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聊。” 安昕说的是实话，她刚想打招呼，他跑楼上去了。
何奶奶听得笑了半天，但了解言奕的性格的确这样，不善跟异性打交道，不会跟女生说话，还把人弄得莫名其妙。可能是从小环境接触异性太少，如果不是对方主动跟他搭话，要让他主动，刀架在脖子上也逼不出几句话。
虽然长了一张令女生心动的帅脸，但实际上不会跟女生有任何互动。
何奶奶跟安昕解释，“他从小就这毛病，和男生玩得自在，就不爱跟姑娘掺和到一块去，待会我让小奕好好跟你聊聊，他也是大学生过来的。”
……就算是同一个大学，大家也不一定聊天吧，中国舞蹈学院和英国军事学校还隔着好大一块亚欧大陆呢。安昕有点尴尬得不知怎么接话，这时跑腿的小琪从楼上跑下来说，“奕哥哥说他刚洗完澡在换衣服，马上就下来~”
没过一会，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安昕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个头很高的男生，宽大白T恤在他身上晃荡，短裤配拖鞋，非常家居，更家居的莫过于他湿头发上罩着灰毛巾，大半张脸都被毛巾遮住。
他走路背挺得笔直，头发上滴着水，打湿的领口露出两痕清晰的锁骨，他走到楼梯一半，忽然停住脚步，停了一会，走下几阶，又转身上去。
“小奕，你怎么又上去了？”何奶奶瞧见孙子的奇怪举动，劝他赶紧下来。
言奕站在二楼扶手旁，目光落在安昕身上，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并不知家里有客人，这副模样有点窘迫。他侧过身子，低声解释，头发没擦干，等会再下去。
因毛巾的遮盖，安昕只瞧见言奕那好看的下颚线，以及在毛巾下动着的嘴唇。
而此刻她抬头往上，整张脸都被言奕看得清清楚楚。
毫无预警的，她的眼睛第一次映在他眼里。
和他想象中一样，是个眼睛清澈的女生。
刚才扶她时，只看见丝巾下的鼻与唇，拼上此刻温柔的眉眼，组成一张完整的脸。
言奕终于看清她的模样，他转过脸，唇抿得紧紧的，右手无意识地擦着头发、擦头发，不停的擦头发……
楼下何奶奶正盯着言奕看，不知他今天怎么回事，下午进房间就没出来，刚下来又上去擦头发。
平时很严谨的一个人，今天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何奶奶不管他，先做介绍。“这位是小琪的舞蹈老师，安昕。”
安昕仰起脸，礼貌地对他微笑，“你好。”
楼上灰毛巾罩着的脸，似乎动了动，接着从毛巾阴影下发出一声含糊的……“嗯，你好。”
空气变得很安静、静……
安昕尬在那，正想说点什么，发现小琪在扯她的裙子，连忙蹲下.身找小琪说话去了。
小琪真是救场宝宝。安昕不用尴尬地跟一个‘毛巾男’，进行空气对话。
何奶奶叹了一声气，真替她孙子捉急，要不是看还有安昕在，一定上楼扯掉言奕的毛巾。脸那么帅，遮什么呢？
“孟婉托你带来的香薰，你放哪了？”奶奶一脸不悦地问他。
言奕站得笔直，肩线展平，手抬起，立正敬军礼，“报告奶奶，小姑的东西都在茶几柜下右边抽屉。”
白T恤又是家居拖鞋，并不影响他挺拔的身姿，可惜头顶的灰毛巾实在有点搞笑。
安昕怪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这个大男生突然敬礼做什么？不过，军校的男生，敬得可真标致，身板直直的，灰毛巾也遮不掉他身上的光彩照人。
言奕敬完礼，手落下，又继续放毛巾上，猛得狂擦头发。
“行了行了，先去把头发吹干……”顶个湿毛巾还敬军礼，言奕想逗她老人家开心吗？何奶奶无奈地挥手，让言奕先进屋去。
接着楼上传来关门声，砰的一声，安昕莫名地想起之前她摘下丝巾时，他的那个转身，利落极了。
*
安昕回到宿舍，想起何奶奶送的那两盒香薰。她打电话告诉顾萱萱，两人一人一盒。
聊天中提到言奕，这些本来是言奕带过来给他奶奶用。
“言奕？哦，小琪的表哥？”顾萱萱想起这人，“听说在英国念一个很有名的军校，名字好长叫什么来着……”
顾萱萱的八卦功力很强，遇上小琪那个小八卦精，有次无意间看到小琪在翻她哥的朋友圈。“照片都是什么极光、峡谷、原始森林，他不会去了大半个地球吧？长相嘛，第一眼看是阳光帅气的，放哪国都是男神级别吧……”
安昕听着感觉这种环游世界的男生都很酷？今天看到他头上罩了毛巾，脸没瞧见，个子挺高的。然后……身上很香很香？留给安昕的第一印象，还是那个玫瑰少女香。
顾萱萱心里嘀咕，颜值高的人，才有帅哥缘？她在何奶奶家教了一个月都没见到言奕，安昕一去就见着了，还收了两盒香薰。
顾萱萱不得不再次羡慕安昕的颜值能力，去食堂打饭总有大号鸡腿，路过化妆品店靠张自拍照就能多拿一份赠品。“安昕你要不是太宅了，我们学校的男生肯定都抢着追你。”
可我们舞蹈学院的男女比，不是10：1么？而仅有的1，也是弯的好吗……
安昕不愿重提这个大家都知道的悲伤事实，但要说她宅，安昕除了练芭蕾，唯一的追求便是追剧。
联谊时喝酒玩闹，大家在KTV里鬼哭狼嚎，安昕在宿舍里为了男二被虐鬼哭狼嚎。
暑假里，大家都在为见不到男友而心急如焚，安昕盯着下一集更新时间心急如焚。
七夕夜里，大家都在和男友啪啪啪，安昕敲着键盘在微博下催字幕组更新啪啪啪。
室友们说，没准以后安昕的男友是从电视屏幕里走出来的，帅得天旋地转，一个眼神就把安昕搞定。安昕却问，“他要是从英剧里走出来？那还不是个弯的？”
室友无奈了，瞧瞧安昕这四次元星人，二次元男友都没戏，更别说三次元了，是不是？
“安昕呐，你不会还在看《权利的游戏》第六季吧？剧情你还记得么？”
“路上早刷完了，我在研究这个香薰……”安昕打开草木绿的外包装，插好藤条放入香薰精油里。
随手选的香味，意外地很喜欢，带有草木气息，恬静而温柔。
再看香味的名称——夏日里的含羞草。
在夏天这个万物生机的季节，所有植物都在恣意热闹，而含羞草安静又自由的生长。
安昕觉得这名字很可爱，再看另一瓶香薰味道，浅蓝纸盒上写着‘普吉岛的浪花’。
“萱萱，我们明年毕业旅行去普吉岛吧？”安昕突然这么一问。
“毕业旅行么？先想想你的考研英语吧哈哈哈。”
“……”
*
鉴于昨天的经验，今天安昕接受了一个事实，她无法成为‘宅心仁厚’的老师了。既然头顶矿泉水不能让小琪感受平衡的重要性，那么头顶冰激凌来感受！
安昕从练舞房里出来，眼角余光瞥见隔壁书房有人正开门，她偏头去看，只见门迅速关上。
‘砰——’门关得死死的，留下她愣住的表情。隔壁屋里是谁？李阿姨吗？
对方关门速度太快，没看清，安昕奇怪地瞧了一眼，继续朝厨房走。
保姆李阿姨拿了两盒冰激凌给安昕，叮嘱她不能给小琪吃太多冷饮，一天只许小琪吃一盒，另一盒冰激凌是给她的。
香草味是她喜欢的味道，安昕美滋滋地返回练舞房。
经过过道时，忽然瞧见一个男生的背影，米白衬衫搭配深色休闲裤。精致斯文的打扮，手臂里还夹了一本书。
仅从背影看，他个头很高，走路步伐有力，宽阔的肩膀很有男子气概。走在复古风的老房子里，男生身上的淡淡书卷气质，又有些像言情书网的优等生。
仅仅是背影，安昕猜测出，就是昨天刚知道的人，言奕。
安昕伸手准备打招呼，毕竟昨天言奶奶是介绍过的，也算是认识了，但现在对方背对着她，好像不打招呼也可以。
安昕想了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而下一秒，过道那边的男生回眸，漆黑又清亮的眼里，映出了她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安昕小仙女是睡着了233333
第3章 03
安昕放弃跟言奕打招呼的念头，想到跟他说声hi，那然后呢？
和不熟的人说话，麻烦。
她转身走进了练舞房。
几乎是同时，过道那边的言奕转过头，目光跟随练舞房前掠过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挠了挠耳廓。刚才碰巧撞见她出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关上书房门。
这种本能反应，言奕不明白。他在军校野外训练中，总是冲在最前线，不害怕也不退缩，刚才那种退避行为，令他匪夷所思。
言奕思忖着推开画室的门，正在画画的何奶奶问他怎么去那么久，书放在桌上，一眼就能找到。
言奕低声解释，“在里面看了一会书，忘了时间。”
他随手捡了一张椅子坐下，安静望向窗外。从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他额头，侧脸下颚线十分明显。
何奶奶笑而不语地搁下画笔，她看着言奕长大，知道言奕说谎时喜欢上下抿一抿唇。“什么书那么好看，看那么久？”
“迈克尔·道布斯写的《纸牌屋》，回来时在机场买的，今天刚看。”这部由英国作家写的书，改编成美剧后大受欢迎。言奕也没想到，原著打开后很想一直看下去。
“去看你的书吧。”何奶奶嘴边挂着一丝笑意，拿起画笔继续作画。
言奕给奶奶的青桔茶里重新倒上水，轻声关上画室的门。
窗外夏天的蝉声知了知了，悠远而绵长。
他经过画室外的过道，正准备走进书房，忽而听到有音乐从练舞房传来……
轻快的音符仿佛绕过白色绑带舞鞋，飞进了男生的耳朵里。
他的右手还放在门把上，身子已侧向另一边。
像被什么牵引了心，他不自觉迈开步子，走向练舞房。
做好了打招呼的准备，脑子里也装好了要说的话，站在门口时，言奕却没有一点头绪，匆忙扫视屋内一大圈，心跳一下跌落了好几阶。
……她不在里面。
*
屋顶阳台上的两只秋千里，一大一小两只女孩，晃晃悠悠地看风景。
今天是安昕代课的第三天，小琪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闺蜜’小姐姐。
从何奶奶家的屋顶能俯瞰大半个名苑区。小琪好奇安昕的家在哪，安昕说，从这些房子里找不到，她家在海阳区。
相比名苑区适宜养老，生活节奏慢，安昕家那块是写字楼的密集区，白领们在楼里进进出出，周围有很多新潮的餐馆、热闹的酒吧。
“小姐姐的家这么远，过来一定不方便。”小琪懂事地问，“要不让奕哥哥送安昕姐姐回去吧，奕哥哥很会开车的。”
安昕马上拒绝，她来代人兼职，说白了就是打工，哪有雇主送打工回家的道理，那些公司老板都没有义务送员工回家。
小琪摇摇头，“安昕姐姐不是打工的老师，萱萱老师是老师，但安昕姐姐是小姐姐。”
小包子一脸认真，看得安昕都愣住了，她这么用心教课，在小琪眼里根本不是老师……
那为什么同样没毕业的萱萱，看起来就像老师？她俩都通过国家芭蕾舞专业八级考试，论实力水平相当。安昕猜想萱萱明确自己是来赚钱的，必须维持老师形象，可安昕她又不是来赚钱的。
那她来干嘛？安昕舔一舔酸奶盖，来这吃吗？她的胃不介意，可她的专业素养介意啊。
正好李阿姨这时上来传话，说何奶奶烤了芝士蛋糕，待会请小老师一块尝尝。
又是吃……安昕看着手里空掉的酸奶盒，这是让她消化了再吃？
下午四点课程结束，阳光也弱了许多，院子里支起一把全黑色太阳伞，伞下桌椅已摆好。
李阿姨招呼安昕去屋外面的院子。安昕第一次来时，就注意到这个小院子，住高层楼房的都羡慕这种带院子的房屋，感觉很有生活气息。
空气里飘来一股甜甜的芝士香，李阿姨摆好白瓷碟，说刚才去叫言奕来吃蛋糕，言奕说他要看书，不下来陪奶奶吃蛋糕了。
何奶奶早料到如此，每年言奕放假回国，在这住的几天和他小时候一样，不玩游戏，不看电视，待在书房里就能待上半天。
不管那个书呆子了，刚才摆桌椅也算帮了忙。何奶奶开玩笑说，言奕不爱吃甜食，是想保持他的腹肌吧。
“那天叫萱萱老师来吃蛋糕，萱萱还跟我客气，说要减肥。”何奶奶看安昕吃得完全不顾虑，问她不减肥吗？现在年轻人不都嚷着减肥？
安昕从埋头挖蛋糕的间隙中，回答道。“不减肥，我一天吃五顿。”
“五顿！？”何奶奶惊讶地望着她，似乎在看一位不像是练芭蕾的姑娘。
安昕连忙解释，“我们跳芭蕾是体力活，吃饱饭才有力气跳。大家只看到芭蕾的美，但其实芭蕾是力与美，每一次点足发力，力量不能少。就像人家举重一样，举铁要力气，我们钻地也要力气啊。”
“钻地哈哈哈哈？“何奶奶被她逗笑，看外表以为安昕很文静，但说话十分活泼。比起以前遇到的年轻人，何奶奶形容安昕给她的感觉，特别新鲜。
也许是缘分，安昕和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太太聊天，就像朋友般的愉快。提到室友评价自己有点四次元，安昕说，“可能就像您说的感觉‘新鲜’吧。”
“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次元，但奶奶觉得安昕你很好，非常好。”何奶奶又给她切了一大块芝士蛋糕。
吃完蛋糕后，何奶奶看了眼时间，该去给老伴的菜地淋菜了。这两天言爷爷去了外省参加同学聚会，所以菜地暂由奶奶负责。
安昕作为小客人似的，跟着一块去参观菜地。
小小一块菜地沿围墙开了点土，除了葡萄藤，还有葱、紫苏和辣椒。安昕赞叹，这炒菜的入味佐料都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