有,就几坛子陈酒摆在那里,上面铺上了红绸缎,顿时气的卫疆直抖。
当场就直接说了侯夫人,侯府之所以一直走下坡路,就是穷酸惯了。
这句话可算是把侯夫人惹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样样都演上了一回,骂他卫疆不孝,以为自己混出了个名堂,就打算将她这娘踩在脚底下,去跪舔云府,说他是个没良心的,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媳妇儿还没有娶过来,就嫌弃娘了。
侯夫人闹了几次不活了,卫疆也没有理她,后来还是素素说:“老夫人,他可是世子,您这么闹下去,侯府上下都知道了不说,传出去丢的可是侯府的名声啊。”
侯夫人听了素素这么一说,才总算是消停了,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心痛的开始去准备聘礼,临时买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侯夫人看着那些东西,想起花的都是她的钱,顿时心口就疼痛的慌,说那未来的世子夫人就是个扫把星,人没有嫁过来,就让她与世子生了间隙,还让世子嫌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