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每每入梦,小颖小泽就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看到他们在医院躺了几天,徐阳被医生告知孩子非常健康,于是带着孩子出院。由于我身世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亲人能够代劳,徐阳跟孩子回国后,只能由徐阳以我前夫的身份来为我操办后事。也是在太平间里,我才第一次看到自己粉碎的尸体。
半个月过去了,我身上的疼痛逐渐消失,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我全然无知的情况下,甚至跟贴身的两个宫女都无法多说几句话。
是的,我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无论多么无稽,它都已经变成事实。而按照少女的警告,我不能让端王看出我不是原来的那个公主,否则现在的这条命恐怕也保不住。我自然只能保持沉默,免得有什么消息走到端王那里。
又一次喝了汤药,遣退宫女后,闭着眼准备入睡,迷迷糊糊中我念出了心中所想:“拜托你赶紧出现吧。”
“你可相信我说的话了?”她的声音飘然入耳,我猛的坐起来,果然她就坐在我身旁,正幽幽的望着我,黑夜里光线昏暗,这画面简直说不出的诡异。
叹口气,我认命的笑笑:“由不得我不信,这些天我把自己的腿都掐紫了,这确实不是梦境。”
“我这副身体,还请你优待一些。”
“呃,也对,这是你的身体,我确实不应该掐它,抱歉。”
“倒也无妨,我这副身子素来恢复伤病要比常人快上许多。”
她说的这一点我倒是发现了,掐紫的大腿隔夜就淤青不在,搞得我好几次都怀疑我是不是记忆错乱。
“我,我是不是该叫你瑚儿?”毕竟端王和贤王都是这么叫的。
“我叫玄瑚,是玄苍国的公主。”
玄苍国是哪个朝代的国家?我搜刮了一圈脑子里的历史知识,实在找不出答案,只能问她:“这是唐朝之前还是之后?我看你们的服装好像更接近唐朝,那应该就在唐朝前后吧?”
少女摇摇头:“这十数日我大约了解了一件事,你与我,原本就在两个完全不同,却又并存的世界。”
难怪我这么久不见她,原来她是跑去做功课了。
“玄瑚,你的意思是,我们在两个平行世界,但是我却穿越到了你的世界里吗?”
玄瑚侧头看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她理解了半天,才说:“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
“好吧,那么你是否知道我要在你身体里多久?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你的身体里呢?”
“你想让我回来?我回来了,你可能就灰飞烟灭了。”
“呵,也是,不过我本来就已经死了嘛……”
玄瑚望着我,似乎在探究着什么,许久才又开口:“不久后我将回归故土,与灵木合为一体。至于这身体,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我不知道玄瑚为什么能这么平静,换位思考如果是我,发现自己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我一定无法做到这样释然。
“薇姐,我早已生无可恋,本以为气绝即可魂归故里,奈何这魂魄也并不争气,只能围绕着你,或是你的孩子。我被困于此,今日是来请求你,带我回故土灵木,好让我能在那里安息。”
“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杀的?”
“不,只是心力衰竭而亡吧。”
我不知道一个人因为什么事能心力衰竭而死去,我只知道,在玄瑚身上一定有许多的故事,而这些故事,恐怕是异常沉重的。
我端正坐好,让玄瑚跟我串讲一下,玄瑚倒也配合,娓娓道来。
在玄瑚出生以前,夜幽,帝衡,玄苍三国鼎立,其中帝衡根基最稳,国力最强。夜幽本同玄苍合力与帝衡相抗,然而却在玄瑚七岁时,夜幽贤王突然举兵杀入玄苍灵木谷,一夜之间将玄苍收入囊中。原本独立自治的玄苍,变成夜幽属国。十年间,虽有属国之名,实际上玄苍百姓却早已沦为夜幽之奴,苟且偷生。
玄苍百姓有过三次大规模的反抗,第三次,也就是三年前,夜幽将反抗军镇压之后,夜幽端王与玄苍玄瑚公主订立婚约,待公主十七岁便要完婚。如此一来,竟也稳住了局势。
但奴依然是奴,亡国之恨,复国无望,故国百姓饱受欺压,这一切都让玄瑚倍感煎熬。
然而最终压垮玄瑚的,却依然是她的亡国仇人,夜幽贤王。
贤王在玄苍灭国一战中身负重伤,为了续命,他杀光玄苍皇族,独留玄瑚不死,只因玄苍皇室血脉里流淌的特殊能力:与玄瑚肌肤相触可疗外伤,而饮玄瑚之血更是可以治百病,解百毒。
贤王自玄瑚七岁起,就每隔半月便要与玄瑚赤裸贴合入睡,每一个月,又要取一碗玄瑚的血去喝。这种耻辱令玄瑚生不如死。相拥入眠的夜里,贤王的体温逐渐渗入玄瑚的心中,爱上仇人的玄瑚,愈发无法原谅自己。
更何况,再过三月,玄瑚就要嫁给贤王的哥哥,端王。
“既然贤王和你已经……为什么三年前与你订立婚约的不是贤王,而是端王?”
玄瑚笑的惨白:“端王是储君,贤王不是。”
“端王不会不知道你和贤王的事吧?”
“这便是端王的高明之处了。他虽知道,却装作不知,我嫁给他后,他若想留贤王,照样可以让我与贤王保持关系,若有朝一日他不再需要贤王,无论是将我禁足,或是追究我与贤王的私情,都足以置贤王于死地。”
“……”我一时无语,见玄瑚神情凄凉,想安慰她几句,便说:“那么至少贤王是明知如此,还要跟你在一起,他是愿意与你共死的。”
“若非如此,他现在就会死去。”玄瑚苦笑道。
第4章 腹黑贤王饮血续命
玄瑚的故事讲到现在,我也大概了解了脉络,知道后面该怎么应对了。
天光亮起,玄瑚告别前,我问玄瑚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是我可以帮忙的。
玄瑚思考一番,却摇摇头说,即便有,也只是妄念,没有可能实现。她现在只希望我能够获得一些自由,能去玄苍灵木谷,将她带去,她好魂有所依,彻底离去。
我告诉玄瑚我一定会带她去灵木谷,她也答应我会继续去看望我的孩子们,好让我夜里能够梦到他们。
小寐片刻,在贴身宫女的轻唤中转醒,喝了汤药却不再想继续躺着,换了一身衣裳到院中坐着晒太阳,看樱花。
我那两个孩子也是樱花盛开时降生的,对于樱花,我总有些格外的情愫。
正望着樱花愣神,身后的宫女们齐声唤了声恭迎贤王。
玄瑚爱恨并存的冤家,我又该如何待他?
整理情绪,转头看他,樱花树下,他头上的银冠熠熠生辉,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副看似良善的笑。
宫女们端来了早膳,贤王与我对坐,清粥小菜是御医的意思,相对无则是我唯一的应对。贤王吃饭极好的修养,时不时抬头看着我笑,我也抱以浅笑。
听见贤王咳嗽了几声,我给他倒了茶水,他一边饮茶,一边问:“瑚儿,见你气色大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微笑道:“有劳贤王惦念,御医的汤药还是有用的。”
“叫我的名字。”
“……”坏了,我忘了问玄瑚这兄弟俩姓甚名谁,现在岂不尴尬?
“你当真是在怨我。”
“没有,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我只是真的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怨我,我明白,只是我还想听你唤我雷念。”
好吧,你的名字我知道了,但是直接改口似乎也并不妥当。既然你以为我闹别扭,我就闹个别扭好了。
于是我依然微笑,却垂下眼睑:“瑚儿福薄,贤王挂心瑚儿怕是消受不起。”
贤王半晌无语,我也不敢看他,怕目光触及会泄露我的心虚。
“瑚儿,我知道我对你有许多亏欠。可你我之事不宜公之于众,平日无事你来我往皆无不可,一旦有事,便要避嫌,以免激怒兄长,将你推入死局。”
听他口吻也是无奈,我想起他和玄瑚的种种,总觉得他们的恩怨怎么都不是我能消化的,只能叹口气,不再理他,回到我房中躺平。
院中的男人时不时咳嗽几声,不多久,他遣来宫女告诉我,晚上他要来我这里过夜。
以前是玄瑚给这位贤王续命,以后,我也要这样做吗?
用完午膳又喝了汤药,下午叫了几次玄瑚,她都没出现,我感到困倦想要小睡一会儿,果然又在梦里看见了徐阳和孩子。
徐阳给孩子冲奶动作已经非常娴熟,同时抱着两个孩子喂奶瓶,徐阳也可以应付自如。
如果我在怀孕后没有发现徐阳的出轨,我想我还是会深爱着他。除了出轨,徐阳在各方面都称得上是一个好男人。被我发现后他也多次求我原谅,可我实在过不了心里的坎,孩子刚满月,我就跟他办理了离婚手续。
两个孩子抚养权都归我,但我与徐阳有约定,我不会拒绝他关心孩子们。徐阳请了两个保姆轮流帮我的忙,我才能在产假结束后返回工作岗位,白天上班,保姆带着孩子在徐阳母亲家里,晚上下班后,保姆会把孩子再带回我家。
还记得孩子们查出生病的那天,在医院里徐阳的母亲哭泣指责我,说孩子都是被白天黑夜换地方折腾出的毛病。徐阳果断的阻止他母亲,后又来请求我的原谅。那时我几近崩溃,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可徐阳却坚定的告诉我,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要抓住,绝不放弃。
从徐阳眼里滴落的眼泪落在小颖脸上,小颖很巧在这个时候伸出小手在徐阳脸上抓了一下,只见徐阳一个大男人就这么闷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在对孩子们说:“是爸爸对不起你们的妈妈,都是爸爸不好……”
我知道我在流泪,可我却不愿醒来。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就这样一直看着孩子们。
有一双大手在我脸上摩挲,我猛然睁开眼,正看到贤王靠近的脸。
“你……”
只来得及说一个字,我的嘴就被贤王堵住,他的嘴唇与我厮磨,他的舌尖则企图撬开我的牙关。
我用尽力气想推开他,可他不为所动。我想让他走开,刚一张嘴,他的舌头就趁虚而入,情急之下我的大脑来不及思考就对牙齿下达了本能的指令——咬他!
贤王一声闷哼,我尝到了血的咸腥。紧跟着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我的半张脸瞬间麻木,就连耳朵里都在嗡嗡作响。
我这才算从梦里真的醒过来,可我依然被梦里的痛苦控制着情绪,睁大眼睛盯着这个男人,眼泪也不受控制成串落下。
“贤王,我根本不怕再死一次!对于我的至亲之人来说我已经死了,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不如给我个痛快!没有我身上玄瑚的血液,你很快就会来给我陪葬!”
贤王冷眼与我对视片刻,冷笑起来:“本王还以为你是积郁成疾危及性命,原来,你只是在自寻短见。既如此,温柔待你也是无用,不如命人将你绑在宫里,让你求死不能。”
如果不是玄瑚给我补了课,让我了解贤王年少时就干过灭玄苍一国这样的大事,恐怕我还很难理解一个人怎么会变脸如同翻书一样平常。
我恨恨咬牙,本想再骂他几句,可玄瑚却出现在贤王身后,朝我摇了摇头。
对,我还答应玄瑚要带她回玄苍灵木谷,怎么一时伤悲竟然忘记了。现在惹毛了贤王,他如果真的将我捆住,我要怎么兑现给玄瑚承诺?
好在我刚才冲口而出的话被他误会成我是自杀,那么他这样发狠,我也可以理解为他是关心则乱——反正他那么会演,我也给他演个痴情又苦楚的戏码好了。
第5章 张薇愤起转投端王
想清楚后,我垂下头低声啜泣,想着我的孩子,眼泪流量非常充分。
“雷念……”我抽噎着叫贤王的名字。
贤王却并不理会我。
好吧,那只能下猛药了。
我抬起头,又哭喊一遍他的名字,然后用力扑进他的怀里抱紧他的腰身,头则在他胸口蹭了又蹭。他胸口衣服银线秀的龙纹实在是扎脸,蹭了几下我只能停下,可哭声却绝不停止。我就不信哭成这样,你还不给我找个下台阶。
哭了半天,哭的我头也晕了,气也快喘不上来,才听见头顶上一声叹息。
贤王一手轻轻放在我后脑上抚摸我的头发,一手在我后背轻拍,“瑚儿,我并不是有意罚你,只是你忘了你曾答应过我,绝不寻死。”
很好,情圣又回来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稍微跟他分开一些,仰头望着他的眼睛,“瑚儿没有忘记,瑚儿虽生不如死,可却从未忘记与你说的话。”
他眼神也变得柔和,低头吻一下我的额头,“那你为何……”
“我没有寻死,你要信我!”我打断他的话,眼睛始终都坚定的望着他。
又一次,我看到贤王的笑容,只是现在我明白他的笑容都只是阴狠之下,表面的伪装。
“你要我信,我便信了。我知道你心中苦闷,以后我会多来陪你聊天,你也要想开一些,切不可再伤了身子。”他一边说一边擦干我脸上的眼泪。
玄瑚旁观许久,此时转身消失,在她转身的一刻,我看到她一脸落寞,不知道是因为贤王将我错认成她令她感伤,还是她早已看清贤王本质却无力与之相抗的无奈。
我知道再不能去惹这个贤王,可此时又还没摸透贤王的喜恶,话能少说就少说罢了。
贤王抱我坐在他腿上,又命人把晚膳送来,非常贴心的一口一口喂我,我也偶尔苦情里露出些许娇羞状。
贤王身上有着淡淡的药草香味,如此近距离靠在他怀里,我也才发现他虽瘦削,胸膛却很宽阔,捏着银匙的手指也是格外修长。
吃完饭贤王牵着我的手在院里散步,他有一句没一句总是在提醒我要爱惜自己的性命,我也就一遍又一遍换着花样给他承诺。
日落,宫女说汤池已准备妥当,贤王拉着我的手就要去洗澡。
虽然已经结过婚,生过孩子,完全已经和纯情扯不上关系,可是跟一个见了没几面的男人一起洗澡,还要一起睡觉,我是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的,然而现实却根本不给我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