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猫——慕吱
时间:2018-01-04 15:58:02

  外面火苗飞溅,墙上、顶上、栏杆扶手上,一派火苗。
  室内温度高的令人发指。
  霍绥小心翼翼的避开火苗,庆幸楼梯台阶上还没被烧断,从他身边跑过去很多人,撞得他云里雾里的,霍绥跑到二楼的时候扭头往苏花朝的房里一看,她的房门依然紧锁着,没有开。心里的惶恐不安陡然被吊在嗓子眼处,他匆忙的拨开人群跑向苏花朝的房间。
  门框上都是火苗,有人经过,催着霍绥离开,他摇头,异常坚定。
  他不敢赌,如果苏花朝没有走,他就真的错过她一生了。
  他真的不敢赌,所以他必须得确认,苏花朝不在这里。
  火势太大,门把手都是滚烫灼热的。霍绥往后退了几步,背上有火苗溅到,温度高的慑人,他的额上都是汗。
  霍绥抬脚,使劲的朝门上踹,一下、又一下。
  幸好是木门,使得他没有那么费力就踹了进去。
  门一打开,屋内的浓烟滚滚,呛的他喉咙呼吸艰难。
  他紧闭着唇,四处找着苏花朝,终于,在床前找到了她,她似乎还没有醒,拧着眉头,霍绥伸手摸了把她的脸,全是汗,他伸手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发现她全身都是湿的。
  “花朝!”他大吼着叫她。
  可是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咳着,应该是浓烟进到她的嗓子里去了。
  霍绥抱着她,去洗手间里拿了块浴巾,淋上水,湿漉漉的,一把盖在苏花朝的脸上,裹着她。
  把她裹住了,他调整了下姿势,把她整个人架在自己的肩上,迎着重重的火帘,快速的跑了出去。
  出了客栈之后,身后,轰隆一声。
  他离得远,远远的,就看到了房子全然坍塌,那火光使得整座小镇身处白昼。
  他抱着苏花朝,脸紧贴着她的头发,一字一句喊她:“花朝,花朝。”
  他的脸上是一片漆黑,头发焦了,背上的衣服也焦了,架着苏花朝的时候,右手盖在她的身上,下楼梯的时候一块儿木板掉了下来,他下意识的护她,因此那块高温灼烧的木板,直落在他的手上。
  他却跟感受不到痛似的,只是叫着怀里的人。
  苏花朝模模糊糊中意识到有人叫她,渐渐地睁开了眼,模糊中看到了眼前的人。
  “阿绥。”她轻声叫道。
  是梦中人啊。
  霍绥突然停住,长啸一声,喉咙嘶哑,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一般,说:“我在啊!花朝,我在!”
  苏花朝笑的弯着嘴角,复又沉沉的睡去。
  真好啊,又梦见你了,阿绥。
  霍绥紧搂着她,双眼猩红,用着失而复得的语气,轻而又缓的说:“我在,我一直在。”
  苏花朝醒来的时候,鼻尖是一股消□□水味儿。
  她不知身在何地,竟觉得莫名,撑着身子坐起来,脑子还有点儿懵。
  她拉过一位护士,问自己这是在哪儿啊。
  “在医院啊,脑子该不是被火灾给烧傻了吧?”
  “什么火灾?”
  “你住的地方发生火灾了啊,天啊你该不会不记得吧。”
  苏花朝又听到护士的几声嘟囔,说幸好被人救了出来,要不然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呐。
  她浑身僵住。
  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她睡前吃了安眠药便沉沉睡去,在似醒非醒的时候闻到一股烟味,感觉到肺腔里都是烟雾,整个人都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又不知名的睡去。像是要一梦到底。
  后来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出来了,撕心裂肺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那个声音啊,像他。
  大概这是梦。
  前面的是真的,后面的,是假的。
  苏花朝捏了捏太阳穴,起身,看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儿,西瓜头,眼睛圆溜溜的盯着自己看。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说你知道是谁送我来医院的吗?
  小男孩奶声奶气说,是一个哥哥,好高好帅,就是头发像个小狮子,卷卷的,还有股□□味,超级搞笑的啦。
  苏花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真可爱呀。”
  “我,超级可爱。”
  “好,超级可爱。”
  苏花朝左右看看,又问他,“你知道哥哥去哪儿了吗?”
  “去看医生啦,护士姐姐说他的手烧伤了,要去包扎。”小男孩想了想,形容道:“右手脏兮兮的,肉肉都翻了过来,还流血,超级可怕。”
  苏花朝有点讶异,想着那人竟然为救自己手都被烧伤了,她待会一定好好报答他。
  转身出了病房,去护士站问火灾受伤的那些人去哪儿包扎伤口了,护士指了一个地方,头也没抬,说在那儿,自己找吧。
  苏花朝说了声谢谢,抬腿便往那边走。
  是一个病房,房门紧闭着,里面的人正在谈话,她不好意思冒然进去打断,于是想着现在外边儿等一会儿吧,等那位恩人谈完事儿,她再和他好好道谢。
  半夜的医院,没有往日的喧嚣,寂静的很。
  空荡荡的走道,苏花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骤然发现,自己竟能听到里面的对话。
  是医生的谆谆教导,说是救生员吗你,这么拼,那火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这肉都掀了,得好好清洗一下再包扎。
  你这手,得好好养一阵子,这段时间尽量少用右手,知道吗?
  有镊子和不锈钢盘子的碰撞声,清脆。
  医生轻笑,年轻人挺能忍的啊,这样都不叫一声?
  还有哪儿被烧了?
  ……
  哎,那房子里面是什么人啊,让你这样奋不顾身的进去救她?
  那人终于发出声音了,他嗓音沙哑,似是长时间没喝水似的,“我爱人。”
  苏花朝浑然一怔,她靠在椅背上的脊背陡然僵直,浑身都在发抖、冒着汗,这个声音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就算是用沙子磨过,千凿万烧,她都不可能认错。
  是他啊。
  竟然真的是他。
  她咬着下唇,双肩发颤。
  原来不是梦呀,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啊。
  医生瞬间了然,轻笑:“原来是你的爱人啊,好了,现在包扎好了,过去看她吧。”
  “嗯。”
  苏花朝紧咬牙根,艰难的迈开步伐,躲进边上的房间里。
  她看到霍绥的身影从自己眼前经过,等到估算着他差不多走远了,她才敢出来,远远的,能看到他移动的身影,脚步一瘸一拐的,右手被绑带吊在脖子上,头发是少了一些了,离得远,她不清楚到底是烧焦的,还是这些天剃的。
  她看到他转身进了电梯。
  苏花朝迟疑了半秒,还是跟了上去,看到电梯在一楼停下。她垂眸,按下了下行键。
  ·
  霍绥并没有按照医生说的那样去看苏花朝。
  在苏花朝回来找他之前,他不敢贸然上去见她。他希望她能回来,而不是他在她面前,强制要求她回来。
  出了医院,他左右看看,竟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医院外有个报刊亭,他过去,买了包烟。
  买完之后蹲在医院停自行车的地方,这块儿没什么人,就是风有点大,还好有个板凳能凑合坐一下。
  霍绥半佝下身,发现自己坐这么点儿高的板凳竟有些吃力。
  等坐下之后,他拿出烟和打火机,右手拿烟,左右拿着打火机点,有些费力,磕磕绊绊的把烟给点了。
  没抽。
  单放着。
  他就闻闻。
  即便苏花朝不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敢抽。
  他答应过她的,就是一辈子答应她,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允诺过她的每一句话。
  霍绥仰着头,看着那方寸天空。
  时下已经是春末了,天空里也有那么几颗星,住院部楼层很高,但大多都已经灭灯睡觉了。身后是条大马路,这个点,汽车碾压路面的声音鲜少,只有偶尔的风吹动树桠的声音,树叶在风中颤动,沙沙的声音。
  她大概已经睡了。他想。
  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吃安眠药的习惯呢?
  霍绥有点难受,两个人才分开两个月,他竟然已经不了解她了。
  如果她真的离开很久,或许永远不会回来……
  霍绥不敢想了。
  这个事情,就连想,他都要疯。
  真的。连想象都是一件奢侈的事了。
  一根烟灭,他哆嗦着再点燃。
  正好有风吹过,打火机的火光亮了又灭,他哆嗦着手,按着打火机的按钮一个不稳,打火机从手心里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霍绥蹲着,伸长了手想要去抓,突然有只手出现,把地上的打火机捡了起来。
  他抹了把脸,抬头说:“谢谢。”话音却在接触到那人的脸的时候戛然而止。
  来人是苏花朝。
  她在不远处观察了他好久,看到他脸上露出的难受、悲伤、痛苦等等等等神情,心里苦涩万千。
  很久以前,她的愿望是,希望霍绥不要总是板着个脸。
  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可她却揪心的疼。
  苏花朝单手捏着打火机,另一只手挡在风口处,给他点燃了烟。
  霍绥却呆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花朝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烧焦了。”
  她的手不经意间接触到他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使得他如梦初醒。
  霍绥说:“没注意。”
  “手呢?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他刻意的把手往身后藏,那烟落在地上,悄无声息的发出一丝猩红光亮。
  苏花朝没再追问。
  沉默了一会儿。
  她说:“什么时候来的?”
  “有几天了。”
  “哦。”她歪了下头,“那怎么不找我呢?”
  霍绥发现她是真的变了,变……成熟了,温温和和的笑着,眼里尽是一片温柔秋色。他说:“不想让你有负担。”
  苏花朝笑笑。
  她又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走。”
  “原本是打算什么时候走的?”
  霍绥动了动喉结,最后,还是说了实话,“看你。”
  他来这里,就是做好了和她待在一起的打算,她去哪儿,他就跟她去哪儿。上半辈子他被一堆世俗琐事束缚,下半辈子,他只想被她束缚。
  苏花朝说:“回去吧。”
  “回去之后,我要怎么办?”霍绥此刻的语气,迷茫的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苏花朝眼眶湿湿的,她伸手,摸了摸霍绥的脸,轻声说:“等我回来呀,笨蛋。”
  “你会回来吗?”还会回我身边来吗?
  苏花朝说:“会的。”她语气坚定。
  而且,你都来找我了,我怎么可能不回去找你呢。
  前尘往事都已经处理好了,我哪里还有理由放弃你?
  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候我都没有选择过放弃,没有过怯懦与退缩,如今更甚。
  这些年,霍绥,我真的从没有想过放弃你。
  如今看来,你也是。
  霍绥笑,他阖上了眼,说好。眼角有滴泪,顺着苏花朝的指尖滑过。
  是命运携带的星辰,命运的凉意已然经过,现下只剩漫天星空,
  和你我。
  ·
  苏花朝回到南城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南城满是桂花香。
  苏花朝打车到了霍宅,霍宅大门外的门卫见是她来了,眼里有着泪意,说:“大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老爷和少爷都在家等着你呢。”
  苏花朝笑着说,回来了。
  她提着行李,拒绝了吴伯的帮助,自己拖着箱子,踩着青石板往里走。
  前院到大厅的距离并不短,她低着头,听到远处汨汨的水流声,有蝉鸣声,有风声,裹挟着桂花香。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停下。
  那时候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了霍绥。
  那个桀骜不训的翩翩公子哥呐。
  她抬头,突然撞进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里。
  那双眼睛多年如一日般的耀眼,漆黑的瞳仁有股慑人的气势,但苏花朝又觉得那眼里有着化不开的浓厚情深。
  苏花朝陡然一笑。
  二楼房间里的人,见她笑了,也舒展开了眉目。
  她笑:“哥哥,我回来了啊。”
  霍绥眼里满是宠溺与无奈,说:“花朝,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我的,
  爱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到此告一段落了。
  这篇文,或许对你们来说,期待有之、开心有之、失望有之,但于我而言,如果是满分一百分,我只能给自己打六十分。
  相信我,我比你们更想把这文给写好。
  但是写文中途,经历了各种事情,使得自己的心态全崩,那段时间,别说码字了,我连打开电脑都觉得十分困难。
  但万幸的是,它完结了。
  而且最后面,写的是我一开始想写的样子。
  如果你们不爱霍绥、不爱花朝,其实不关他们的事,这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我没有把他们写的好一点、再好一点,让你们讨厌,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最后,谢谢一直看完这本书的你们。
  下一本开《明人不吃暗糖》,想了想,还是把这个系列写完吧,把傅遇给提前写了吧,过年写点甜文,让你们不至于那么压抑。
  一月开,喜欢可以先去收藏一下。
  以及最后,
  感恩。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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