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容叫了一阵,见平日里陪着他玩的春花秋月没反应,小嘴巴瘪了瘪,没有哭。
“娘和你说的,你答应了,娘就放开你的手。”
“啊啊。”
“你答应了,娘可以放开你,但是绝对不准把汤药弄洒了。”
“啊啊。”秦容上下攒动,弄出一点点小水花。
“不动了,娘就放开你。”闵棠再三重复之前的话,秦容终于抓住了‘放开’两个字,果真不动了。闵棠轻笑着摇摇头,松开秦容的两只胳膊。
然而小孩子天□□水,秦容又是在水里玩惯了的,要他不玩水,怎么可能。
“秦容,你刚才答应我什么了。”闵棠顾不得湿了一片的衣裳,一把抓住秦容那两只在澡盆里使劲扑腾的小手,低吼了一嗓子。她听着秦容呵呵的笑声,头都大了。
“去换大盆来。”
“娘娘,大盆十一皇子够不着底,可能会呛水。”春花太了解闵棠,听她要拿大盆来,就知道她想干嘛。
“不碍事,今天要没有大盆,这小家伙的澡一准泡不成。”
春花无奈,只好听闵棠吩咐,到东次间扛了个比秦容还高的大盆过来。这是闵棠一早就叮嘱她给秦容定做的大木盆,原本是打算等秦容再大一点用的,结果秦容今天玩嗨了,惹毛了闵棠,闵棠直接给他换了个澡盆。
不用闵棠吩咐,春花将盆扛过来,秋月端起一澡盆的汤药往大盆里一倒。秦容被闵棠拎在手上,看着黑乎乎的汤药从小盆里倒进大盆里,眼睛都亮了。汤药全部倒入大盆里,比秦容还要高。
秦容“啊啊”地欢呼着,不知抱着他的闵棠已经露出了微笑。而一旁的秋月忍不住蒙上了双眼。
以前,有一条狗得罪了闵棠,被闵棠逮住了,提着脑袋往水里按。秋月直到现在还忘不了那条狗被闵棠按在水里,哀嚎的声音。秋月总觉得,时隔多年,她可能又要被迫再听一回刺耳的哀嚎。
可是当她过了好一会儿拿开挡在眼前的手,却见秦容两手死死抓着闵棠的胳膊,泡在汤药里的两条腿不停地往下蹬。神情紧张,却没有哭闹。
秋月“咦”了一声,头上挨了春花一下。她愤愤地瞪回去,而后忽然笑了。闵棠早不是当初的小姑娘,秦容更不是当年那条咬人的狗,她怎么就以为闵棠会把秦容放大盆里淹呢?
秋月把心放回胸膛里。然而,心还未归位,就听得“扑通”一声响。秦容脱力,抓不住闵棠的胳膊,掉进大盆里。
闵棠捞他的手速快,他只喝了一口汤药,却被吓得够呛。闵棠将他从汤药里捞上来后,秦容扯开嗓子大哭。秋月揉着脑袋,看着闵棠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两条眉毛拧成了两座山。
就在这时,罗德海来了,带着圣隆帝的口谕。
给秦容下毒的幕后之人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没能翻出水花来,咱们下一章继续。
☆、黑手
闵棠将秦容交给春花,春花抱着他避到东次间。
“罗公公确定那下毒之人是桂奉仪?”闵棠皱眉,实在不信德妃身边一个小宫女有这等能力,可以插手圣隆帝出行,能准确无误地给闵棠乘坐的马车下毒,事后还能够及时将马车销毁。相信桂芸能做到这一步,当她傻吗?
“不敢欺瞒娘娘,圣上的确是这么交代咱家的。”罗德海跟随圣隆帝多年,该说的一句不会少,不该说的一个字不会多。闵棠自知从罗德海嘴里问不出多余的话,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我知道了,辛苦罗公公走这一趟。”
接收到闵棠的眼色,秋月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送过去,罗德海推辞不肯接受。
“贤妃娘娘如无其他要事交代,咱家告退。”
“罗公公慢走。”闵棠无心和罗德海多说。罗德海代表圣隆帝而来,说明一件事,不管圣隆帝查到了多少真相,能让她知道的,就到这里了。桂芸的死,就是圣隆帝给她的交代。
在这个宫里,能让圣隆帝停止盘查,又有足够能力插手宫务的人不多。想到这里,闵棠突然烦躁起来。
“娘娘,十一皇子哭个不停,您抱一抱他吧。”秋月见闵棠脸色不好,叫来春花和秦容。秦容哭得伤心,闵棠给他洗澡洗到一半,让他呛到水受了惊吓。刚才为了接圣隆帝的口谕,闵棠又让春花抱他离开,秦容更不顺意,哭闹不止,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闵棠压下心头烦躁,从春花手里接过秦容。秦容投入母亲怀抱,委屈更甚,好像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哭得撕心裂肺。闵棠无奈,只得放下一切耐心哄他。
翊坤宫里,皇后疲惫地倚在床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霍香,你说圣上处死一个奉仪,停止一切追查是什么意思?”
“娘娘,这事总归与您无关,您就别多想了,早些安歇吧,明儿个还要处理宫务呢!您有一段日子没回宫了,宫里大把事儿等着您处理。”
“我这心里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不安得紧。”圣隆帝不查才让人心里没底呢?秦容中毒一事可是牵扯到了德妃身上,这回可不是上次贤妃中毒,死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平定得了的。
霍香正欲出言安抚,宫门外小太监的声音响起,圣隆帝来了。
“霍香,扶我起来见驾。”
皇后的手才放到霍香手中,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来。圣隆帝踏着夜色而来,身上带着一股凉意。
“臣妾参见圣上。”皇后来不及更衣,穿上鞋急忙给圣隆帝行礼。
“皇后不必多礼,朕今夜突然过来是有话想与皇后说,你们都退下。”圣隆帝握住皇后的手,撩起衣袍,牵着皇后并排坐在床上。罗德海和霍香得了圣隆帝的话,领着一干人鱼贯而出。偌大个寝宫,烛火通明,只留下夫妻二人相对而坐。
“圣上今夜匆匆过来翊坤宫可是与白日里桂奉仪的死有关?”皇后和圣隆帝夫妻多年,对圣隆帝的性子所知甚多。要不是有重要事情,圣隆帝不会屏退众人,独留她夫妻二人说话。
“还是皇后了解朕。不错,朕处死桂芸,下旨停止彻查十一中毒之事,事出有因。皇后可知,朕的人顺着桂芸身后的这条线查过来,查到了霍香头上。”
皇后被圣隆帝窝在手心里的手一抖。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霍香跟随她多年,一直受她重用,皇后不信霍香会背叛她。
“没有切实的证据,朕不会停止调查。”
圣隆帝没有必要说谎,正是因为这样,皇后心里才难受。霍香,怎么可能会是她?
“圣上为什么不怀疑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臣妾。臣妾有这个动机。”
“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与朕并肩而立之人,不论何时唯有皇后。朕承诺过皇后,许你一世荣华,皇后定然牢记于心。皇后要什么,何须在背后使那肮脏手段,与朕明说即可。朕相信皇后,亦如当初。”
闻言,皇后潸然泪下。
“可是霍香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她实在无法相信,她最信任的人会陷她于不义。不能问个明白,皇后不肯轻易下定论,也不会死心。
“皇后可知,那桂芸是霍香一母同胞的妹妹。”
妹妹?桂芸是霍香一母同胞的妹妹,这怎么可能。霍香入宫多年,且与家人早断了联系,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妹妹。
“圣上,若是旁人,臣妾或许会怀疑她的衷心,但是霍香是宫里的老人了,跟随臣妾多年,忠心耿耿,臣妾不信她会为了别人背叛臣妾。”霍香是先太后给皇后的人,或者说是先太后为皇后一手□□的人。这也是皇后入宫这些年来,一直对霍香信任有加的原因之一。
“这其中必有内情,臣妾不想误判,伤了主仆之情。请圣上给臣妾一些时间,让臣妾亲自问一问霍香。”皇后说得诚恳,圣隆帝无法拒绝,应下了皇后的恳求。
“那便如皇后所请。朕听说皇后最近一直在喝药,可是老毛病又犯了?今日时辰不早了,早些安歇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罢。”
圣隆帝将这话题揭过不说,夫妻一同在翊坤宫安寝。
翌日,圣隆帝早朝,众妃齐聚翊坤宫拜见皇后,还未到翊坤宫,就听得一个消息。皇后身边的霍香姑姑与德妃身边的桂奉仪勾结,下毒暗害十一皇子。众人知道消息时,霍香已经收监,至于那清运宫里的桂奉仪,昨日刚进宫门就丢了性命。
贵妃携五公主到翊坤宫时,与她住得近的淑妃早她一步到,正巧在宫门口碰面。
“淑妃妹妹可听说了皇后娘娘宫里的那件事。”贵妃由贴身宫女搀扶着下了轿子,五公主则由她的乳母抱着,站在贵妃身后。
“除了消息闭塞的冷宫,这宫里怕是没有谁不知道的了。”淑妃同样带着七公主过来给皇后请安,与五公主不同的是,七公主没有被乳母抱在怀里,而是由淑妃牵着。二皇子要上学,给皇后请安的时间会推后一些,没有随淑妃一同过来。
五公主和七公主同岁,七公主晚月份。两位公主年龄尚小,还没有到入学的年纪。皇后体谅年幼的孩子,平日都免了孩子们早上过来翊坤宫请安。如果有哪个皇子公主早晨起来了,跟着过来便是了,并不许他们的母妃将他们从床上强行叫起来。
所以五公主和七公主年岁虽然相仿,彼此却不甚熟悉,相互见礼后,乖乖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多说一句话,由着自己的母妃(乳母)带着进了翊坤宫。
贵妃和淑妃进来时,翊坤宫里该来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圣隆帝的皇子公主们能到的,也都到了。皇后回宫后的第一天,论理有资格来拜见的妃嫔,皇子公主都要来翊坤宫给皇后请安。
也许是发生了霍香的事情,皇后的气色看上去有些差,连带着皇后身边的宫女,仿佛比往日更端严肃穆。两人进来时,翊坤宫也没有往日的欢笑声,众人不敢说话,唯恐触了皇后的眉头。虽说皇后身边的管事姑姑犯了事,联合德妃身边的桂奉仪给十一皇子下毒,犯了大罪,但是皇后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翊坤宫里甚至没有传出圣隆帝对斥责皇后的流言,可见皇后在圣隆帝的心里,地位非同一般,并没有因为霍香之事动摇皇后的位置。
宫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皇后不会倒,轻易踩不得就得小心捧着,别触了霉头成了那只出头鸟。
给皇后请安后,贵妃和淑妃落座。没多久,德妃宫里的宫女过来给皇后请安,称德妃身体不适,不能亲自过来给皇后请安,望皇后见谅。
德妃怀相不好,整个皇宫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前些日子,皇后和一众妃嫔不得不留在皇庄,可不就是因为德妃怀孕不能动的事耽搁了。德妃有圣隆帝的口谕,不来翊坤宫给皇后请安,大家见怪不怪。嫉妒也罢,暗恨也罢,谁让德妃有那个本事让圣隆帝宠着,皇后也随她去?只是当事人之一不在,到底少了一场戏,让人遗憾了些。
“诶,今日怎么不见贤妃和十一皇子的面儿。难不成他们昨日从皇庄里回来也病了?我记得十一皇子的眼睛早先好了,莫不是出去一趟又复发了?”
“不劳贵妃姐姐费心,十一皇子的眼睛早好了,身体康健。妹妹晚到,是路上耽搁了,姐姐不会怪妹妹来迟了吧。”闵棠单手抱着秦容大步走来,不见娇柔,别有一番飒爽英姿。
“我怎么会怪妹妹。”贵妃一笑置之,闵棠收回探视的目光。
“那就好。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十一皇子给皇后娘娘请安。”闵棠抱着秦容行礼,皇后没有像往日那般,第一时间让她平身,那一刻翊坤宫中的所有声音突然停止了,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闵棠无暇看四周,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霍香的事从翊坤宫传出来后,在外人眼里,她和皇后之间就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没有间隙。霍香是皇后最信任的人,如今被收监,与闵棠脱不了关系。虽说霍香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皇后要迁怒,谁又能说个不?
“起来坐下吧。”皇后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疲惫,可见霍香的事对她的打击不小。
“多谢娘娘。臣妾今日来,除了向娘娘请安,还有一事相询。”
“你有何事?”皇后看了闵棠一眼,随即垂下眼睑。
“臣妾有一事不明,请娘娘为臣妾解惑。为何下毒之人明明不是霍香姑姑,圣上与娘娘却要将这罪名安到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写这一章的时候,我百般纠结,总觉得不对劲。把十五章结尾删删减减修修,才捋顺了点。然而写这一章写到一半时,突然卡死了,怎么都进行不下去,瞌睡又上来了,我索性把心一宽,睡觉。还好有一章存稿垫底。
昨天换了一个时间点,捋着捋着就顺了,慢悠悠补完了这一章,脑子里好像还蹦出了点后文,有点小开心。这下是真的裸.奔了,也不知道这周末能不能存点稿,我还想出取玩来着,挣扎中。
咱们打个商量,万一我要这两天开天窗了,你们别拍我砖,行么?
以上是爱小天使的亲亲作者君留言。
☆、起伏
闵棠这话可谓毫不客气,若在气性大点儿的人面前,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
皇后面上的表情一收,四周气氛明显凝重起来。
闵棠说了不该说的,让皇后不高兴了。
可闵棠说的,是真的?霍香不是下毒之人,圣隆帝和皇后将霍香收监,难不成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幕后黑手,从而草草结案?
那这个人岂不是······
众人心中猜测纷纷,却无一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
“贤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听得不是很明白。”
“叮”地一声响,皇后手中的茶碗盖落到茶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皇后的礼节一向周全,如这般当众让人听茶碗盖磕碰出声响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臣妾只是侥幸得到了一些线索,能够证明霍香姑姑不是下毒之人,是以斗胆向娘娘求证。”闵棠不退也不避,就那么直视皇后。秦容被她单手抱着,不动也不嚷。
皇后会怎么做?
贵妃不禁看向了端坐居中位置的皇后。
许久,皇后叹了一口气。这便是软化下来。
“贤妃,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霍香无罪?你可知下毒一事,关系重大,若无切实证据,不得妄言之。”皇后语调平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她话里透着的那一股子淡淡的无奈。任谁都知道,霍香对皇后的重要性。舍弃霍香,如果断皇后一臂。若非万不得已,皇后怎么舍得斩去这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