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闷闷的男低音里似乎带着不悦。
骆今雨突然被抓住手腕吓了一跳,她皱了皱眉想将腕子抽出来,可她才微一使劲,景斯寒手上的力道便随之加重了一些:“别动。”
骆今雨拧了拧,但幅度比刚开始却不自觉的小了许多,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看到手掌靠近腕部的地方,有一小块细细密密的擦伤。
那是拍被车带倒那一场戏时摔的,当时渗了一点血珠,便只用生理盐水冲洗后简单消了毒,未做多的处理,血也很快止住了。此刻却又有些渗血,估计是被曲菲儿推倒后又蹭到了。
本来都没感觉到疼,这会儿被景斯寒抓在手里紧紧盯着,倒让骆今雨隐隐生出些痛感,她不自在地说道:“小伤,回去消了毒明天就……”
话没说完,便被沉着脸的男人瞪了一眼,骆今雨下意识住了嘴,只见景斯寒从口袋了掏出一块深蓝格子手帕抖开,小心地缠在了她的伤处。
一直到下车,骆今雨心底的异样感都没有消退。
景斯寒这是……在关心她?得出这个结论的骆今雨不禁抖了一下,景斯寒竟然会关心她?怎么可能啊?绝对是错觉!
“冷?”低沉的男声适时在耳畔响起。
骆今雨抬起头,复杂的看向景斯寒:“还好……啊嚏!”
景斯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挪到她的左边,挡住左侧吹来的风。
骆今雨:……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骆今雨借着揉鼻子的动作垂下眼,细细回想这半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确定了景斯寒的行为确实归属“关心”,只是这个关心的动机,却令她皱了眉。
最大的可能无外乎是和洋洋有关,之前她便想过景斯寒因为受伤可能会和同她争夺洋洋的抚养权,但她不是没有经济来源的无业母亲,且自孩子出生以来一直照顾在侧,法官大概率会偏向于她。
所以景斯寒是想到这点,决定从她入手了?若是原主的话,看到景斯寒这么放下身段来哄,可能还真的愿意主动将抚养权交出来,只可惜她不是原主,这些手段对她毫无作用……
“小心。”额头撞上温热的掌心,骆今雨抬起头,看到自己面前的玻璃门。
景斯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走路都能走神的吗?”
骆今雨眨眨眼,将刚才的情绪一一敛去:“想剧情去了。”
景斯寒没有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排斥,跟在她身后走进了酒店大堂。
骆今雨的房间在十层,而景斯寒则住在顶层的套房。
走出电梯,看到身后的电梯门一合上,喻方方便一把搭上骆今雨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问道:“你和这位景总到底什么关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骆今雨并未隐瞒,简单地介绍了一句:“他就是洋洋的爸爸。”
喻方方一愣,骆今雨有孩子这事儿,团队里的人是都知道的,她还看过骆今雨手机里的照片和小视频,被萌的不要不要的,已经单方面定下了干妈的位置,但她从没有问过孩子的爸爸。毕竟如果没出事的话,哪个女人会选择做一个单亲妈妈呢?既然是伤心事,就没必要没眼色的提起。
喻方方曾私底下猜测,可能是孩子的父亲已经不在了。这会儿突然得知刚才那个高大帅气的景总就是孩子他爸,不由有些懵。
根据她在车里的观察,这位景总对今雨明明就是有意的啊!而一个女人都愿意替男人生孩子了,这其中的情意还用怀疑?可既然互相喜欢,怎么孩子都有了却没在一起呢?难道……那景总是有家室的?
渣男!
脑补完毕的喻方方在心里狠狠唾弃了景斯寒一顿,然后偷偷看了骆今雨一眼,没敢继续问下去,快速刷开房门,推着骆今雨赶紧去泡澡,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过。
骆今雨心系楼上的景嘉译,只匆匆冲了个澡,喻方方见她吹干头发便急急要出门,已经猜到她要去哪里,心里颇为她觉得不值,但又不好说什么,便将准备好的姜汤递给她让她先喝完。
骆今雨嫌烫,只抿了两口,便将盖上保温杯,道:“我很快回来,到时再喝好了。”
喻方方接过杯子,看着骆今雨匆匆转身的背影,一脸的欲言又止。
骆今雨可不知道自己在助理心中的已经变成了一个为爱委曲求全的傻女人形象,她乘坐电梯抵达顶层,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暖气从房内扑面而来。景斯寒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松松挽在小臂处,看见是她便往后退了一步:“外面冷,快进来吧。”
骆今雨走进去,景斯寒伸手指了指主卧的方向:“在里面。”
“谢谢。”骆今雨朝他微一点头,快步走过去,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边。
景斯寒立在门边,看着女人轻轻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摸了摸孩子额前的头发,又小心地替他掖了掖被子,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弯腰在孩子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不多待会儿?”看着骆今雨走出来,景斯寒不由问。
“怕吵醒他。”骆今雨摇摇头,轻轻带上房门,这才抬头看向景斯寒:“你怎么会过来?还带着洋洋。”
“你来云省以后,洋洋便情绪很低落,这几天你没时间跟他视频,便难过的吃不好睡不好,还一个人偷偷躲房里哭,我便只好带着他来找你了。”景斯寒一本正经的睁眼说瞎话。
骆今雨听了不由轻轻叹气,景斯寒看她一脸自责难过,也忍不住心疼,后悔自己刚才说的太夸张了些,他正想出言安慰,门铃又响了起来。
“需要我暂时回避吗?”骆今雨以为他约了人。
“不用,是客房服务。”景斯寒迈开长腿走到门边,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食盒,转身走了回来:“给你点了老姜鸡汤,特地让厨房多放了姜,你趁热喝点。”
骆今雨面上不显,心里却机警。
啧,还来!糖衣炮弹对我是没用的!儿子的抚养权不会给你的!
“谢谢。”骆今雨没有拒绝,她坐在沙发上端起碗用勺子喝了两口,问:“你……最近恢复的还好吗?”
景斯寒许久没有聊起过这个话题,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骆今雨问的是什么,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的“隐疾”,他轻咳一声,道:“虽然没什么太大进展,但医生说还可以。”
“那就好。”骆今雨闻言点点头,道:“我最近也有关注一些这方面的讯息,听说C省有一位老中医很有名,要不等我这边拍摄结束后,陪你一起去看看?”
景斯寒心里是有苦难言,好不容易能和骆今雨坐下来聊聊天,他是很开心啦,但能不能不要一直围着“不举”的话题打转了……
僵硬地笑了笑,景斯寒也只能附和:“好,如果这边一直没有进展,就去看看吧。”
骆今雨看到他勉强的笑容不由顿了顿,她原本想说如果真的不行,其实还可以做试管,他还是可以拥有和爱人孕育的孩子,不一定要把心思全放在洋洋身上,但现在看着他的样子却说不出口了。
暗暗叹了一口气,骆今雨放下碗,起身告辞:“谢谢你的汤,麻烦你照顾洋洋,明天一早我再上来看他。”
景斯寒倒是想留她多坐一会儿,可惜孩子睡着,他一时也想不出理由留人,只得巴巴的跟在她身后送她出门。
谁知门一开,两人便和门外被喻方方撺掇骗来喊人的王猛对了个正着。
只见王猛准备按门铃的手一转,指着景斯寒语气激动地喊道:“姐、姐夫?!”
骆今雨:???什么鬼?
景斯寒:!!!有眼光啊小伙子!
☆、第 73 章
王猛买好夜宵回到酒店, 发现今雨姐不在, 而方方姐则抱着一个保温杯坐在沙发里愁容满面, 他早两天就听喻方方说过曲菲儿的事, 现在看她这模样,顿时急了, 一个箭步冲过去急问:“怎么了方方姐?我姐呢?”
喻方方在愁啥呢?就这么一婚内出轨、骗不懂事小姑娘给他生孩子的渣男,她实在是愁骆今雨深陷泥沼以后吃亏啊!说好了去去就回, 这都半个多小时了人也没见影儿, 本想打电话去催吧, 发现骆今雨手机扔床上压根儿就忘了带出去。
这会儿王猛提了宵夜回来, 正好有了借口去叫人了。
喻方方之所以让王猛去,其实心里也是有考量的, 毕竟她才和骆今雨共事一个多月, 虽然她并没有半分私心,但若被误会恐怕后期相处会离心。可王猛不同,在N市时两人曾生死患难, 他还救过骆今雨的命。相较于她而言, 王猛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赤诚小伙, 有些事由他做出来更容易让人相信没有其他目的。
王猛是来喊骆今雨回房间吃饭的, 下午的营养餐就没见她吃完, 晚上总要多少吃一些才好。顶层套房就那么几间,他很快来到了门前,抬手正要按门铃呢,里边儿人就跟心有灵犀似的从里打开了门。
至于王猛为什么会认为景斯寒是“姐夫”, 这还得从N市那回遇险说起。
因为有伤,他被救援人员弄上直升机后做了紧急处理,当时就给疼醒了,晕晕乎乎满头冷汗地睁开眼,便看到对面骆今雨正被一个英俊的男人抱在怀中。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身躯亲密的仿佛没有缝隙。男人的发梢还在滴着水,似乎是担心自己身上的湿气过给怀中人,他试图松了松手劲儿,可才松开些许,骆今雨便抖着往他怀里钻。男人无法,只得取了宽大的毛巾先将人裹了,像抱孩子似的紧紧搂在怀里。
或许骆今雨是在哭,王猛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看见男人一直用右手在骆今雨的背部轻轻地拍打着,像是劝哄,偶尔还小心翼翼地抬手在她脸上蹭蹭,一眨不眨地垂眸盯着怀中人,嘴唇翕动似乎轻声说着什么。
但直升机的轰鸣声实在是太大了,王猛什么也听不见,救护人员终于将伤处紧急处理完,剧烈的疼痛过去后,他又迷迷糊糊想睡,在闭上眼之前,王猛恍惚看见了男人反复说着的那一句唇语:
别怕,我在。
后来骆今雨先回了俞城,王猛留在家里养伤,当时救援行动在N市传的沸沸扬扬,因为他是这次遇险的当事人之一,隔三差五便有喜欢八卦的邻居来问他网上传的是不是真的,所以修养的这一段时间,王猛被迫地把所有的小道消息都听了个遍。得知若不是直升机上那个男人聘请的私人救援队,他和今雨姐弄不好就直接折在那海里了!
满怀感恩之心的猛子去糟留精,自动过滤了那些不靠谱的恶意揣测,自个儿根据直升机上看到的情形一合计,得出了救命恩人是骆今雨爱人的结论。
所以这会儿看见景斯寒和骆今雨站在一起,才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姐夫”。
骆今雨完全是懵的,她困惑地看向景斯寒,后者看样子也是没反应过来,不过唇角动了动,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王猛往前一步,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景斯寒的,喜不自胜的一边晃一边道:“姐夫,要不是你,我肯定已经在大海里喂了鱼了!谢谢你,真的特别感谢!没有你跟我姐,就没有今天的王猛!”
景斯寒其实没听明白这小年轻到底说的什么,但这两句“姐夫”是真听的他浑身舒畅,所以一点儿也不排斥他这自来熟,甚至还弯着眼睛顺从地和他握了握:“不用客气。”
骆今雨复杂地看了景斯寒一眼,抬手在王猛额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呢?别瞎喊!你上来做什么的?”
王猛摸着自己脑门儿疑惑的看向骆今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回答:“宵夜买回来了,方方姐叫我喊你下去吃点东西。”
“李记的粥?”骆今雨见王猛点头,便道:“走吧,我正要回了。”
王猛遗憾地看了一眼景斯寒,跟着骆今雨走了。
“见人就一通瞎喊,你认识景斯寒?”电梯里,骆今雨忍不住又在王猛背上拍了一把,见他听到名字还一脸茫然地模样,又补充:“就刚才那人,谁说告你他是你‘姐夫’了,你就给我在那儿乱喊呢?”
王猛憨憨地摸摸后脑勺:“欸?不是吗?不可能呀,我明明看见你俩抱一起可亲了来着……”
骆今雨秀眉一挑:“谁抱一起了?”
于是王猛一边跟着她回房间,一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猜全部说了出来,最后还不置信地问:“姐,那真不是我姐夫?”
骆今雨放下没吃两口的粥碗,无奈道:“真不是,你说的那些我也完全没有印象……”
“都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哩!”王猛举手急吼吼的自证。
骆今雨自然知道他不会撒这种谎,可她不仅毫无记忆,也想不明白景斯寒这么做的意义,不知是不是用脑过度,她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便伸手揉了揉,冲沙发里的另两人道:“算了,今天先不说了,我头有些疼,先睡了。”
喻方方听说她头疼,便将保温杯递过去:“可别是要感冒了,赶紧把姜茶喝了!”
骆今雨摆摆手:“不用了,我在楼上喝过了。”
喻方方闻言挑了挑眉,结合王猛方才说的那些,一脸若有所思。
许是听了王猛的话,骆今雨这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到了后半夜便开始做梦,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的那次落水,只是这次王猛不见了,只有她一个人,四周一点光亮也无,她在大海里浮浮沉沉不知道漂泊了多久,就在她失去希望,以为走到生命尽头之时,突然听到“哗哗”的水声由远及近。
是有人正朝她破水而来!
健壮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骆今雨瞬间感觉自己被托了起来,她双手搭在来人的肩膀之上,迫切的问:“你是谁?”
那人并未回答,骆今雨皱眉,又问了一遍,仍旧没有回应,她试探着顺着那人的肩颈摸了上去,摸到一个坚毅的轮廓,然后是紧抿的嘴唇、挺直的鼻梁……
她越摸越觉得熟悉,同时也越来越心惊,脑海中有一个名字浮现,她张了张嘴想喊,那人却突然倾身靠了过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湿润又温暖。
骆今雨听到自己的耳边响起一个沉沉的男低音,他说:“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