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娘脑中把这些信息都转了一遍,才问道:“夫人近来没有找杏姨娘的麻烦吗?”
桃枝想了想:“好像是没有。”
茕娘觉得越发奇怪了,杏姨娘是张氏的贴身丫鬟出身,早年张氏待她非打即骂,即便后来她做了贺闵的妾室也是如此,而如今杏姨娘摆明了是与她作对,她怎么反倒放人一马了?这根本就不符合张氏的性格特征啊!
茕娘笑盈盈地看向桃枝,顿时让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姑娘想说什么?”
“你让你的同伴替我查查,张家究竟出了什么事呗?”
“不行!”
面对桃枝的断然拒绝,茕娘也不生气,慢悠悠道:“我知道你的主子为什么想要查我,你帮我一个忙,待你主子回来,我也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三十五章
贺闵一下衙回来,就见到大女儿已经等在房间请安,他本想责骂几句,却临时改了主意,淡淡道:“回来了?”
茕娘福了福身:“女儿不孝,还请父亲恕罪。”
“你也大了,马上就要相看人家,就别出去乱跑了,乖乖在家做些女儿家的事情。”贺闵顿了顿,“你舅舅便是再好,终究比不得娘家,我想你应该明白。”
茕娘垂着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是越发觉得贺闵这个人脸皮厚的有些出奇了。莫说舅家待她是真心的好,她娘家什么德行贺闵难道不知道吗?张氏一向看她如眼中钉一般,便是贺闵这个父亲不也是一直视她如无物?居然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贺闵说完之后,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没什么事实依据,便轻咳一声:“我昨日便让人将你院子打扫干净了,你母亲说你院中如今还只有两个丫鬟一个婆子,是不是伺候的人太少了?要不要再拨两个丫鬟去?”
往日里贺闵哪里会去关心这种事情,此刻倒是屈尊纡贵,偏偏茕娘一点都不想接受这种好意,便道:“女儿自小便只用桃蕊这一个丫鬟,早就习惯了,不用再添人了。”
贺闵又道:“我让你母亲给你院子里添了个小厨房,否则与大厨房那些粗俗仆妇一起,未免不美。”
茕娘这才知道贺闵这拐弯抹角的究竟要做什么,她觉得自己简直要气笑了,面上却故作不知:“女儿惶恐,妹妹院子里也没有小厨房呢,只怕她会多心。”
贺闵不悦:“与你妹妹有什么干系,既然给你置办了,你用着便是。”
“可咱们府里掌勺的不是只有一位厨娘吗?如今要将人挪到女儿院子,这合适吗?”
贺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纳闷地问道:“为什么要挪一位厨娘过来?”
茕娘故作疑惑:“不挪厨娘过来,添个小厨房又有什么用呢?”
贺闵这才明白过来,脸登时就沉了,只是他的心思原本应该从茕娘口中说出来才是一桩美事,若是由他自己说……他还真没法张那个口,只得一甩袖子:“你院子里不是还有婆子吗?让她做饭便是了。”
茕娘微微一笑:“既然父亲说了,女儿自然是要从的,只是孙婆子原就领了许多活计,如今又要兼任厨娘,总该要涨点月钱吧?”
贺闵这才是真的愣住了,一方面他没想到茕娘会关心一个下人领了多少活,另一方面他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就风光霁月的女儿居然一开口就谈钱这么俗。
待到他真的意识到了这些不过是借口,茕娘那话也不是真的为了一个婆子抱屈,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像对她舅舅那样对自己的时候,一张老脸就挂不住了。可是他又能怪罪茕娘什么呢?怪她不像孝顺她舅舅那样给自己做点心?这话他能说出口吗?!茕娘这是皇帝盖章认定的孝顺,他还能跟皇帝对着干?
贺闵憋了一肚子火,偏又不能发泄,只得一挥手让茕娘走了。
茕娘毫不受影响地回了院子,然后就接到主院的消息,说是明日要给她添小厨房。
茕娘顿时就愣住了,她本以为她都那么撅贺闵的面子了,对方大概已经打消这个主意了,没想到他还挺能忍的。不过添个小厨房还是好事的,毕竟以后在自己院子里就有热汤热饭,便是想要每日洗澡也是可以做到的了,反正不过是费些柴火钱,有留仙阁在手,她还是不担心的。
要添小厨房当然不是垒个灶台就完事了,这可是一间房子,自然要先来量地方,之后还要添烧火丫头,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这一时半会茕娘也不能在潇湘阁里住了,好在菀娘及时抛来友谊的橄榄枝,她虽然还和杏姨娘住一个院子,但这院子还算大,收拾一间房出来还是做得到的。
茕娘一点不矫情,反正她在现代的时候还住过六人宿舍,便是重生之后,她之前也一直和赵瑕住一间屋子呢,对于这点事情,她接受的相当良好。
于是当天,茕娘就搬到了菀娘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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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茕娘刚刚搬过去,耿氏就转身进了张氏的院子,果不其然,她这小姑子又在摔杯子打碗,耿氏撇了撇嘴角,却还是面带笑容走过去。
张氏看到她,才稍稍收敛了怒容:“嫂子,你怎么来了?”
耿氏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碎片的丫鬟,张氏立刻就反应过来:“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一会再收拾。”
等到人都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姑嫂二人和张奶娘,耿氏这才道:“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大张旗鼓地给大姑娘盖起小厨房来了?你家荣娘可都还没有呢!”
张氏一说起这个就来气:“还不是老爷,突然就说要给那丫头添小厨房,还这般兴师动众的,我多问了几句,他还把我骂了一顿。”
耿氏知道这妹夫的性子,便问道:“可是大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先前茕娘还没回来时,贺闵受了人挑唆,在张氏面前抱怨过,故而张氏也就把茕娘给顾云璧做点心的事情说了一遍,但也是满腹牢骚:“陛下明显只是赏识那顾云璧,跟茕娘的点心有什么关系!老爷这简直就是被猪油蒙了心。”
耿氏的想法与张氏差不多,不过她并没有直白说出来,只是道:“不管怎么说,大姑娘如今有了靠山,又得了皇上的赞赏,妹夫只怕会改变主意啊?”
张氏咬了咬牙:“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能耐,不过是心机深沉为人奸滑,这才骗了那么多人。”
耿氏在心中暗暗啐道,在你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手下生存,若不是有点心计,只怕早就死了。不过眼下她和张氏是一边的,自然要帮着张氏骂茕娘,只是骂完了事情也没有解决。
张氏看起来比耿氏更希望这个继女嫁不好,直接便道:“她如今气焰嚣张,若是名声被毁了,看她还能嫁到哪里去?!”
耿氏心头一跳:“妹妹打算如何做?”
张氏却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而是直接道:“嫂子,如今这般形势,我也没有旁的办法了,若是贺茕娘一直好好的,文轩恐怕根本就没有娶到她的机会,但她若是名声坏了,文轩娶了她,顾家那头只怕还会回过头来求你们,到时候不是更合算吗?”
耿氏顿时就像吃了一个苍蝇一般恶心,她是喜欢钻营,但要让自己的儿子娶个名声不好的姑娘,哪怕这个姑娘能够带来更多的助力,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的。
张氏见耿氏不说话,就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冷笑一声:“嫂子,文轩是我亲侄儿,我难道还会害他吗?只是名声有损,又不会真的有什么,到时候文轩白白得了一个官家千金,顾、贺两家都会对你们感激不尽,不管是大哥的生意还是文轩的前途都有了保障,这是一举两得的法子,若不是文轩是我侄儿,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他?”
耿氏知道张氏向来看不起商家,即便她自己也是商家出身,可听到她这么说,还是觉得难以忍受,但自家现在还靠着张氏,故而只能忍下怒火,勉强笑道:“妹妹说的有道理,但此事我还得回去和你哥哥商量一下。”
张氏点了点头:“嫂子说的也没错……谁?!”
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一条缝,张氏顿时心头一紧,示意张奶娘过去看看,她们商量的这些事情都是绝密,一旦被人发现了,告到贺闵那里……贺闵是不管她私底下对付长女的,但若是她做了败坏门风的事情,贺闵是绝不会饶了她的,
就在张氏坐立不安之时,张奶娘却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荣娘?!”张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随即又紧张,“你刚刚听到什么了?”
贺荣娘撇了撇嘴:“娘。”却理都没理一旁的耿氏,小跑到张氏旁边,一把搂住她的胳膊,“我刚过来就被发现了,什么都没听到。”
张氏松了口气,对着耿氏使了个眼色,耿氏便匆忙离开了。
贺荣娘看着舅母那狼狈的背影,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
第三十六章
木清近来一直在忙韩朔那边的事情,手头的正事积压了不少,所以趁着那边不那么忙了,便着手处理手头的事情,而属下则是在一旁报告最近燕京发生的一些事情。
木清一心二用,听完了,手里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他又吩咐了几句,待到对方都记好了,他才站起来准备松松筋骨,却看到原本应该领命下去的属下却站在原地踟蹰不动,他眉头微皱:“还有什么事情?”
那属下犹豫了一下,才道:“属下在城里见到了傅都尉的人。”
木清一愣,这个点傅灵均已经到了淮海卫有一段时日了,他本以为对方是将人都带过去的,怎么还留了人在燕京?况且听这属下的意思,留下这人在傅灵均那还是得力的。
因为傅灵均与沈眠是好友,所以木清待她向来尊重,傅灵均也很信任他,往常京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木清发信过去告诉她。也正因为信任木清和木清的本事,从前傅灵均去淮海卫几年,从不曾留了什么人在京中,如今她不仅这般做了,甚至连一点告诉他的意思都没有。
这让木清不由得重视起来:“具体什么情况,你说来听听。”
那属下是木清心腹,也是知道他与傅灵均的关系,当下也没有隐瞒丁点,和盘托出:“属下当时只是无意中见到他,还以为是征北将军府有什么事情,本想能帮就帮一点,谁知过了几日,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办什么事,每日都只关注一个新开的铺子。”
“铺子?!”
“是燕京城新开的一家成衣铺子,名叫留仙阁,近来很得那些中层官员的千金喜爱。”
留仙阁这名字最近很火,木清也有所耳闻,当下便道:“那铺子是傅都尉开的?”
属下摇摇头,也是疑惑不解:“那人似乎是在保护铺子的主人,您也知道,这万一要查,我们指不定会碰上,只怕要打草惊蛇的。”
这就更奇怪了,木清与傅灵均认识多年,知道她绝不会无的放矢,这般莫名其妙地去关注一间铺子,实在是不像傅灵均的为人。更何况属下还说,这是傅灵均在派人保护铺子的主人?!
木清自认识傅灵均之后,便知道这个女人看似亲切热情,实则心冷如铁,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凭着女人的身份在淮海卫站稳脚跟。傅灵均这一辈子就只有沈眠一个好友,她所有的特列都是为沈眠开的,如今突然出现这样一种情况,自然由不得木清不多想。
木清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才道:“行了,这件事你去查查,尽量不要惊动人,查的仔细些,到时候向我回报。”
“是。”
待到这属下离开,宫里便来了人,是承平帝宣他进宫。木清接了口谕,去后堂换了身衣裳,便跟着这人一同朝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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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清到了宫中,目不斜视地朝乾清宫而去,却在路上碰到了鲁安道。
他们俩也算是同僚,原来鲁安道是赵瑕的贴身太监,木清就一直跟着沈眠,两人之间没有利益关系,相处的还是挺不错的。但后来沈眠死了,赵瑕就把手里头的暗卫直接给了木清,导致木清虽然只是个副总管,权力却比鲁安道要大不少。
鲁安道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介怀的,木清又是个懒得关心无关人情绪的性子,两人的关系一度变得有些微妙。不过鲁安道向来会做人,每回见到木清都会打声招呼什么的。
木清和鲁安道点点头。
鲁安道见他跟着宫人,便道:“不打扰你回禀陛下,一会要不要到我小院里头坐坐,陛下赏了我新茶,我那干儿子上回还特意摘了新鲜的茉莉来孝敬,我记得你爱喝花茶的。”
木清一愣,却也没有驳鲁安道的面子,点点头道:“那我一会去找鲁公公您。”
鲁安道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木清看着他的背影却有些疑惑,鲁安道是赵瑕的贴身太监,按理说赵瑕在哪他就在哪,怎么会一个人跑回院子去休息呢?更别说鲁公公往常对木清虽然面上带笑,却从不会屈尊喊他喝茶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待到木清见了赵瑕,又汇报完事情,才装作不经意提到刚刚过来时见到了鲁安道。
赵瑕冷笑一声:“这老小子近来有些跳脱,我让他回去冷静,他不想着反省,反倒学着另辟蹊径了?”
木清一听这话就知道赵瑕并没有厌了鲁安道,大概是他哪里做错了什么,惹了这位主,他心里微微一松,毕竟也是一起走过来的,他并不想鲁安道得罪了帝王,最后没了性命。
赵瑕也并不想将话题停在鲁安道的身上,转而问道:“那人如今恢复的如何?那韩道长还能起死回生吗?”
木清便将庄子那边的情况说了一遍,如今人已经可以坐起来了,只是尚未完全清醒,行动也有些木讷。至于韩朔是否还能起死回生,木清就跳过了这个问题。
韩朔当时说只救有缘之人,可木清眼都不眨,大把的金银砸下去,一边好言好语地劝,一边慢条斯理地拿着一把匕首比划,韩朔被吓得眼睛都直了,于是沈眠自然成了那个有缘之人。这些事情木清并没有和赵瑕说,对于他来说,过程从来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赵瑕听了他的话心中也是一松:“只要顺利就好。”
除了公事和沈眠,两人也没什么话题了。木清虽然有办事手段,可察言观色这一条从来就只放在姑姑沈眠身上,赵瑕早就习惯他这性子,便干脆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