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迎亲来了,快,给新娘子盖上盖头。”一名宫女匆匆赶来报信,屋内因为这一声倏地忙起来。大红盖头盖上,隔绝了华音的视线,看不见闵棠,她更紧张了,竟生出几分不想嫁的心思来。
若她此时说不嫁了,棠姨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华音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秦容大声说:“我去会一会这位未来的姐夫。要是打不过我,姐姐今日就不嫁他了。”
华音一听,莫名的欢喜起来,可没高兴一会儿,又担心起来。万一宁斐真的打不过秦容,秦容不许他进门,可怎么是好。她已经许嫁,不嫁是不行的呀。想到这里,华音不禁撰紧了手中的帕子。撰着撰着,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音音,不要担心。十一有分寸的。”
手被闵棠握着,华音忽然有了主心骨。那些未知的恐惧似乎一瞬间被一扫而空。有什么好怕的,宫中她都不怕,难道还怕一个定远侯府?
这么一想,华音勇气倍增。
不多时,热闹近了。伴随着喧嚣声,新郎官宁斐被人簇拥着来到后院。
隔着一个红盖头,两人对望,四周的声响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华音直到秦容背着她上了花轿,她才后知后觉,眼泪倏地落下来,猝不及防。从此,她不再是闵棠身边那个可以随时撒娇的姑娘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她贪恋了十多年的怀抱,今后再也不属于她了。若有风雨,与她携手的人将会是前头那个骑着枣红马的男人,她的夫君宁斐。
她的未来,会幸福吗?会的吧。一定会!
花轿到了定远侯府,一只宽大的手握住了华音,带着她走进侯府。他们拜堂,结发,共饮合卺酒。这一切都在热闹中,在众人的见证下进行。可是每当华音的眼神撞进宁斐的眼神里时,她总有一种错觉。此刻,只有她与宁斐。
等新房里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宁斐也出去敬酒了,华音终于可以卸下钗环洗去脸上厚重的脂粉时,宫中来人了。圣隆帝的赏赐将整个婚宴推至高·潮。华音虽然出身一般,可是能得贤妃抚养,又有圣隆帝看重,出身差一点又算什么。一时间,定远侯府热闹非凡,纷纷赞定远侯夫人选了个好儿媳。
外头的热闹,与新房里无关。宁斐自打踏进新房,就手足无措。四目相对,眼中皆有囧意。没有成亲之前,宁斐日日想着,成亲后他要如何如何,可是真当华音坐在新房中,与他不过两步距离时,宁斐突然生出一种不敢靠近的念头。
许久,宁斐才憋出一句话:“我是头一回。”
“我也是。”华音低着头,耳根热了。
“昨天你是不是也看了那个画册。”
华音忽的抬头,又匆匆低下去,掩饰满面通红。宁斐见状,猛然回神。他都问了什么?宁斐瞬间尴尬到不行。
过了许久,他才坐在华音身边,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我们试试?”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我今天怎么也更新不了,没想到今天破天荒不困。
☆、婚后
三朝回门的那一日, 华音和宁斐进宫给闵棠请安。虽然脸上擦了厚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华音眼底下的青色。闵棠一看, 就知道这几日, 华音没有休息好。干什么去了,不用问都知道。可宁斐都二十几了, 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似的?她把华音娇养着长大, 可不是送给宁斐去糟蹋的,别说闵棠见了心疼极了, 就是秋月也一个劲地埋怨宁斐不知道疼惜人。妻子又不是妾侍之流的玩物,得精心照料着, 好生爱护着, 华音这才嫁过去几天?就让人精神不济, 眼下乌青。
一趟宫中之行,宁斐没少受闵棠和秋月的白眼。所谓有得必有失,他既要快活了, 就得做好被长辈数落的准备。从定远侯府出来前,宁斐就被定远侯夫人耳提面命, 吃了不只一顿排头。这两日的确是辛苦华音了,可他再过两日就要出门,届时娇妻不在身边, 他想抱也抱不着,若不趁着这大好时光,岂非暴殄天物。他能胡作非为也是得了华音的同意。不过这话不能说,好处得尽了, 不能还要卖乖占便宜。
今日将媳妇带进宫,宁斐早有心理准备,只要能将媳妇顺利带回家,挨多少句数落都不是事。正当年少,轻·浮一回又何妨?
宁斐的心思,闵棠可无心关注。她拉着华音的手,到内殿里说私话。
“音音,姑爷待你如何?”
“棠姨,则诚待我极好。”闵棠这么问,华音心中有数,她顶着这样一张憔悴的面容入宫,闵棠见了能放心才怪。不过,宁斐待他的确很好。宁斐不是一个事事讲究的人,她累得不想动时,为她擦身穿衣这些事,宁斐都替她做了,并不经他人的手。宁斐虽然这几日胡闹了些,华音也能体谅。宁斐从前无心男女之事,骤然知晓了其中滋味,不过几日又要出门,贪恋几分实属正常。左不过她就这几日受累,等他出门了,她便能好好的修养。
“好什么,你看看你的眼下,乌青成什么样呢?音音,新婚夫妻感情好是一回事,但是你不能一味地纵着他胡来。身子是你自己的,若糟践坏了,要养好就难了。”闵棠难得训话,实在是华音从前待人处事无一处不妥帖,谁想她嫁了人还是这么体贴人。可有的事怎么能一味的顺从男人?
“棠姨,则诚过两日就要出门,我也不是时时都纵着他,您放心,我不会置自己的身体于不顾的。早晨,我与则诚出门时,则诚还被婆母私下狠狠数落了一番。”
傻姑娘,她这副样子,定远侯夫人事先出面狠说宁斐几句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定远侯夫人说了,闵棠就不好多说,正好能堵了她的嘴。
因着这件事,闵棠时不时召华音入宫来。只要宁斐在家,华音入宫时,面上的倦容总要多两分。以至于闵棠给宁斐的脸色,总不得好。定远侯夫人知晓了,没少骂宁斐,可惜了,他在家的日子有限,一回来总要吃饱了才走。定远侯夫人既心疼儿子常年在外奔波,体贴他不容易,又怜惜华音这个儿媳妇被儿子折腾得不轻。她也委婉和华音提过,给宁斐选一个房里人分担分担,然而华音还没开口,宁斐就一口回绝定远侯夫人的“好意”。直言,若定远侯夫人真要为他纳妾送房里人,颜色比不上华音的,性情好不过华音的,身份高不过华音的他绝不会要。此话一出,彻底绝了定远侯夫人这点小心思。定远侯夫人要真给儿子弄一个身份地位比儿媳妇还要高的妾,别人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了。宫里的那两位也饶不了她。再者,华音长得极好的,京城中颜色比华音还好的极少,宁斐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要人,要绝了她的心思。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宁斐就是故意气她来着。虽说她一片好心,不想让华音太累,但是往小夫妻中间插人,的确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儿子儿媳感情好,夫妻之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何必做这个恶人?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操心吧。了不得儿子在家期间,她吩咐厨房多给儿媳炖几盅补品便是了。儿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儿媳若能为自己生一个白胖白胖的孙子,她就知足了。于是,定远侯夫人对华音越发好了。
总的来说,华音婚后的生活过得不错。闵棠也不过分干涉,每次见着定远侯夫人总是和颜悦色的,定远侯夫人闻弦知雅意,华音的日子越发舒心了。即便一时没有身孕,盼着华音给宁斐生一个胖儿子的定远侯夫人也不曾多说她一句。
华音的日子过得舒心了,闵棠也了却一桩心事。孩子都是各人的缘法,缘到了,孩子自然来了,急也急不得。尽管这么想,闵棠还是不时让华音进宫来,为她诊脉。确定华音的身体没有问题,她才放下心来。假若华音和宁斐一直没有孩子,那也不是华音的问题。
也不知是不是闵棠召华音入宫的次数频繁了些,宁斐得知华音每次入宫闵棠都会召太医为她诊脉,看她的身体是否康健时,宁斐沉默许久。
“音音,可想要一个孩子?”
华音哪能不知道宁斐所想,笑盈盈地说:“我都听你的。”
“那好,既然你听我的,就让贤妃娘娘不要安排太医给你诊脉了。我听说女子太早怀孕对身体不好,所以你二十岁前,最好不要生养。娘那边,我去说。贤妃娘娘那边,则需你代劳了。”
华音一怔,随即笑道:“多谢夫君体谅。”华音没想到,宁斐会想到这一层,心中十分感动。当晚,便由着宁斐胡闹过了些,第二日起床给定远侯夫人请安时,倍感艰难。
不过,她们二人的孩子还是在华音二十岁以前来了,这自是后话。
宫中,华音出嫁后,重华宫很长一段时间都提不起精气神来。秦容过来给闵棠请安时,都能感受到闵棠情绪的低落。
“姐姐要知道母妃这么舍不得,肯定不会嫁了。”秦容说笑道。
“说的什么混账话,我要一直舍不得,难不成音音就一辈子待在我的身边,不用嫁人呢?”闵棠瞪了秦容一眼,见秦容身长玉立,好一个翩翩少年郎,不由得心中一动。
“你若娶一房媳妇回来陪我说话,我也就没那么失落了。”秦容情窦初开,恋情夭折后,就再未对男女之事上过心。说来,秦容如今的年纪并不大,只是其他皇子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通了人事,秦容却好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可不行。
“也不用你现在就娶回来,你年纪还小,先将亲事定了,过个几年,再将人娶回来。你的婚事,总归要你父皇点头,身份样貌都不能差了,你若不想你父皇给你选一个婀娜多姿的,最好自己去寻一寻。”秦容与闵棠的喜好十分相似,喜欢健康美丽的姑娘。圣隆帝却不一样,他喜欢弱柳扶风的女子,如今面容姣好,身段婀娜的女子大都会刻意节食,保持身段,长此以往,对身体并没有好处。
“母妃不用担心,儿臣心中有数。”婚事,秦容这些年并没有刻意去考虑。他情窦初开时,父皇和母妃就让他明白了,没有足够的能力,感情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倘若一意孤行,执迷于此,最终什么也得不到。当初,他无非是仗着母妃对他的疼爱,才敢选择他所谓的爱情。到了父皇面前,他的爱情什么都不是。
时隔几年,秦容再回过头去看当时的选择,何尝不是一个笑话。情窦初开时,他以为他除了一颗真心,什么都可以不要。结果呢?他伤人伤己。这些年,他在外行走,也不是没有投怀送抱的女子。喜欢他的人里,有他偏爱的圆脸姑娘,只要他招一招手,就会对他投怀送抱。可他就是不喜欢,或者说吝啬于付出。即便要付出,那也是对他将来的妻子。
回宫这么久,母妃还是第一次与他提及婚事。确实,他该好好看一看了,他的妻子可不能是父皇喜欢的那种弱不禁风的柔弱女子,即便长相柔弱了些,身子骨也要和姐姐一样康健。他一点也不想未来的妻子因为身子骨弱了,在生孩子的时候一命呜呼。他曾听宫人提起过,十三皇妹的母妃就是因为身体太弱,才会难产而死。
嗯,得挑个活泼的,最好是力气大的姑娘。
秦容如是想着,还点了点头。
“可是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了?”闵棠诧异地看着秦容。
“暂时没有,不过儿臣已经知道要找什么样的了。儿臣定会赶在父皇之前,找到合适的人选。母妃安心。”
闵棠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秦容的想法。圣隆帝喜欢的美人虽美,奈何身子骨太弱。就说两任德妃,都是他喜欢的,如今红颜皆化作枯骨。秦容这张脸,与先太后越发相像了,因着这张脸,圣隆帝对秦容的感情不一般。要是,他突然起了心思要给秦容选一个身体柔弱,貌美如花的女子做正妻,闵棠觉得,她或许很难喜欢上,柔柔弱弱的姑娘并非她理想中的儿媳妇人选。
在选媳妇上,母子二人一致认为,纤腰长腿,弱柳扶风都是次要的,健康最重要。
然而世事难料,秦容和闵棠都没有料到,秦容最终还是遵从圣隆帝的命令娶妻。据后来圣隆帝与闵棠炫耀时所有,他会给秦容选一个貌比天仙,腰肢纤细的姑娘做正妃,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的审美需求,更重要的是为了不委屈秦容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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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
秦容从重华宫里出来, 正好遇到了给淑妃请安的宁王夫妇。
大皇子和二皇子成亲以后,出宫开府, 赐封成王和宁王。宁王夫妇成亲一年有余, 宁王妃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与之相对的是, 成王妃年初诞下长子后, 又怀上了。成王妃二次怀孕的消息传来时,秦容正巧与几位兄长在一起说话。成王闻言开怀大笑, 拍了拍宁王的肩膀,让他与宁王妃加紧了。宁王笑得自然, 看不出半点勉强。方才他远远看见宁王和宁王妃, 却见宁王妃面容惊慌, 宁王大步离去,将宁王妃远远甩在后头。秦容不禁停住了脚步。谁想,那夫妇二人也停了下来。
秦容与两人相隔的距离比较远, 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依稀听到几个字眼:侧妃,表妹, 孩子。想来,这夫妇二人人前不显,看到成王妃这一个又一个地生, 心里也着急。子嗣是大事,尤其是父皇一向看重子嗣。成王虽为长兄,却因王昭容不甚受宠,也不怎么得父皇欢心。自成亲以来, 成王连连被父皇赏赐赞许,都与他的长子是父皇的长孙有关。如今成王妃再一次怀孕,而前后相距不到一个月成亲的宁王妃肚子却始终不见动静,五六七八四位皇兄的婚期就在明年,到时候后来者居上,宁王要还没有孩子,面子上就会难看了。
不怪宁王会心急,父皇给几位皇兄定的正妃,都出自名门。
母妃常常挤兑父皇选儿媳妇挑剔,又要人长得好,不堕了老秦家的脸面,又要家世好,能配得上老秦家的门户。偏他的儿子生得既多又密集,一时间哪有那么多适龄的貌美名门闺秀?可父皇就是做成了这件事,他的几位皇嫂,并非各个都是京城人士,父皇在给皇兄们选正妃时,暗卫的足迹遍布整个大梁。至少在秦容看来,父皇为他的每一位皇兄挑选的正妃,都是能入他眼的人。
母族实力大多不显,妻族实力不差多少的情况下,谁想笑到最后,那就要各凭本事了。宁王要一直没有子嗣,也就只剩下母族身份高这一点优势了。
秦容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十分好。他与宁王,并无多少手足之情,宁王不开心了,他当然心情愉悦。既然刚才在重华宫答应了母妃,他还是要好好出宫找一找的,说不定在路上就遇到了他未来的媳妇。姐姐和宁斐姐夫不就是这么瞧对眼的?
还别说,秦容刚出宫门,就看了一出卖身葬母的戏。那卖身的女子娇娇滴滴的,身穿丧服非但没有抹去她的颜色,反而将她身上的柔弱之气越发凸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