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御花园玩时,遇到皇后和九皇子的事吗?”
闵棠有意识地引导。春花秋月记起往事,齐齐点头。那一回在御花园里,皇后看九皇子的神情确实不是嫡母看庶子的神情,皇后抱着九皇子时,亲切地看着九皇子,那眼神仿佛在看亲儿,可九皇子的生母是一个美人。
“什么情况能让一个女人对别人的孩子露出这种表情?那必定是这个女人渴望有一个孩子,却没有的时候。求而不得,便成疯魔。”闵棠神情一冷,目光猛地锐利起来。皇后对圣隆帝皇子皇女的关心不一般,要不是闵棠细心,也不会发现。
“娘娘是说,皇后不能生孩子?”秋月睁大了双眼,没有因为想通了关键之处而兴奋,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可是,十一皇子之前有那么多的孩子,除了二皇子是淑妃娘娘所出以外,其他皇子的母妃身份地位都不高,皇后娘娘想抱养一个,从这些位份低微的妃嫔生的皇子里选不是更好吗?”春花同样疑惑不解,她还是不相信,皇后会抱养闵棠的十一皇子。闵棠是四妃之一,就算不受宠,皇后要从她手上抱走皇子,说服圣隆帝的难度会大很多。
“昨天圣上可是一同过来的。若不是有昨天那一茬,你们以为皇后抱走十一后还会给我送回来?”闵棠轻轻捏着秦容的肉鼻子,眼中的冷意化去三分。她不管皇后用什么理由说服圣隆帝同意,将她的孩子给皇后养,这一切到现在已经结束,结果不可更改。
“有一点你们忘了,圣上如今还年轻。不单单是本朝,纵观前朝,最后登上皇位的有多少是皇长子呢?幼子登基比比皆是,皇后不抱养十一的哥哥们,不难理解。我们小十一生了一副好相貌,像先太后,圣上最敬重的人。皇后抱养十一,就凭这张脸,圣上也要多看几分的吧。”
秋月露出了然的表情,圣隆帝不是先帝的长子,皇位最后落到了他身上,可不是闵棠说的这样。
“可是娘娘,那药让您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呀。”春花说到这里,内心颇为纠结。秦容对闵棠有多重要,她们明白,但是闵棠为了亲自抚养秦容,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我有十一就够了。难道明知道他会被人抱走,我不想法子保住他,反而想着再和圣上生一个不成?”能得秦容,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恩赐,闵棠不再奢求。世间事,最忌讳得陇望蜀。皇后想要抱走十一,闵棠也是猜测,昨天在翊坤宫里,闵棠发现皇后看秦容的眼神炙热时,就留了心。一旦皇后过来重华宫,这件事多半被帝后敲定,闵棠别无选择。下定决心饮药,不过是为了断掉所有后路,断了她的路,更绝了旁人的心思。
“娘娘,那下药之人查不出来,她们会不会怀疑到娘娘身上。”春花心中记挂着这件事,毕竟因为这件事,闵棠才保下了十一皇子。万一这事被人发现了,对闵棠没有好处。
“皇后提过抱养的事吗?”
春花秋月一齐摇头,闵棠轻轻一笑。
“既然我都不知道他们来重华宫的目的,我又有什么理由对自己下手,致自己于死地中。”
闵棠的话让春花的身体无端起了一丝寒意。她看了一眼在床上安安静静睡大觉的十一皇子秦容,矛盾极了。秦容的出生,给重华宫带来了新的生机,似乎却将闵棠拉入了魔沼。
“好了,你们昨天一个晚上没有休息,赶紧去睡一觉。十一这里有我呢,我还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弱。十一过一会儿该醒了,正好喝羊奶。”闵棠不愿意春花多想,秋月性子直,心思纯粹,有什么说什么,反而不会像春花一般反复琢磨。春花秋月都是她身边的老人,名为主仆,更像姐妹。闵棠并不想两人折在宫中,等哪天,她必将二人平安送出宫去,保她们一世幸福安平。
闵棠不让她们在身边伺候,春花秋月也不勉强。闵棠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她说能搞定,就是真的能做好。她二人一个晚上不曾合眼,确实需要休息。强撑着在闵棠身边,不但不能将事情办好了,出岔子的可能会大很多。
重华宫主仆三人结束这番谈话时,霍香已经回到翊坤宫。
“娘娘,十一皇子已经平安送回贤妃娘娘身边。我去的时候贤妃娘娘正好醒来,母子二人一切安好。贤妃娘娘已经知道她无法亲自喂养十一皇子,说是十一皇子饿了自会喝羊奶。”
皇后轻叹一声。
“霍香,你说如果我昨天不起抱走贤妃孩子的心思,贤妃是不是就不会遭这番罪。”
霍香皱眉道:“娘娘,那往贤妃娘娘饮食中投毒的人才是罪魁祸首,与娘娘何干。娘娘要抱养十一皇子的事,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再者,要不是娘娘昨天和圣上过去,贤妃娘娘的性命可就危险了。说来,娘娘还算得上贤妃娘娘的救命恩人。”
“你净说好听的安慰我。如今,贤妃再也不能生了,我若坚持将十一皇子抱到膝下抚养,以往经营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圣上那里,也会落一个不好的印象。”皇后长叹一声,眉眼间藏着几分燥意。那背后下药之人,下药时机实在是·····
“像先太后的皇子,不独独是十一皇子,九皇子也像。”
“那不一样。不是相貌相似就可以的。不是我的亲生孩子,看似是我抱谁来都一样,其实不然。你当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儿同圣上说,抱养贤妃的孩子?”
皇后沉吟片刻,再叹一声:“我养的孩子,怎么能无缘帝位。我暗中观察贤妃几年,对她的心性略知一二,她是个知道什么对自己好的人。我将十一皇子抱养到身边,贤妃纵然不乐意,也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孩子的阻碍。可是······”一切都迟了一步。
“下药的人查得怎么样了。”当着圣隆帝的面,让贤妃毒发,可是狠狠打了她这个后宫之主的脸。贤妃再不受宠,也是圣隆帝从闵太傅处求娶来的,这件事必须要给圣隆帝一个结果。
“重华宫相关人等已经审问过一番,暂时没有线索。被下药的那碗汤是贤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春花送过去的,重华宫的宫人都说,贤妃娘娘的饮食皆由春花秋月一手操持,不经外人手。只不过,昨天贤妃娘娘来翊坤宫之前,春花正熬着汤。”
“重华宫那边盯着些,其他的你看着办吧。”这就是给霍香放权了。霍香得了皇后的旨令,轻轻说了声“是”。
不过两日,贤妃被人下毒的事就有了结果。原来,下毒的是贤妃宫中的一个粗使宫女。那宫女因为没有关系,不能离开重华宫,就起了歹毒心思。这宫女能辨识植物,那□□,是她从植物中提取出来的汁液。人误食少量,不会有碍性命,若是大量服用,则会有性命之忧。既然找到了罪魁祸首,那宫女也认罪画押,这桩毒杀妃嫔的案子也就结了。
宫里逢管太平不太平,消息流通总是快。闵棠遭了罪,高兴的总比不开心的人多。只是当众人发现,闵棠这一病引起了圣隆帝的注意,好东西常往重华宫里送时,几乎咬碎了银牙,恨不得那遭罪的人是自个,能趁机让圣眷停留在身边,好一举得男,从此青云直上,稳固自个在宫中的地位。
当事人闵棠在十几日内接连收到圣隆帝送来的赏赐后,坐不住了。养了十几天,闵棠早就康复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里,闵棠亲自下厨,做了一份点心,带着春花前往含元殿,求见圣隆帝。
巧得很,闵棠过来的这一日,圣隆帝在含元殿接见他的老师,闵棠她爹闵太傅。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是这样的,能接受吗?
没这样正儿八经地写斗文,算计来算计去的,费脑子。 我挺担心的·······
需要你们的鲜花和掌声鼓励,给我勇气啊。
☆、商讨
在含元殿外见到她爹,闵棠小吃一惊。如果知道圣隆帝今天召见她爹,闵棠一定换一个时间过来。因为父女二人在殿外打照面时,闵棠没错过她爹眼中的不高兴。
“外臣见过贤妃娘娘。”闵太傅殿前行礼,闵棠侧身避过。
“近来天气反复,爹爹身体可还健朗?”她爹的性子,闵棠是知道的。闵太傅不喜欢妇道人家过问男人的事,闵棠要开口问一句,爹爹今日入宫来,所为何事,肯定会被闵太傅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一番。
“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娘娘无需担忧。”闵太傅话一出口,闵棠微讶。她爹可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示过弱,今天怎会突然和她说起病情。不过她爹既然明着告诉她,他的病已经好了,不需要闵棠插手,闵棠也就不再多问。
“爹爹身边无人伺候,我实在担心,不如·······”
“我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有人跟在身边伺候,麻烦。娘娘管好自己,若无要事,莫要四处闲晃,免得惹人口舌,沾上是非。我还有事,先行告退。”闵太傅粗暴地打断闵棠的话,越过闵棠,大步离开。闵棠转身目送闵太傅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求见圣隆帝。
含元殿里,圣隆帝放下最后一本奏折,才吩咐罗德海领闵棠进来。
“臣妾给圣上请安。”闵棠不是头一次进圣隆帝的含元殿,从前都是被人抬进来,自己走着进来,到是第一次。她进来时圣隆帝正在喝茶吃点心。梅花糕配茶,香着呢!
“爱妃身体好了?”圣隆帝靠在龙椅上,斜了闵棠一眼。
“托圣上和娘娘的福,已经大好了。臣妾今日做了一些糕点,圣上若不嫌臣妾手艺拙劣······”
“那就带过去给皇后吧。”圣隆帝抢话,打断了闵棠的自谦之词。
“是。”闵棠的回答从善如流,丝毫没有被圣隆帝拒绝后的难堪。他们两人本就没什么情分,带糕点过来,也只是携带了一块敲门砖。她既进了含元殿的门,圣隆帝吃不吃她做的糕点并不重要。
“爱妃还有其他事吗?”圣隆帝的潜台词是,没事就可以走了。
“臣妾有事,请圣上容禀。”闵棠跪下,双手叠放在前,腰背挺直,神情不卑微。她头微低,以示尊重。
“哦,爱妃有何事。”圣隆帝和闵棠少之又少的交流仅限于那张龙床。帝妃相处,无外乎为子孙后代繁衍努力。像今日这般,闵棠提着糕点上含元殿求见的情形,几年来乃是头一回。闵棠不是时下标准的美人,不是圣隆帝喜欢的那一种,在宫中很难引起他的注意。如果不是闵棠有那样一位亲爹不时惹他生气,圣隆帝很少记起他还有一位贤妃,住在重华宫。贤妃闵氏,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个话不多,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皇后的翊坤宫中美人如云,他每次过去时,后宫妃嫔都争相往他身边凑,闵氏到很少主动。
“圣上近来赏赐颇丰,臣妾倍感荣宠,心中欢喜。以往重华宫的屋子宽敞,略显空旷,如今安放上圣上赏赐的家具摆件,精致许多。”
圣隆帝没有打断闵棠的奉承话,悠哉悠哉地拿起一个玉雕,捏在手心里。
“只是有一点,让臣妾颇为烦恼。圣上体贴臣妾,见重华宫缺少人手,立马给重华宫拨了几十名宫人伺候,奈何臣妾囊中羞涩,实在养不起,可否,可否退还一二?”
“宫人的月例自有专人发放,'养不起'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圣隆帝把玩着手中的那枚雕工精美的玉,语调轻快。罗德海贴身伺候圣隆帝多年,圣隆帝一个眼色,他就知道圣隆帝在想什么。此刻,圣隆帝虽然把玩着玉雕,目光没有落到闵棠身上,罗德海却知道,闵棠勾起了圣隆帝的兴趣。
“月例每月有专人定时发放不假,可是臣妾乃是一宫之主,平日里仍需打赏宫人。以前重华宫的人少,要赏赐的时候也少,打赏完重华宫的宫人,臣妾那点子月例还能有盈余。可是这十几日来,重华宫人数猛增,打赏的数目也跟着蹭蹭往上涨,臣妾不但把以前的盈余全贴进去了,还欠了一笔外债,就指望着下个月月例下发到臣妾手中,再来还债。这一次的外债尚且能用下个月的月例补上,下个月又该如何?长此以往,臣妾的名声可就没了。臣妾不怕丢脸,就怕拖累圣上和十一皇子。”
闵棠说得戚戚然,好像她如今窘迫得已经快要过不下去了。圣隆帝平日里和妃嫔玩耍,哪个不是想着法子邀宠,指望着他夜里能过去。贤妃闵氏到好,她不邀宠,难得上含元殿求见他,却是跑到他面前哭穷来了······前几年,闵氏在宫中得过且过,从不找他求个什么,没想到他难得赏赐她一回,还惹出事来,难不成他还赏赐错了?
“听爱妃的意思,朕是好心办了坏事,给爱妃添麻烦了。”
“其实麻烦很好解决,圣上若能裁去重华宫多余的人手,臣妾的烦恼便可迎刃而解。”闵棠没有否认圣隆帝往重华宫添人的行为属于画蛇添足,小小噎了圣隆帝一把,圣隆帝微微一笑。
“重华宫的人不能裁,爱妃被人投毒,就是因为重华宫的人太少,给了心肠险恶之辈可趁之机。”圣隆帝一口否决闵棠裁人的提议,他到想看看被拒绝后的闵棠还有什么解决法子。
闵棠听了也不恼,圣隆帝不同意裁人,一开始就在她的预料中。
“那么圣上可否私下赏赐些金银给臣妾,如此一来,臣妾手头宽裕了,也不怕打赏宫人,亦无需东拼西凑,借债度日。”闵棠也是没办法了,养孩子费钱,养秦容更费钱。秦容出生日子不长,却将闵棠入宫几年的积蓄花得七七八八。秋月上太医院拿药材,用的明目虽多,毕竟不是过了明路的,要想拿到药材,尤其是一些值钱的,少不得多花一笔钱。闵棠入宫前,闵太傅给的压箱银子不多,入宫后没再给宫中的她送银子,没有额外收入的闵棠手上的银钱甚至比不上一些受宠的低阶美人。给圣隆帝侍寝,事后会有相应的赏赐,次数多了,也能攒下一笔银子。闵棠承恩的次数,两个巴掌数得清,别说赏赐了,就因为这个,很多时候重华宫应得的东西比别的宫里还要次一等。
以前,闵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现在多了一个化钱的祖宗,未来还不知道要往他身上填进去多少,闵棠能不想办法筹钱才怪。偏偏宫中赏赐的物件都是有记载的,她还不能把那些东西卖了。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找上圣隆帝,闵棠也是没办法了。再怎么说,秦容也是圣隆帝的种,她一个人生不出来。生孩子的辛苦,闵棠甘之如饴,但是养孩子这事,还让她一个人劳心劳力,就不行了,圣隆帝怎么也该出一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