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失去魂魄沉睡的身体，对于我就是玄薇一事，虽然没有什么科学的证据，可是看着这少女的脸，我却怎么都没办法再怀疑了。
“长姐在异世的三十年是如何度过的？”玄陌望我，神情忧虑。
我笑着摇摇头，“没必要说，也不想说。既已回来了，以前的事就不重要了。”
雷念对暮长烟道：“这身子毕竟不是瑚儿的，魂魄置入，可有把握？”
“即便不成，也可保不损伤肉身或魂魄。”
雷念蹙眉，却未继续追问。
若是暮长烟有把握，他自不会做这样的答复，既然他如此回答，那就是事情未必能够成功。
我抬手去摸了摸沉睡少女的脸，只觉得前世今生种种经历往复交替，尤其是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越来越多之后，我整个三观都早已稀碎了。
对暮长烟说了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后，我离开了密室。
与域乘辇舆回宫，路过灵木谷，停了辇舆，让域拿了火把陪我下谷底去看看。
我是玄薇，是灵木认主的玄苍女帝，若事实如此，灵木总不该还是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史前绘卷我解释不了，那里面画的到底是个什么仪式呢？
捡了一根灵木凸起在地面上的粗壮树根坐下，域站在我身边静静陪伴。
我抚摸一下这树根，灵木树干裂痕的金光便亮起，我的手挪开，金光就黯淡。
将手触在树根上，我苦笑道：“你若真的有灵，认过我，如今我回来了，你也该给我点反应啊？”
域将火把插在一步之外，坐在我对面树根上，“我娘也是信仰着灵木的。”
“娘？”我一愣，旋即点头，“啊，对，娘是玄苍人。”
“娘本是让我在思白县静待灵木复生，我却跟你来了玄苍，成日守着灵木，也不见它有要复生的迹象。”
域的娘应该跟玄苍百姓们都一样，认为灵木复生就是玄苍复兴的证明。
叹口气，我道：“可惜，玄苍如今应该还算不得是复兴了，所以灵木并没有反应吧。”
“也许，但是灵木一日不复生，我便一日不可打开娘留下的遗书。”
“……还有这样的事？娘留了遗书吗？一定要灵木复生你才能看？”
域点点头，“嗯，本想着这事应该只是一桩私事，小事，可昨夜我又拿了装遗书的锦囊，隔着触摸一番却觉得触感有些奇特，稍后回宫我将锦囊给你，你摸摸看。”
“啊不用了……既然是娘留给你的，就按娘的意思办就好了。”
“我觉得，锦囊里可能是绘卷的残片，摸上去很像……”
“……”
难怪域把这种私密的事说出来了，原来他是怀疑他娘的遗书跟那史前绘卷有什么关系。
回了正乾宫拿到白色绣着雪狐绣纹的锦囊，我先抚了抚上面的绣纹，忍不住问：“这雪狐，与咱们家有什么渊源呢？”
域怔然，然后一笑，“第一次听你说‘咱们家’。”
“有什么不对么？”我不解。
域摇头，“没有，你这样说，我高兴。”
说着他坐到我身旁榻上，揽住我，将下巴搁在我肩头说：“家跟雪狐没什么渊源，是我娘家，蔺家，有家纹，是雪狐，也有驯养雪狐的秘籍。亲儿子就是我令清衣卫用那秘籍方法捉来的。”
说起亲儿子我四下环顾，域道：“亲儿子在小颖小泽那处。”
“哦。”点点头，我再捏捏锦囊，里面确实是那种旧牛皮的触感，不算很硬但绝对称不上柔软，仔细去捏还很坚韧。
“像不像？”域问。
“嗯，很像。所以娘家里……会不会跟灵木也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娘没说过。但是娘曾经是被父皇的血救治过的，若是寻常人家，即便父皇微服出巡谈天再投契，也是难以仅凭一时兴起就赐血救治的吧？”
“……有道理。那娘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咱们可以请来问问？”
“没有了，玄苍国灭之后就没有了。”
哎，一声叹息，我将锦囊还给域，“你还是好好保管，依照娘的遗，若灵木复生，再打开看。”
“嗯。”域接了锦囊，却依旧肩膀倚着我。
动动肩膀，我道：“怎么啦？想娘啦？”
“嗯。”
“嘁。”我笑道，“这么大的人了。”
“再大也是娘的孩儿。”
居然还不满了，真是，我抬手刮一下他的睫毛，“是是是，再大也是娘的好儿子。”
域一把环住我的腰身，“你也是，是娘的好儿媳。”
心中一暖，我顺势往域怀里靠去，“真不敢相信，我这生生死死相加再一起，都三十七岁了。”
域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额头，呼出的气息扑在我脸上，酥酥痒痒的，他道：“就算是七十七又如何，我便是再改个称呼罢了，你仍旧是娘的好儿媳。”
“还改称呼啊？现在都叫我姐姐了，再改，你要叫我奶奶不成？”
“也不是不可以。”
“你敢叫一个试试？敢叫，我就罚你十天不准碰我。”
“哎呀，我好怕啊！”域说完自己就笑了，“哈……薇姐。”
“嗯？”我再勾勾域下巴。
“娘说，等我娶亲了，有了心爱的人，要我好好对待，要我倾尽一颗真心，绝不能辜负了人家。我一直谨记着。等大战结束了，安定了，你随我回一趟思白县，咱们一起在娘的灵位前给娘磕头去吧。”
“……好啊！”我先应了，抬头看看域，他正微笑看我。见我看他，他道：“怎么？”
我一笑，“你好像有点可爱啊。”
“我一直都可爱。”
“……是啊，确实。”我握住域的手，“你的手长的真好看。”
域不安的活动了一下手指，“有……有茧。”
“练武的人哪个没点老茧，可你这个……”我轻轻抚着他手心，“都看不出，摸了才知道有一点，手指这么长，真好看。”
说着我抬起他的手，在他手指指尖上吻了吻。
域立即俯下身，将唇靠在我颈窝里舔了一下道：“你有孕呢……我不想伤你，忍了好久了……怎么办啊？”
原来这阵子他不抱我不亲我，是怕他自己忍不住。
我抚抚他脑后的发，起身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在榻上，笑的暧昧，“办法有很多的啊，姐姐教你啊？”
域睫毛颤了颤，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好~”
第299章 国师让我丧失斗志
域跟雷决商量布兵一事时，我就窝在椅子里面打瞌睡。
雷决问起，雷念说我有身孕了。
余光瞥见雷决一怔，我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装睡不管了。
玉槐州三十万继献军，清古道二十万昶楷军。
试义坡要压二十万，寒鸦谷雷念至少要带三十万，然后玄苍征的新兵三十万要一起跟域去清古道和昶楷汇合。至于玄苍，持续二级戒严令，元建大环八方大门紧闭，持续高度戒备之下，夜幽会再调十万兵马到元建大环外驻扎保护。
因为夜幽皇宫距离战线太远，雷决直接决定他在玄苍常住了。
夜幽也要暂且封锁国境，几番商议，雷决域商定出夜幽玄苍必要的通路持续开通，通行令等级与对应权限也都划定。
议事近半玄陌也来了，他也一起围在了雷决的床榻前，各自商量了一些密令细节，就我一个坐在窗口椅子里打盹，实实在在做起了甩手大掌柜。
午后本是督主们被暮长烟率领出宫在庆典广场面对徒众讲道做法，以令徒众对暮长烟这大督主万众归心的。这事情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但是自从暮长烟展示了他那显魂之法，我觉得我也没什么好为他捏把汗的了。
将要晚膳的时候展胤然跟蓝箴修两个人跑来琉光阁求见，我下到一楼花厅一看，这两个长相都有些古板的人脸上洋溢的喜气已经说明一切问题。
一问之下，暮长烟今天展示的是什么法术？呼风唤雨！
远远看见花厅外面确实下起了雨，虽是困倦，但我仍记得来琉光阁时是艳阳高照的。近来司农确实报了几次说今年春末没下过雨，只靠水渠引水灌溉农田一类，如今暮长烟一做法，就下雨了。
忽然我又想通了，国师国师，这几百年来世袭至今的暮姓国师难道真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忠臣？玄苍灭国后直至今日都没有过什么洪涝灾害，难道真是老天垂怜眷顾这玄苍了？
这雨一下，徒众都被浇了个透，脑子却都被暮长烟烧着了，督主们借势带领徒众跪求暮长烟任大督主。
暮长烟欣然应允。
等这两位走了，我踱步到门口，自自语道：“台风为什么十之八九绕开魔都？听说是有国师做法保护。”
“人真的有魂魄吗？科学家用科学方法证实灵魂存在。”
“我死了一次穿越走了，又死了一次穿越回来了，我是玄苍正牌女皇帝。”
“暮长烟哪天如果会御剑腾云了，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了，他可能真的是个神仙。”
“史前绘卷搞不好是开启全民修仙的钥匙，到时候大家一起飞上天，开心的不得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我要干什么？”
我仿佛听见了自己脑海里世界观碎成渣渣的声音。
这都是些个什么事啊？
域在我身旁默默陪了一会儿，这些话他当然都是听得见的。
他道：“你近来神思倦怠，原来是为着此事。”
我拉起域的手抚摸了一会儿，“你看，你的手是暖的，摸着你是实实在在的，人不就是这样的么，有血有肉，会疼会痒，有生有死，最近我真的是懵了啊，感觉像做梦，你说如果暮长烟会这些匪夷所思的什么……法术？那他直接一个法术把帝衡灭了得了，还打什么仗？”
“你还是忧心国师的忠诚？”
“哈。”我干笑一声，“你看，本来大家都是人，斗起来呢就看谁心更黑，谁更下得去手。现在好了，直接跳出来一个大魔法师，他现在跟我们是一伙的倒还好，可是哪天他要是不想跟我们一伙了，怎么办？”
“你……”域抬手抚了一下我的脸颊，叹口气，“我派隐卫去监视他。”
我摇摇头，“都大魔法师了，几个隐卫又有什么用，如今我只能全然信他，绝不能怀疑，更不能让他觉得我在怀疑。”
域将我揽入怀中，柔声道：“那就先休息一阵子吧，吃饭睡觉，谈情说爱，无所事事，也很好。”
“哈哈~”我拍拍域的后腰，“你这种话给别人听见会怎么说你？”
“我才不管旁人如何说我，左右也是无法，你又有孕在身，将事物都交给国师，看他如何反应便是了。”
“以静制动啊？”我问。
“以逸待劳。”
“那我就安心休息咯。”
“好，凡事我会多留心，如有必要，我会报你。”
被域一路拉着上了楼，我再度窝在椅子里，域又跟雷决他们商量了一阵，迷糊之中感觉被人抱起。
本能双手抱住这人的脖子，一睁眼，吓了我一跳。
“玄陌？”
玄陌低头看我眼中带着笑意，“长姐，用膳了，见你疲累，送你去花厅。”
“啊……哦。”
歪着头往外看看，域正含笑走在我们后面。
玄陌高大有力，被他抱着倒是安心，他下楼梯步伐很稳，很小心的注意我的头与周围事物保持距离免得被撞到。
“长姐，征兵一事，……姐夫……呃，凤亲王交给我去收尾，明日我与雷念一道出宫。”
“你我今后姓名相称如何？”域在后，语气已不似喊玄陌大哥时那般讨好，变得更稳重可靠了。
玄陌停步回身，对域道：“我叫不出口。”
我拍拍玄陌肩膀，“你叫他姐夫他也是没办法入耳的啊，来，叫域，现在就叫一个。”
玄陌原地纠结，口吃道：“……域？”
域低低一笑，也拍一下玄陌肩膀，“玄陌。”
“这情形，实在是……”雷念走在域之后看着也是感慨良多。
“休书还没写呢，你现在也是他姐夫。”我当然不会放过雷念了。
雷念蹙了蹙眉，“这，不，他是我大哥。”
“那不如先将休书写好，你留着吧，待到合适的时候再行昭告。我们几人先理清你这层关系。”我如此提议。
雷念怔然一瞬，“晚膳用完，随我去贤阳宫。”
域道：“我与玄陌有事，稍后回正乾宫商议，休书一事你们两人再商量清楚些，不急于一时的。”
我摆摆手，“这本来就要做的，还商量什么？”
雷念道：“你没有，我有。”
域又对我笑笑，以嘴型对我说：“依他便是。”
我撇撇嘴，对雷念道：“那好吧，我跟你商量着办，听听你的意思。”
已到了一楼了，玄陌将我放在餐桌旁椅内，俯身帮我整理衣裙时道：“用完膳我送长姐去贤阳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