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明珠暗投——朱七慕九
时间:2018-01-05 16:03:29

    “既然如此,小女自是义不容辞了,还请苏公子带路。”
 
    献帝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百里伦还算宠爱,只要他不惦记皇位,基本是有什么赏什么,整个九王府金碧辉煌,奢侈至极,府中摆满了奇珍异宝,明珠随苏荡走在花园中,但见昂贵深海贝壳被砌在路面上任人踩踏,与人一般高的红珊瑚就放在庭中日晒雨淋,明珠轻蔑的哼了声。
 
    “牛嚼牡丹。”
 
    明珠再次不避讳地表示对百里伦的憎恶,让苏荡哈哈大笑,颇为得意地道。
 
    “这你可错怪九王爷了,这些乃是珍稀的南海贡品,九王爷本也爱惜得很,但他在赌坊放狂言事不巧被小爷听见,有意杀杀他的锐气,就和他赌了一把,九王爷当着那么多人输了,也只能按我的意思,用贝壳铺路,珊瑚做树,其实这事他心痛得很!”
 
    百里伦乃是献帝最宠爱的弟弟,也只有苏荡这种玩世不恭的人才敢如此捉弄他,虽然无聊,但明珠心中也不免觉得舒畅,竟对苏荡生出几分好感,勾唇笑道。
 
    “苏公子这件事,倒是做得痛快。”
 
    博得美人欢心,苏荡很有成就感,越发热络地和明珠攀谈。
 
    “说起来,九王爷却也不是个人,看看府上养的这些东西,一个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真是倒胃口,即便到了佛门净地还不肯安分,对个十二岁的小和尚起了歹心,指名要人家给他送膳,就想趁机下手,还好有圆清大师护徒弟护得紧,没让他得手,恰九王爷身边伺候的小厮想攀高枝,就从熏风堂弄了些香料抹在身上,九王爷一肚子邪火没处败,两人便成就了好事,没想风流过后,九王爷竟人事不省,口唇乌青呈现中毒之象……”
 
    百里伦的荒淫无耻,早在明珠意料之中,她只恨熏风堂背后那位兰家人下手不够狠绝,没有让这畜生一命呜呼。
 
    苏荡终于想起身边是个尚未出阁的少女,这等腌臜事不该说与她听,握袖咳了一声不再多言。
 
    因为百里伦这事出在国寺,又出在床上,传出去只怕皇家颜面全无,所以并没有在大理寺开审,此时九王府的主屋外已经把守了许多大理寺的官兵,苏荡带着明珠走进宽阔的大厅时,苏唐正和大理寺少卿窦旭一同审问地上跪着的几个人。
 
    其中一个檀香色绸衣的圆脸中年男子是熏风堂的掌柜陈有光,翻来覆去苦着脸解释。
 
    “大人明察,熏风堂这批香料一共出了三百盒,如今已卖出大半,都是一样的东西,也没听说谁用了有不适之感,我们的香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啊!”
 
    “有没有问题,本官自会评断。”
 
    苏唐捧着用剩的香料,瞥了眼掌柜身边跪的布衣青年,据说就是卖香料给小厮的那个伙计小北,此时他正瑟瑟发抖,表情紧张,话也说不利索,这样做贼心虚的表现,若说香料没问题,怎能让人信服。
 
    除了陈有光和小北之外,倒还有两个人,衣冠不整的白皙青年不必说,自然就是向百里伦投怀送抱的小厮芍倌了,他一派受了冤枉的愤愤模样,指着身边那个小和尚滔滔不绝的控诉。
 
    “不瞒两位大人,我自小就是断袖,这才主动入了九王府,眼见年纪渐渐大了,再不得王爷招幸,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好容易巴结上去,我又哪里会去下毒害王爷!倒是这个明慧,王爷一进万安寺就看中了,他却不识抬举,竟敢用木鱼砸王爷,王爷看在圆清大师面子上放过了他,他却怀恨在心,定是在王爷饮食里下了毒!”
 
    那个叫做明慧,一直低着头的小和尚突然抬起头,明亮的睛中迸出一股冷意。
 
    “我没下毒,我如果要杀人,一定会光明正大的杀,绝不会这样偷鸡摸狗!”
 
    九王府大厅的八角宫灯投下明黄的暖光,明慧的轮廓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一只无形的手揪住明珠的心脏,她盯着明慧的脸身形一晃,幸而幸而苏荡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关怀道。
 
    “明姑娘,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先休息片刻?”
 
    明珠摇头,双眼依旧钉在明慧身上,耳中嗡嗡作响。
 
    少炎,没错,他是少炎!没想到老天长眼,她季家竟然还有人活在世上!
 
交锋 049 四个疑犯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明珠心头,她的二哥季明庭,向来持重守礼,从小没有忤逆过季国公半句,竟偷偷和个镖师的女儿私定终身,还在外头生了儿子,起名少炎,少炎一岁时,季明庭将母子二人带进府中,跪在地上求父亲成全,那时候先帝看中了季明庭准备将六公主许给他,季家见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和孙子,几乎没晕厥过去。
 
    季国公身为帝师,儿子却干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他盛怒之下差点把季明庭打死,女人和孩子更是不留情面地丢出府去,当时明珠和四哥季明枫心生同情,就悄悄找了房子,将这母子两养了起来。
 
    季明庭伤好之后,待父亲一如既往温顺尊敬,在娶妻之事上却是半点不肯妥协,国公府也始终不承认少炎母子,后来季府满门抄斩,明珠在牢中还听说那平日低眉顺眼的女子,竟穿了一身孝,提着刀前去劫法场,被士兵当街乱刀砍死,季国公临死前,曾含泪感叹自己看走了眼,如此忠烈的儿媳竟到死都没让她进季家门。
 
    看着小和尚坚毅孤绝的目光,明珠的心一绞一绞地痛起来,二哥的事,季家虽羞于向外人说道,但寄住季家的卫长卿却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留下后患?当年那样的处境下,少炎一个九岁的孩子,究竟是怎样躲过追捕,隐姓埋名在万安寺出家的?
 
    尽管心中百感交集,恨不得上前抱住少炎痛哭一场,明珠还是生生忍住了,她现在不能失控,她要保住世上所有季、兰两家的亲人。
 
    “民女明珠,见过两位大人。”
 
    见苏荡终于将明珠带来了,窦旭连忙招手。
 
    “来得好,听说你是个制香高手,本官请了几个调香师都没分辨出这香料的成分,熏风堂的掌柜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若你也看不出来,便只好去拿熏风堂那位调香师了!”
 
    他示意下属将准备好的器具一一端上桌来,明珠应声上前,用镊子从匣中取了半块残香放进白碟中,又命人烧起小炉,开始认真地分辨起来。
 
    只是这么一来,熏风堂的小北抖得更厉害了,陈有光以为这块香饼和平时卖出去的没什么区别,可是小北私下收了芍倌的钱,答应加些催情的药物在香料中,他学艺不精,只得去请教那位高人,高人给了他半包白色的粉末混在香料中,至于那些粉末是什么,他至今也不清楚,可又不敢招供,因为粉末虽是高人给的,制香的却是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陈有光曾是折柳会调香赛上主评人,他回来之后便大肆感叹明珠制出百蝶醉的高超技艺,正因如此,小北心中才更加忐忑,他紧张地打量着明珠,心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明珠将那香料添了许多水,在火上融成了半碗黄色的汁,陈有光不禁疑惑,辨香一般用醋和米酒,加水只会稀释香料的成分,他从未见过明珠这种辨香的方式,可是由于那位高人将香料碾得极细,已然成了粉末,或许不能用平常的办法来辨也不一定,总之他现在是嫌犯,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因此一直保持沉默。
 
    明珠低头认真端详了一阵,又轻轻嗅了嗅,方笑道。
 
    “香料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加了些淫羊藿和仙茅,这两样东西都有极强的催情功效,但对人体没有伤害……”
 
    苏唐走上前,看了眼被明珠融成半碗水的香料,犀利的目光扫过满脸惊愕的陈有光,以及他那鬼鬼祟祟的徒弟小北,向明珠质疑道。
 
    “若果真没有问题,为何此前这两人一个咬定这香料和旁的没有不同,另一个吞吞吐吐形迹可疑?”
 
    明珠想了想,笑道。
 
    “我们明家也有香铺,据我所知按这一行的规矩,但凡能在市面上出售的香料,只有调香师有资格更改配方,这伙计私自加料卖给别人,算是有损香铺名声的行为,按规矩不仅要被赶出香铺,而且别的店也不会再用他,只怕他虽知道香料无毒,却又顾忌说了实话后,将来无以谋身吧!”
 
    在明珠说出香料配方那一刻,小北已是如释重负,他担心的其实只是自己摸不准那白粉末为何物,究竟是不是导致九王中毒的东西,只要不担谋杀皇子的大罪,赶出香铺算个什么!
 
    心头的大石头一落,小北整个人也恢复了机灵,顺着明珠的暗示,对熏风堂掌柜猛地磕头哭道。
 
    “师傅,师傅,是、是芍倌苦苦纠缠,又许了徒弟许多钱,我自小家中贫苦,一时眼皮子浅,没忍住才……师傅原谅我这一回吧!”
 
    “你这不守规矩的东西!差点害得我们熏风堂担了大罪败了名声!这才回去就给我收拾铺盖滚!”
 
    苏唐眉宇间的疑色缓解了一点,但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明珠的话。
 
    “殿下今夜所用饭食、酒肴,本官都派人查验过,都没有毒,若这唯一一样来历可疑的东西也没问题,那犯人是通过什么下的手?岂不太过离奇!”
 
    苏荡不经意瞟见卧房内那三五个跪在百里伦床边嘤嘤哭泣的男子,笑道。
 
    “或许因为九王爷在佛门净地行行荒淫之事,佛祖看不下去,小以惩戒也未可知。”
 
    “胡说八道!”
 
    苏唐瞪了儿子一眼,又审视着明珠,一字一句问。
 
    “你确定这香料没问题?”
 
    自然是有问题了,这块香料里加的麦仙翁,单独使用确实无碍,但和夹竹桃混在一起便是剧毒无比,她方才进来时闻到芍倌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想必是把这香料涂在了皮肤上,百里伦那个色中饿鬼,舔过他皮肤的同时,便服下了毒药,可惜芍倌用量不多,不然百里伦估计早就见了阎王!
 
    看小北那个惶惑的样子,麦仙翁的事他恐怕不敢肯定,只怕是熏风堂背后那个高人加的料,而会对百里伦下此杀手的人,一定是在替少然报仇,少炎从未接触过香料,那么必然的兰家人做的!
 
    明珠知道了真相,头一件事便是毁灭证据,她故意用水将香料溶解掉,这样即便事后苏唐再起疑心,要想重新辨香也绝无可能了!
 
    明珠叹了口气。
 
    “既然大人不信,明珠便亲自试给大人看。”
 
    她于是用手指蘸了点香料水涂抹在手背上,边涂边道。
 
    “若是这样还不行,明珠只得把这水尽数饮下了,只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还请大人另请高明,明珠只是个小姑娘,没什么见识,也担不起责任。”
 
    说着她作势抬起那只白瓷碟就要送到唇边,苏荡连忙抢下往地毯上一泼,嫌弃地白了芍倌一眼。
 
    “什么臭男人用过的东西,你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乱涂乱喝?”
 
    随后,他从袖中取出干净的手帕,拉过明珠的手就要擦拭,明珠劈手抢了手帕自己背过身去擦,不理会苏荡,苏荡尴尬,又埋怨父亲。
 
    “爹,您也太疑神疑鬼了点!明姑娘是我一时兴起截来的,难道还会和熏风堂窜通不成?何况我听说明家香铺一直被熏风堂打压,若换做是我,巴不得说这香里有毒,好让对手永世不得翻身!”
 
    苏唐也觉得明珠和本案无关,或许是上次叶府那起命案明珠也在场,还上前看了尸体,自己便生出了过多的联想,可这次人确实是儿子找来的,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说谎的动机。
 
    “如果香料无毒,那问题就还是出在酒肴上!窦旭,你命人再去万安寺一趟,把这送饭的小和尚、主厨的师傅分开来再审一遍。”
 
    大理寺少卿窦旭,本就对百里伦的断袖习性十分厌恶,他一向有些惧内,好容易说动夫人让他收了陪房做妾,今夜本是洞房花烛,美人的小腰还没搂上,就被叫来查案,若不是皇权压着,他根本不想把精力浪费在百里伦这些破事上,听见还要去万安寺,心中自是极不情愿。
 
    “大人……下官认为,小和尚虽有动机,但他此前的口供却无可疑之处,这件事,会不会并非人为,而是个意外?”
 
    明珠沉吟。
 
    “其实民女倒是有个想法,但需亲自看过殿下的状况方才敢说。”
 
    既然查不出头绪,苏唐也只能病急乱投医,点点头,命守在厢房门前的两个侍卫退下,几人便一起进了百里伦的卧房,房中布置奢侈糜贵,琉璃宫灯、水晶屏风,华贵处竟不亚于献帝后宫,拨开层层缀着碎宝石的织锦,只见百里伦躺在金丝楠木大床上,那张原本俊朗的脸此肿胀不堪,因为浮肿,涨起来的皮肤一碰就破,脓水便一滩滩滴在杏黄的丝绸床单上,发出浅浅的腥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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