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梓竣听不出里面的玄机,以为自家大哥终于对言菡改变了看法,心中欣慰。
又汇报了一些安普顿的事情,华梓易挂断了电话。
再次沉思了片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明天开始就把简路的身世线索再次搅浑了,决不能让别人查出来。
言冠文还好,已经回了安普顿,就算他在北都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就怕宁则然,要是动脑筋想替言菡找妹妹的话,不得不防。
一看时间,都已经快九点了。
简路应该早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急急地拉开了门,门口有东西倒了下来。
简路坐在地上靠着门板,门一开失去了倚靠,脑袋撞到地板发出“咚”的一声。
“怎么回事?”华梓易听着那响声心就疼了,连忙跪在地上把她抱了起来,“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简路的目光有点直勾勾地看着他。
华梓易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红肿着,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显然刚才哭过了。
“你哭什么?出什么事了?”华梓易十分生气,“谁欺负你了?”
埃尔森急匆匆地跑了上来:“大少爷,简小姐担心你,就一直坐在门口,我劝了她好几回,她都不肯离开。”
“担心我干什么,”华梓易恼火地道,“我就是在想些事情,一会儿就好。”
胸口一紧,衣襟被紧紧地抓住了。
简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底含着泪光,好一会儿才轻颤着问:“华梓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胡说什么?”华梓易的心一紧。
“你要是不喜欢我了……也不用可怜我,”简路哽咽了起来,“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不用偷偷把自己关起来不理我,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
她絮絮叨叨着,拼命说着一些乱糟糟的话,她需要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要不然她怕忍不住想要嚎啕大哭的本能,“真的,虽然我很喜欢你,可是,没关系的,你不一定也要很喜欢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别骗我,你一定不能骗我,假装还很喜欢我……”
刚才她坐在门口想了很多。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也知道自己爱哭胆小,有很多很多的缺点。
华梓易可能是喜欢上了更好的女孩,所以才对她慢慢地冷淡。
她很难过,很舍不得,可就像她从前说的那样,谁都有选择的权利,这段和华梓易在一起的日子,她过得很开心,那就够了……
华梓易猝然抱紧了她,贪恋地在她脖颈上摩挲着。
整颗心仿佛被摊开揉碎,再重新拼合起来,难以言表的疼瞬间便袭遍了全身。
他在房间里犹豫不决的时候,简路坐在这里患得患失,经受了无数的煎熬。
她虽然不聪明,却天生比普通人敏感,能感受到两个人相处时细微的变化。
这些日子,他因为简路的身世心神不宁,早已在潜移默化中让简路感受到了惶惑不安,而这道薄薄的木门将简路拒之门外的这几个小时,让这种惶惑不安达到了顶峰。
这是他想要细心呵护一辈子的小枣儿,却从他这里品尝到了痛苦和悲伤。
“对不起,”华梓易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了简路的脸上,用滚烫的唇抚慰着简路的冰凉,“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关在门外,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简路傻傻地看着他,脑子一下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华梓易握紧了那双有些颤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小路,你已经在我这里了,不会有人把它从这里赶走。”
“真的吗……”绷紧的神经骤然放松了下来,简路忽然觉得有点晕眩。
“当然是真的。”华梓易含住了她的耳垂,那耳垂小巧柔软,慢吮轻咬着,比起唇珠的口感有过之无不及。
简路低吟了一声,抬起迷蒙的泪眼,怯怯地道:“华梓易,我有点头晕。”
华梓易亲得情动,心里的症结一旦消失,卷土重来的渴望简直无法压抑。他低声哄道:“乖,让我亲亲你就不晕了……”
从耳垂一路亲到弧度优美的脖颈,又从脖颈滑向微翘的下巴,最后停留在了娇嫩的双唇……
华梓易一下子僵住了。
双唇烫得很,连吐息都带着几分灼热。
迅速地抬手一摸额头,他又惊又怒:“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的确,简路在地上坐了几个小时,晚饭也没吃,心焦气躁,再加上这阵子一直在备考,睡得少压力大,这一来一往终于生病了,一量体温还挺高的,将近三十九度。
家庭医生第一时间赶到了,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其他病灶,便建议吃点退烧药、多喝水,让自身的免疫系统来抵抗这类病症。
简路萎靡地躺在被子里,巴掌大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让人心疼。
“要几天才能好?”
“感冒病毒在自身免疫系统的清除周期,大概是五到七天吧。”
华梓易平生头一次尝到了“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
第53章 金枝玉叶(四)
当晚, 华梓易住在了简路的房间里。
埃尔森本来想让个女佣过来照顾简路的, 华梓易却没答应,亲自喂简路喝了一碗粥。
简路昏昏沉沉的,只是本能地一直抓着华梓易的衣袖, 身旁有熟悉的气息在, 她觉得很安心。没一会儿药劲上来,她就睡了过去, 不过, 不知道是热还是怎么了,一直不停地踢被子呓语。
华梓易不敢离开,一直不停地替她掖被子, 半夜里又喂她喝了两次水,凌晨时摸了摸额头, 烧总算退了下来, 华梓易这才抱着她合了眼。
一早醒过来,简路有些懵懂,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 昨晚的情形才一一闪过脑海。
小心翼翼地转了过来, 看着旁边依然酣睡着的华梓易。
如剑的眉峰、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薄唇,就连下巴上泛青的胡渣都好看得不得了。
满满的喜欢快要从心底满溢出来了,真是太好了, 她喜欢华梓易, 华梓易也喜欢她。
她忍不住凑过去, 在那张脸上亲了一下。
华梓易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瞳孔茫然了片刻,这才定在简路身上。
“怎么了?”简路单手支着脑袋,用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华梓易狂跳的心脏渐渐平静了下来,抬手抱住了她。
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简路和言冠文相认了,他策马狂奔,就在伸手快要抓住简路的那一刹那,言冠文狂笑着随手一划,在两人面前划出了一道银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简路被言冠文带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那梦境如此真实,仿佛心脏被剜走、胸前破了一个大洞似的。
幸好,简路的亲吻让他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没事,做了个噩梦。”华梓易定了定神,可能是昨晚照顾得太累了,才会做这样荒唐的梦,不过,这也提醒了他,要尽快采取措施,不能让简路的身世曝光。
“好点了吗?”他抬手摸了摸简路的额头。
“好点了。”简路乖乖地躺在他的怀里,烧是不烧了,不过身上黏黏的,出了一身的虚汗。
“今天就别去学校了,在家好好休息,”华梓易叮嘱道,“考试也不要太在意了,放弃个一两门到时候开学补考就是了。”
简路把头摇得跟那拨浪鼓似的。学校可以不去,反正也没在上课了,可放弃考试那怎么行,她可不能退步,今年更要争取全过。
华梓易无奈,简路对学习的固执他可是见识过了,只好叮嘱埃尔森盯着她一点。
第二天是双休日,简路晚上要回家住,晚上下班的时候,华梓易索性就和简宁甫打了招呼,和简路一起回家吃晚饭,顺便告诉一下简宁甫简路的身体状况,让他盯着简路双休日别太劳累。
也真是巧了,刚进家门屁股还没坐热,陈飞禹也进门了。
陈飞禹这阵子刚从国外进修回来,他的户口已经在十二月的时候落实了,再也没了后顾之忧,公司里的顶头上司也很器重他,进修回来后就进了一个跨国并购项目组,开始独当一面。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华梓易,他略略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地就收敛了那份异样,客气地打了招呼,把从国外带来的礼品一一放在了茶几上:给简宁甫的是一些保健品,给简路的是漂亮的手办娃娃。
娃娃有着漂亮的金色波浪长发,层层叠叠的公主裙,肌肤纹理都栩栩如生,是简路最喜欢的一个动画形象。她爱不释手,特意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
华梓易冷眼旁观,忍不住在心里轻哼了一声。
就会用这种小玩意儿讨女孩子欢心。
不过,再花心思也没用了,小枣儿爱他得很,不可能再被勾走了。
简宁甫的心情很好,特意开了一瓶上好的白酒,在座的男人都倒了一点。简路有了可靠的男朋友,他也不再对陈飞禹心有芥蒂,毕竟是从小相处的晚辈,在他心里,一直拿陈飞禹当做半子,现在这样的结局算是圆满。
华梓易并不擅长喝白酒,不过,喝几杯是没问题,还拿着筷子蘸了几滴给简路尝,看着她把鼻子皱成了一团。
唯有陈飞禹开心不起来,那白酒入喉,火辣辣地烫着喉咙,也带来了一股涩意。
这些日子在异国他乡,他想了很多,以前所有看不清的一点一滴渐渐清晰。
自幼出身贫困,为了出人头地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他养成了自卑又自傲的性格,这让他在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时一错再错。
他喜欢简路,却一直以为那只是浓浓的兄妹之情。
他渴望成功,充满了豪情壮志,不愿意被任何人拖累,包括简路,他想出人头地,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亲戚中扬眉吐气,也想在简宁甫这个资助人面前扬眉吐气。
他甚至想着,等他成功了以后,要是简路还没有结婚,他也没遇上特别合适的女孩,那就索性如了简宁甫的愿,真的和简路结婚照顾简路一辈子吧,这样,他才不会永远被打上吃软饭、被救助的烙印。
……
直到华梓易的出现,才让他猛然惊醒,眼睁睁地看着别的男人把简路抢走比背上这个甜蜜的包袱痛苦太多了。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对手又太强大。
这次回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简宁甫身上,以他对简宁甫的了解,以华梓易这样的身份要取得简宁甫的同意,可能性太小了。
没想到,希望再一次落空,华梓易已经登堂入室了。
原来,在原地等待他回头看一眼的简路,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他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向成功,简路却也同时在走向自己的人生,两个人渐行渐远,再也没有交集在一起的可能。
苦涩和沮丧交集在一起,陈飞禹多喝了两杯,告辞的时候步履都有点踉跄了。
简路不放心,一路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华梓易当然也跟着,特意在她身上加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御寒。
“小路……”陈飞禹并没有醉,脑子分外清醒,就是身体有点飘,“你要小心点,要是他欺负你,你告诉我,我……”
一阵寒风刮过,陈飞禹清醒了一些。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徒增笑柄罢了。
他把想说的话吞入了喉咙,像从前一样替简路紧了紧羽绒服的衣领。
华梓易看着那双手碍眼,很想把它拨开。
不过算了,就不要去刺激这个失意的男人了,大度一点吧,简路一直当他是哥哥,也算是尊重一下简路。
“他不会的,”简路羞涩地道,“飞禹哥你放心吧。”
陈飞禹耸了耸肩,挑衅地看了华梓易一眼:“以后别拿那个谁谁来要挟我了,再过一两年,可能就不是公司选择我,而是我选择要不要离职了。”
华梓易大度地笑了笑:“拭目以待。”
陈飞禹坐进了车里,门“砰”的关上了。
所有的伪装尽数褪去,他疲惫地倒在了椅子上。一切都似东逝水,他和简路之间的感情,再也不能重来了。
简路可不知道陈飞禹脑子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很满足,爸爸、哥哥、男朋友都在身边,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幸福吗?
小小的发烧感冒根本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星期六一大早起来,复习了好一会儿,又折腾了一会儿阳台的花木,简宁甫早就被叮嘱过了,逼着她吃完午饭睡了个午觉。华梓易好像有事出了远门,两个人在微信上聊了一会儿,童欣又搜集制作了一大波新鲜有趣的表情包,她一个个发给大奸臣,玩得不亦乐乎。
第二天周日,天气特别好,温度一下子上升到了零上,阳光明媚,简宁甫一看简路还在埋头背书,有点生气了,让她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简路听话地去旁边的街心公园逛了一圈,公园里好多父母趁着天气好带着小孩出来玩,跑来跑去的热闹得很。简路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刚巧有个小姐姐带着一个小妹妹在躲猫猫,小妹妹走路都走不稳,小姐姐一不见她就着急地大叫:“喋喋……喋喋来……”小姐姐一边在前面逗她,一边小心地张开双臂护着。
真是太可爱了,这么细心的小姐姐。
要是她也有这么一个护着她的姐姐就好了。
简路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等那对姐妹走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家的路上,她顺道买了点烤栗子打算回家和简宁甫一起剥着吃。
家门口有两双陌生的鞋子,一双男的,一双女的,简路有点纳闷,今天简宁甫没说有客人要来吃午饭,这是谁啊?
开了门,简路快活地举着手里的栗子:“爸,有烤栗子,可香了,我剥给你吃。”
简宁甫没有回答,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定定地看着她,脸色惨白。
简路疑惑地转过身来,只见最中间的三人沙发上坐着一对男女,男的她见过,就是那个被华梓易鄙夷的宁氏集团总裁宁则然,而坐在他身旁的女的看上去也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