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了班回到家越想越不对劲,一说,江军说他手机上也有淼淼的一个未接电话,李茹顿时紧张了,赶紧又打过来问。
有事又能怎么样呢?江淼淼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谁也不能帮到她。
婆婆照顾她的妈妈,不管她,很正常,她理解;
张阿姨要回老家接送孙子,不管她,很正常,她理解;
聂谦刚当上副院长又要申报项目,很忙很忙,没时间管她,也很正常,她也理解;
连自己的妈妈要帮助怀孕的同事,不能管她,她也理解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他们都没时间管她,她都理解的。
人生本来就充满无奈,她都理解的,她不怪他们,她谁也不怪。
要怪,只能怪自己对别人不重要,怪自己没有别的事重要,不然还能怪什么呢?
连自己的亲妈都不管自己,还有谁能管她呢?还有谁在乎她呢?她又值得谁在乎呢?
算了,别给人添麻烦了,不麻烦别人是美德,自己要严格遵守这一点。
江淼淼深吸一口气,用轻快的声音说:“我真的没什么事,妈,我有点累了想睡觉,你也早点休息吧!”
挂了电话,江淼淼悲凉又自豪地想,自己终于也戴上了面具,在妈妈还有聂谦面前,在这两个自己最亲的人面前,也戴上了面具。
真的好累啊,可是又有谁不累呢?
聂谦不累吗?他那么忙那么烦,回家还得装作开心的样子,他不累吗?
张阿姨帮儿子儿媳照看孙子,还得看他们脸色,她不累吗?
婆婆每天照顾重病的母亲,还要和舅妈生气,她不累吗?
妈妈五十多岁了,还要起早贪黑地上班,她不累吗?
他们都很累,人人都很累,所以自己也累,这很正常,太正常了。
江淼淼想。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呢?为什么觉得这么冷呢?为什么一切都不再鲜活明亮?为什么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
好累啊!
砰的一声,门开了,聂谦满脸焦急地跑进来。
“水儿,你给我打电话啦?”聂谦搂住江淼淼,满心愧疚,“对不起,上午开会时王世林故意接电话,我为了带头,就把电话调静音了,后来忘了调回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聂谦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疚,“你当时一定急坏了吧?”
“对不起,水儿,真的对不起。”聂谦说着就去亲江淼淼。
不行,自己这么丑,一定不能让聂谦亲到,聂谦的唇要碰到江淼淼的时刻,江淼淼转开了脸。聂谦扑了个空。
“水儿你”聂谦惊讶又尴尬,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不受欢迎的,江淼淼不想他亲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水儿不想让他亲?
他已经很努力了,为了不让江淼淼担心,他不再带着情绪回家,他孤独地消化着身上的压力,每天进家门之前,他都要告诉自己要开心,要快乐,他的小妻子那么柔弱,他不能让她担心。
但是为什么他却觉得他和江淼淼之间越来越像隔了层纱,他竟然会觉得有点看不懂她了。
以前那个一见他就眼睛亮晶晶的水儿哪里去了?
以前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水儿哪里去了?
以前那个每天都说‘谦,我好爱你啊!’的那个水儿哪里去了?
他熟悉的那个水儿哪里去了?
他把他的水儿弄丢了吗?是他让江淼淼不幸福了吗?他这么努力地想要给她幸福,但是她还是不幸福吗?
聂谦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聂谦又想到下午江淼淼和自己说话的感觉,她很见外,她竟然和他见外?她怎么会和他见外呢?
是不是她给自己打电话,自己没听到,她生气了?对,肯定是这样!
聂谦扳过江淼淼的脸,低声说:“水儿对不起,我真的没听到,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要生气,”聂谦低下头,吻住江淼淼,江淼淼挣扎,聂谦霸道地固定住她的头,不让她动。
当聂谦的唇落在江淼淼的脸上,含住她的嘴唇时,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的江淼淼绝望地发现,她是那么想念聂谦的味道,她是那么渴望他吻她,她是那么地需要他!
可是她不能这样,她不能这么依赖聂谦,她不能放任自己对聂谦的感情。
“水儿,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不要赶我走,”聂谦低声请求,“水儿,我不想一个人睡,我离不开你!”
聂谦真好啊,知道她离不开他,就说是他离不开她,实际上他怎么会离不开她呢?她哪有那么重要,她一丁点都不重要,她只是个没人在乎的人而已,没有人真正在乎她。
聂谦这样说,只是因为他善良,他不忍心伤害她而已。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聂谦又求江淼淼。
江淼淼背过身子,低声说:“可是,我想,自己睡!”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天使们看文愉快!
第103章
聂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不通他和江淼淼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一直像麦芽糖似的粘着自己的江淼淼坚决要和自己分床睡, 她不愿意和自己一起睡, 不愿意自己亲她。
江淼淼背对着自己,抗拒的意味非常明显, 聂谦忍着心里的失落说:“那好吧, 我睡客房!”
聂谦故意说得可怜兮兮的, 希望江淼淼心软改变主意,但是结果让他失望, 江淼淼没有反应。
“那我走了啊,你一定要小心,有事随时叫我啊!”聂谦叮嘱江淼淼。
江淼淼没有反应。
聂谦带上门出去了。
门合上的瞬间,江淼淼转过身来,她满脸泪水,伤心得不能自已。
谦, 回来,我想你回来!
砰,像是听到了江淼淼的心声, 门又开了, 江淼淼连忙转过身背对着门。
聂谦走进来说:“水儿,我想了想, 你自己睡还要照顾洋洋太辛苦了,我把洋洋推到客房,夜里我来管, 你晚上好好休息,白天你和张阿姨一起管。”
感觉聂谦想要走到她这面,江淼淼连忙把头埋在床单上。
“水儿,有事一定要喊我啊!”聂谦又叮嘱了一遍。
江淼淼不说话,她说不出话,只要一开口,她就会哭出来。
随着婴儿床的轮子声,聂谦又离开了,门又合上了。
江淼淼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只是她的眼睛像坏了的水龙头,眼泪一直一直流。
凌晨时分,主卧的门开了,一个黑影走进来,在床边站了许久,昏黄的壁灯照着江淼淼的脸,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
许久之后,黑影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于是江淼淼和聂谦开始了分居模式。
白天江淼淼照顾洋洋,晚上聂谦照顾洋洋,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江淼淼和聂谦的交集越来越少,除了早上离家前和晚上回来后的短暂交集,两人的接触越来越少,在江淼淼的刻意回避下,他们的接触还有更少的趋势。
等申报结束,申报结束一定要和水儿好好谈谈,他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聂谦无数次想。
但是等到项目申报完吧,现在他真的分不出精力,日常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事务性工作,还要应付王世林狗急跳墙式的挑衅,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他真的不敢也不能分心啊!
聂谦那么忙,夜里还要负责照顾洋洋,江淼淼觉得自己真的挑不出他任何毛病。
聂谦真好啊,要是他不这么好就好了,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大吵大闹,可以撒泼耍赖了,可是偏偏他那么好,让她没有理由可以怪他。
其实也不对,她也怪他的,她怪聂谦让她记住结婚纪念日,她记住了,他自己却忘了,尽管江淼淼一再说服自己聂谦是因为太忙了,而且那天心情又很不好,所以忘了结婚纪念日,但是江淼淼却怎么也做不到忘记这件事。
那天聂谦进门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直接进屋的画面一直印在江淼淼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放,不断地提醒江淼淼,聂谦随时都可能会厌倦自己。
但是江淼淼还是做不到去和聂谦闹,去指责他,去怪他,江淼淼有时很恨自己为什么是这样虚伪懦弱的性格。
明明想让聂谦多陪自己,却总说‘没关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明明怪聂谦冷落自己,却总说‘我不怪你’。
明明想要任性,想要蛮不讲理,最后却总是要装作通情达理,大度的样子。
明明想要聂谦对天发誓一辈子不准变心,不然她就杀了他,但是却非要装作厌倦聂谦的样子,把他赶到客房睡。
就像现在,她明明很讨厌孩子却还要装作喜欢他们的样子。
她不但是不喜欢肚子里这个孩子,就连洋洋她看了都讨厌。
自从那天从聂谦那儿拿了钥匙回家后,江淼淼就抑制不住地讨厌起洋洋,她想要不是因为洋洋,她也不用忍受那种屈辱。
如果不是因为洋洋,她完全可以在楼下一直呆到聂谦下班,而不用非去拿钥匙,不去拿钥匙,就不用去麻烦聂谦,也就不用受那些人的侮辱;
如果不是洋洋,她就可以去学校,根本就不用整天待在家里;
如果不是因为洋洋,她就可以做别的实验,说不定现在已经写出新的论文了。
但是她不敢说,她觉得这是大逆不道的,她怎么可以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她必须要喜欢他们啊!
想到论文,江淼淼登录邮箱一看,有一封英文的邮件,发信人是《JACS》编辑部。
扑通扑通,心跳声大得像在擂鼓,江淼淼颤抖手点开邮件。
Dear Miao Miao:
I \'m sorry to inform you......(很抱歉地通知你)
颓然地松开鼠标,江淼淼心如死灰。
果然还是被拒了,投第四被拒,投第三也被拒,接下来是不是轮到被第二拒了,江淼淼好像看到了几个月后《Chemical reviews》杂志的拒稿信。
不要,她不要被第二拒,反正都是被拒,她就是不投第二了,她要直接投第一的《Chemical society reviews 》。
看也不看,江淼淼直接调出之前的已发邮件,把收信人改成《Chemical society reviews 》的邮箱,直接点了发送。
关了电脑,江淼淼想去厨房喝杯果汁。
“么么,喝奶奶,么么,喝奶奶,”洋洋叫起来。
“喝什么喝!整天不是喝就是拉,不是哭就是尿,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江淼淼突然忍不住了,冲着洋洋大喊大叫起来。
洋洋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妈妈这么大声凶自己,立刻吓得哇哇大哭。
“哇啊!哇啊!么么,么么,哇啊!哇啊!”
洋洋一哭,江淼淼的头就像要炸了一样。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用吗?谁会同情你?谁会怜悯你?就知道哭,整天哭,白天哭,夜里也哭,讨厌!聂洋洋,我讨厌你!”
“哇啊!哇啊!哇啊!哇啊!”洋洋哭得越发凄厉。
“不准哭了,不要哭,不准哭,”江淼淼厉声呵斥,“再哭我打死你!”
“哇啊!哇”
江淼淼一巴掌拍在洋洋的屁股上,
洋洋的哭声中断了一秒,又更加凄惨的哭起来。
“叫你哭,叫你不听话,我打死你,打死你,你这讨厌的东西,打死你,你就不会这么烦我了,”江淼淼疯了似的打着洋洋的屁股。
“我为什么要生孩子,我讨厌孩子,我不想要孩子,”江淼淼哭起来,“我讨厌孩子,”
“为什么我还要生孩子,一个还不够嘛,还要生,我又不是母猪,”江淼淼又捶自己的肚子,“讨厌,我不想要你,我不想生,”
这时,窗口吹进一阵冷风,江淼淼打了个哆嗦。
“我在干什么?”江淼淼突然清醒,“我刚才在干什么?”
“我打了洋洋!我还打了二宝!还打了二宝!”江淼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打洋洋,还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
铺天盖地的内疚淹没了江淼淼,她惊慌失措:“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可以这样?竟然打自己的孩子,江淼淼你是个坏妈妈,好妈妈是不会打自己的孩子的,她们只会爱孩子,不会打孩子!”
坏妈妈,坏,坏,。。。。。。
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样,江淼淼想,不行,我不能在家呆着,我要出去透透气。
出去,对,出去!
出去,出去就好了!出去!
江淼淼一边念叨一边站起来给洋洋换好衣服,自己也换了衣服,就准备出门,开门的时候想,一定不能忘了带钥匙。
对,钥匙!门钥匙,车钥匙!
开着车载着洋洋,江淼淼漫无目的地转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南大桥。
南大桥是著名景点,夏日游人如织,但此刻是冬季,桥上空无一人。
停下车,把婴儿车搬下来,垫好小被子,把洋洋抱下来,又给他盖上小被子,放下遮盖,推着洋洋来到桥上。
江淼淼虚脱地靠着桥栏,看着脚下的深渊和一望无际的海水。
“江淼淼?”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抑郁症真的很可怕,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的新妈妈,当着自己妈妈的面跳了楼;生完孩子后百般猜忌老公,最后无奈离了婚。这是阳哥身边的事。
更别说新闻中那些把孩子扔下楼,或者抱着孩子跳楼的。
阳哥有时想,这些妈妈们是经历了多少内心的折磨,经过了多长时间的煎熬后走到那一步的!
当然水妹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她的磨难已经基本结束!
第104章
江淼淼回头一看,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姜博宇。
“姜师, 兄?”江淼淼惊讶, 这大冬天的海边这么冷, 姜博宇来这干什么,“你怎么”
“烦的不行了, 出来吹吹风。”姜博宇叹口气, 然后低头看看婴儿车里的洋洋, “这是你儿子啊,长得可没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