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稀罕
他们家拉扯四个孩子，四个孩子要是都入学了，两个大的再往上，花钱还在后面的，什么都得仔细的精打细算，去京都一趟花钱又误工，他们没本事去京都看爹娘，就只有趁着爹娘在家的时候，赶紧过来看两眼，也算是让老人芳心她这没本事的大闺女，不让他们操心，也是个孝道。
杨文兰还是那风风火火的性子，领着丈夫孩子才到门口，就人未至声先到的叫开了：“爹，娘，我们来了！”她的声音爽利，声音落下，他们一大家子也就涌进了杨家院子里。
估摸着杨文兰一家也该忙完了，杨家这两天就在一直候着，听到声音，都赶紧迎了出来。说说一算时间，杨文兰已经有一年没见爹娘。她还是去年收麦前回了趟娘家，匆匆来又匆匆走。
之后夏忙忙完忙秋忙，秋忙忙完赶冬种，一年连轴转，本打算到大年下过来看看爹娘，没曾想，爹娘大年前就被三妹接去了京都过年，然后就直接留在了京都现在才回来，又到了新一年的收麦之前，可不就是整整一年的时间了。
“娘，您老去我三妹那可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怎么看着越来越年轻了，咱们站一起走路上，说是姐妹，人都是满口相信呢！”见着爹娘，杨文兰不有啧啧称奇。打眼一看两老的精神头，再看看她娘头上原本前两年隐隐露白的头发全部转黑，面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还没过半百的年纪，那精神头看起来比她这个她这个三十奔四十，年年劳作晒得黑不溜秋面色枯黄皱纹丛生的闺女还要神光，面色红润，皮肤都养白了许多，九成新的竹青涩碎花褂搭配着黑色的裤子比她穿的都洋气，头发扎的利落，看上去比那县里人都更有气派……
“你个傻二憨，嘴巴没把们似的，什么话都能胡说！”杨母闻言，不由笑骂了一句。她这一身行头都是三闺女置办的，本来她也觉得色料太嫩了，偏三闺女说一直劝着，再加上看着别家同龄的，现在也没谁再灰不出溜的出来见人，自己也能压得住，她才上身的。
不过看着大闺女一年没见仿佛又老了两岁，再看着三闺女还青嫩的仿佛没嫁的姑娘一样，对比越发的明显，她也就不由得心疼这个没少吃苦的大闺女，连声赶紧招呼道：“大老远的过来了，大海，赶紧都进屋歇歇脚，大虎，小虎，俐俐娜娜，和姥姥进屋，姥姥给你们抓糖吃！”
热热闹闹的招呼了大闺女一家进门，杨母从桌子上端下来装着糖果炒货的簸箩，大把大把抓着往几个孩子口袋塞，这是这些日子家里常来客，村里熟悉的人都会上门坐坐，文娟专门上公社里称了一大堆待客，杨母用簸箩分着盛，用力招待客人。
被杨母明显还当小孩子对待，两个小妞妞才七岁光景，正是贪吃的时候，看着糖果花生瓜子，眼睛都直了，欢欢喜喜的张开口袋来装。哪个小孩子不喜欢零嘴，家里孩子多，杨文兰平日里过得仔细，除了过年会买几块糖给他们甜甜嘴，其他并不惯着她们。
两个大的孩子一个今年十二了，一个今年十岁，到底大了些，被姥姥这样达成小孩子对待，脸上不有有些红。
“娘，您不用惯着他们！”看着几个孩子的口袋装得满满当当，杨文兰不由嘱咐道，那些待客的，哪能都便宜了这四个孩子。
“这是安安和乐乐吧，让大姨看看，都长着么高了！”杨文兰半蹲下身子，看着屋里沈卫国跟前的两个玉娃娃一样白嫩可爱的小东西，不由惊奇的道。这俩孩子离开之前，还不会走，小孩子见风长，这一转眼的时间，就已经会跑会走大腿高了。
“问大姨，大姨夫好！”文娟提醒了两个小东西一声，等已经熟悉了问好套路的小东西团手问好后，姐妹之间，连襟之间又是一番契阔，一家人才相互在堂屋左右落座。
大虎小虎一个上了五年级，夏天过了就要上初中了，一个上了四年级，都能做的住，一人一个小板凳，就坐在门前亮堂的地方听着大人说话，嗑着瓜子花生，却是不自己吃，而是给这好奇的凑到哥哥跟前的安安和乐乐吃，到底到了大了几岁，从前的顽皮变成了现在会照顾人的半大小子。
“看大虎小虎多懂事，都会照顾人了，大姐的福气还在后面呢！”文娟笑呵呵的揽过去两个小姑娘，搂在怀里问道：“俐俐，娜娜，三姨给你们买了漂亮裙子，一会儿咱试试穿上合适不？”文娟现在就稀罕小姑娘，婆家娘家加起来，拢共就这三个小姑娘，所以文娟除了给她们添了做衣服的料子，还特别一人估摸着身量买了两身裙子。一身淡粉的，一身火红的，都是鲜妍的颜色，裙子的腰身是用软松紧带内衬掐腰的，裙子又往大了些买，她们家也没有胖姑娘，只有穿着长短，没有穿不上的道理。
文娟牵着两个小姑娘进了杨母的屋子，把一人两身的裙子都拿出来，鲜鲜亮亮的颜色，有点儿类似蓬蓬裙的剪裁，看上去很是精致，两个孩子欢喜的抱在怀里不撒手，抿嘴直笑。
杨文兰一摸料子，就知道是好东西，又软又滑，不由道：“就你会惯孩子，两个小孩子家家的，没得浪费钱！”家里孩子日常都是裤子褂子，做的大点儿，冬天能套在棉袄上，夏天能当单衣穿，还没给两个小姑娘做过这样精致的裙子。
她也不是不疼孩子，只是家里的条件在那摆着，没法去顾全浪费太多。眼看着，两个大的这两年都要上初中，两个姑娘这两年也都要入学，看了三妹考了大学的风光，以后都是国家粮，走出去村子那一番本事，那是他们土里刨食一辈子都没有的收入。所以，只要四个孩子愿意上，她是咬牙砸锅卖铁也要把四个孩子供出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出谋
总归，自家男人就是教师，孩子的成绩都可以，就连两个没上学的小姑娘也不比人家一年级的孩子差，她看着再累心里也是欢喜的。
“我就稀罕小姑娘，疼外甥女怎么了！”文娟笑着打趣道：“我这一年回不来一次的，你也不用担心我把咱家这两个小妞妞拐走了！”
“这么稀罕小姑娘，回头自己生一个就是了，看着安安乐乐的模子，那还不漂亮的像朵花一样人见人爱啊！”杨文兰嘴上说话，向来没什么顾及，不由好奇的问了下：“安安和乐乐也都两三岁了，你们也可以准备要个二胎了。”
“等着缘分呢！”文娟笑盈盈的道，她和卫国有了安安和乐乐后，一是因为安安和乐乐两个孩子了，又都太小，她还顾着学业，二也是沈卫国经常不在家，所以才没有要二胎。本打算等安安和乐乐两周岁之后，再寻思要个孩子，只是赶上沈卫国伤着，还要好好调养调养再筹备要孩子的事情，父母强健了，孩子的身子骨才好。
计划生育快要定策了，沈卫国的军人身份自然更要以身作则，她要在这之前要一个小娃娃，虽然不拘着男孩女孩都喜欢，都是自家的孩子，但是有了两个小黏牙，她倒是正缺一件小棉袄，想要一个小妞妞凑成一个好字。正好，安安和乐乐也能离了手脚，明年就能送幼儿园去适应着上学，她也能腾开手照顾小的。
不过这事，文娟也不急，她和沈卫国的身子都康健了，想要一个孩子，对于正当时候的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
说了孩子又说这个年景收成，中午文娟和杨母下厨，杨文兰也搭把手帮忙，母女三人利落的置办了一桌子菜色，做个新杀的猪做的菜，今个儿正好消化掉，也不抛费。虽是菜色单一，大多都是猪肉，但好在家里调料还是足够的，加上隔壁树海一家从菜园子给摘得新鲜果菜，也是样样拿得出手。凉的热的，大菜和咸汤，哪个也不短缺，都是自家人，实实在在，也不图太多光鲜的花样。
吃过饭，收拾妥当，四个大孩子在门口树荫下玩，大的看着小的，两个最小的小东西则是到了午睡的时间，文娟拍拍哄哄，放在过道的卧房里让他们睡着了，堂屋留给那爷几个说话，杨母和杨文兰则搬着凳子，在过道乘凉，也能和文娟在过道一块说个话，顺便看着四个大点儿的孩子别去水边玩。
女人一起说话，就免不了说着孩子家庭，年景家庭孩子，杨母过着舒心的日子，也就免不了挂心这家里最难的大闺女。问着她家里分了多少地，问着张大海的工资上涨了多少，问着她家里几个孩子……大闺女家里的孩子最多，有没老人帮衬，一切都靠自己，最是困难。
再听大闺女一说，和往年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没了外债，家里稍微有些盈余，还要筹备着两个小妞妞秋里上学，凭着两口子挣公分，两个小子又马上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怎么算，手头都怎么不够花，杨母不由把眉头皱了起来。
她自家现在都是三闺女打理，吃喝不愁，日日不断好的，鸡鸭鱼肉蛋轮番着，连两个小的，也都是他们三姐在照应。他们两老今年没挣任何的公分，手头的钱都是三闺女给得零花，吃的喝的也都是三闺女在养着。
有心想让她帮帮大闺女家，但是以后的日子长着，终究不是长法，救急不救穷，没得让出了门子的三闺女养了他们老老小小的，再养大闺女一大家子，就是三闺女有本事，事也不是这样干的，大闺女一家也是犟的，只怕也不愿意让三闺女这样接济。
想着人家京都城郊的人，现在政策开放了，能自家种了粮食果菜，养了鸡鸭鱼肉贩到城里卖，或者还等蹬个人力车，都是增加收入的法门，但是这些门道，对于老家这穷乡僻壤，经年靠不进城里，扔了土地，家里就断顿的大闺女一家来说，显然都是水中捞月，无济于事。
她拿眼看了看三闺女，想着三闺女脑筋最灵活，能和飞扬合伙做了大生意，也能给她大姐想想办法。
“大姐是个爽利人，不怕辛苦，我倒是能给大姐出个主意，就看大姐敢不敢干！”对于文娟来说，一时半会儿帮衬大姐一家并不难，但是日子不是长法，大姐也不是那愿意受人接济的人，所以，文娟首先想得是和对待沈保国一样，给大姐设身处地寻个好出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自己凭借双手挣下来的，日子才能过的红火。都是至亲骨肉，这辈子难能也有些血脉亲戚，文娟没道理自己过得好了，还看着自己亲姐亲兄受累的。能对夫家如此，对自己娘家她更是十二分的尽心，这是人之常情。
“娟儿你说，别卖关子，只要能让家里过得好，我还有什么不肯干的！”一听文娟有门路让她们家里多增添收入，杨文兰不由着急的问道。只要能挣钱，不杀人犯法，她还有什么不愿意干的，什么她都能豁出去。
她知道自家三妹是个有本事的，见得多看得远，不由就想多听听她的意见。“我们那边是洼地，养得粮食并不丰产，人口也不少，一家按着人头分，一人一份二的地，一家子算下来才七亩多的地，就是精心侍弄，也不过是裹住一家吃喝！”
“我这想着以后孩子大了，压力肯定越来越重，心里就像点灯熬油一样，再往后孩子考学需要学费，孩子娶媳妇，需要媳妇本，光凭这地里的出息，这些都是眼中花水中月，看不见摸不着，哪里积攒的出来，一算算，我都差点儿愁白了头发！”还整宿整宿都难以睡着，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怎么不疼，每次看着一年仅有几次狠狠心给孩子割点儿碎肉补身子，孩子闻着肉香就狼吞虎咽，她看着怎么不心疼。
第二百九十二章 画策
“所以，三妹，有什么法子，你尽管说，我不怕辛苦不怕累，就怕生了他们几个，却是养不起！”看着外面两个大的带着两个小的玩，还不知愁的年纪，都是好孩子，却是跟着他们吃糠咽菜，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想着今天三妹家两个才两岁，玉娃娃一样的孩子，那还不是有条件精养出来的！身上的料子，都是细软的棉绸，八九成新连个磨损都少见，更别提补丁。她家孩子欢喜不得了得瓜子花生糖果，在他们眼里都不是什么稀罕，也就是抿两颗尝尝味道的玩意……她不眼热三妹家的好条件，却是想让自家这几个苦孩子也过上这样吃穿不愁的好日子。
“咱这边消息传的慢了些，家里人也不怎么关注国家大政策的变动，大姐你们可能还没看到，新任的领导人，吹起了改革开放的东风，鼓励自主创业，南边划了试点儿大力发展。现在国内风气自从拨乱反正以来，就一日日见好，老百姓手里有钱了，可不就想着吃穿住行。
吃这东西要手艺，不好摆弄，但是穿这一块到可以试试，现在人追流行，南边时兴的东西，运到北边来，大价钱都有人抢着要。我这边和朋友合伙做了这方面的事，大姐若是愿意，可以先给你寄一批货去县里试试水，找那热闹的地方卖出了名声可以租个店铺专做这一块的经营。
只是，做着一块的生意，得舍得下脸，张的开嘴叫卖，和人挣那些营利，人家休息的时候你得忙着，人家忙着的时候你还是要忙着，也不是个轻省的活计，而且现在人看不起个体经营户，说不的还要受人白眼，受人嫌弃……
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就看大姐你的意思，我这边能帮大姐牵线进货渠道不用担心，但是后面的叫买经营还是要大姐自己，能不能干下去！”知道现在来钱快的就是倒卖，而且大姐自己会织布做衣，对这一块最是在行，用这个起步，日后做好了直接进入服装行业，随着人们生活日益渐好，吃穿住行四大民生之一，就没有日子过不好的道理。
“这……！”杨文兰倒是不觉得注意不行，而是觉得她县里都没怎么去过一趟，现在要她去县里叫卖，她是不知道自己做得做不得。
“这倒是个好门路，你还不赶紧应下来，你都不知道，那些南边来的衣服电子手表什么的，在京都里多抢手，到时候你买的时候打打京都送过来，南边进过来的好东西的噱头，哪能没了买的人！
咱们这虽然穷乡僻壤的，但是好歹也是大省，又不是那山沟沟，烂船还有三寸丁，哪里能少得了那贪花爱俏好打扮的有钱人，现成的张面子的好东西，哪能没有销路！”到底是亲眼看见京都风气变化，还有门口菜市场成立……
一波波变化的，杨母倒是比杨文兰更爽利开明，一听三闺女这话，就知道她是实心实意在帮大闺女，“现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过了这村没这店，抢的就是一个先。那什么个体户的名声，肉烂在锅里也是肉，自己得到实际才好，光看着名声好听，驴屎蛋子两面光，又不能当肉吃当衣穿，手里挣到钱才是真的实在在的！”
“娘！”文娟拉了拉杨母的手，这事她阿娘干着急没用，需得大姐自己下定决心才是最好的，要是真是因为她娘这一通催促大姐成事，那就不是帮大姐，而是害她大姐了。
“大姐，有些话要说到前头，万事开头难，货源渠道好说，最难的就是你得迈开腿张开嘴去经营，还要顶得住风催日晒，顶得住风言风语，这事你最好和姐夫商量清楚再去做，有姐夫支持你，后期无论是算账，还是照看孩子，都是两相宜的，挣钱是一，孩子也不能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