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七答应着，把口袋放在座位上。可这一喝酒他就忘了这事，大伙散了之后顾妈妈收拾桌子，看见布口袋就孤零零的放在桌位上。
“这个老七，什么都好，就是看见酒就贪杯。”顾妈妈把口袋交给顾爸爸，“反正下午三点才开门营业，你骑车送一趟，这菜要是放到明天也坏了。再说了，亲戚朋友都来，就差爹娘没吃着。俗话说得好，差一轮不能差一人！”
她可是知道公婆的性子，尤其是婆婆最要面子，在自己这个儿媳妇跟前总是端架子。要是稍微有忽略的地方，婆婆就会把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还动不动就拿顾妈妈的老师身份说事，好像做老师的就是圣人，人家骑在头上拉屎还得笑脸相迎！
顾妈妈不怕，可居家过日子求得是一团和气，而且跟老年人置气没意思。
顾爸爸见店里没什么活，他刚好还要去自家菜园子摘些时令蔬菜，就骑着三轮车回去了。
他直接去了老院子，车子刚到后窗户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老七，你瞧着那饭店挣钱不？”是顾奶奶说话的动静。
“娘，你去好了！”老七喝了不少酒，声音里带着兴奋，“我二哥那个饭店可气派了，楼上楼下五十多桌！干净、宽敞，里面还有个大鱼缸，有一人那么高。里面养得鱼那叫一个漂亮，我只在电视上看见过。饭店里面的菜我可叫不上名字，只知道一个比一个好吃。还有那么多的肉片、蔬菜、螃蟹大虾随便吃，我都嫌弃自己胃小。
也不知道那些肉片是用什么调料腌制的，放在锅里两面烤熟，沾着麻酱和辣椒油，真是好吃的不得了！海带和豆皮放进火锅里，翻滚两下就能吃，韭菜头也能下火锅。那些小点心看起来漂亮，吃起来也香甜可口，吃到后来我实在是吃不下去，可又舍不得停下。不知道二哥还什么时候请客，提前言语一声我就好好饿上几顿再去。”
“没出息的东西，跟没吃过饭似的。”顾奶奶撇撇嘴，“娘可下过饭店，你不用忽悠我。上回你二姨家的老幺结婚，在城里大饭店办的酒席。上了一盘子大虾，一个个有手指头那么长，听说一桌就要三十块钱，能顶得上你二嫂一个月的工资。”
“娘，二嫂这不是转正了吗？现在一个月能挣二百多块钱呢。”顾老七知道自己娘最看不上二嫂，逮住机会就会寒碜她。
“哼，转正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臭老九？家有一斗米，不做孩子王！考了好几年才考上，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请了一大帮人吃喜，真是败家！饭店才开起来几天，她就开始祸祸，早晚赔个底掉！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二哥开饭店哪里来得钱？”
顾老七挠挠脑袋，“那么多人，哪里有功夫问这个？反正二哥没管我们家里人借钱，估计是贷款吧？村东头老胖养猪，不是从镇上的信合贷出来五千块钱嘛，听说还不用给利息。”
“老七，你还真是天真。”顾家大嫂的声音又响起来，原来她也在，“二弟那饭店上下两层楼，不算房租，光是装修就得花不少钱。再加上请橱子、服务员，进那些料，我看没有几万块钱根本就开不起来！”
“几万块？”顾奶奶惊讶地嚷起来。她最知道自己二儿子的家底，连五百块钱都要支工资，哪里有几万块钱？顾家这边干脆就不知道他要开饭店，开业闹得动静大，村里有人哄哄嚷嚷他们才知道，更没跟他们任何人借钱。亲家的条件更是差，小姨子家里倒是两口人都挣钱，可那个妹夫抠得不得了，就是借也超不过几百块去。这几万块钱到底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
“老大媳妇，你说老二是不是把房子抵押出去了？”顾奶奶实在想不到其他出钱的道，老二家唯一能值钱的就只有房子了。
顾大嫂想了一下，“几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光房子可值不了那么多钱。”
“难不成连地都押出去了？”顾奶奶听见这话惊叫起来，“当初我说让老二把房子卖给你，他死活不同意，原来是早就打了这个主意。咱们农村人有房子才有家，有地才不会饿肚子。现在倒好，他把房子地都折腾没了，我看离要饭的日子不远了！我是指望不上这个儿子了，当初我就坚决不同意他搬家，他非不听我的话！我跟你爹都老了，到了该找儿女养老的年纪，趁着老二还没到吃不上饭的时候，该说说这事了。老大媳妇，你回去跟老大说说，让他把哥几个都召集全了。你们得每个月掏生活费了，你爹往后都干不了重活，就指望你们养老了。”
“娘，二弟家的生意好着呢。我听说，这一天到晚都有客人。他们店不是用八妹家大棚里的蔬菜嘛，我听八妹说了，开业那天光送豆角就送了五十斤！第二天还接着要豆角，第一天的五十斤肯定是全都卖出去了。除了豆角还有不少蔬菜，还有鸡鸭鱼肉呢，这一天的消耗量大得惊人。
还有那个张德彪，他儿子跟盼盼同班，是二弟的干儿子。他在镇上的屠宰场上班，我听他说，第一天二弟给屠宰场结账就结了三百多块钱。照这样推断下去，一天的收入可不少啊！”顾家大嫂心眼子最多，虽然从顾妈妈口里没套出什么话来，但是脑袋削出尖的打听，还真让她打听出不少消息来。她把这些消息都拼凑在一起，得到个让自己惊讶的结论，二弟开得饭店非常赚钱！
果然是精于算计，站在后窗根的顾爸爸听见嫂子的话不由得佩服。
第五十九章 谁的本钱
顾奶奶听见大儿媳妇算了一笔账，心里像被重锤狠狠捶了一下，眼睛不由得放光。
“你是说老二开得饭店很挣钱？”她有点不太相信，老顾家可是祖祖辈辈都在土里刨食，从来没出过买卖人。老二为了开饭店，把房子、地都抵押出去，这要是赔了，那就是倾家荡产永无翻身之日。
“应该是非常挣钱。”顾大嫂点点头，“娘，往后你得高看二弟妹一眼，她跟我们这些妯娌不一样！人家转正了，是正式的国家干部，老二的饭店又挣钱，老二还事事都听弟妹的话。二弟妹高兴，二弟才敢往出拿钱。你想想，你跟爹一年到头就靠地里出的那点粮食出钱，二弟拿出十天半个月的利润就够了。”
“什么国家干部？还不是孩子王！她牛什么，生是顾家的儿媳妇，死了要进顾家的祖坟。天底下还没有不养活爹娘的儿子，老二最孝顺，再怎么都不会不管爹娘。你信不信，我有的是办法让老二听话。把我惹急眼了，我让老二休了她！”顾奶奶恶狠狠地说着，“老二家的房子是你爹出钱盖的，地也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分出去的。他们用这钱开饭店，就是拿我跟你爹的老本做买卖。老七，明个你就送我去镇上，我得去饭店盯着点！”
“娘，你去盯什么？”
“我的本钱开得饭店，我得知道一天挣多少钱！他们出力，我跟你爹出本钱，收入我们得拿大头啊！”顾奶奶把召唤几个儿子商量养老的事情抛到一旁，打起饭店的主意来。
躺在炕上正难受的顾老爷子听见这话猛地坐起来，腿疼得哎呦了一声。
“房子地都是老一辈打下的江山，可不能让老二赔得精光！”
“你乱动弹什么？要是瘫痪在炕上，我可侍候不了你。”顾奶奶扶着老头子躺下，“咱们替他把着点钱，不能由着他胡闹！”
“对，老婆子，你明天就去镇上。我把八丫头招呼来，你放心在老二那里住着。”老头子听了他们的话，觉得心里不踏实。
“爹、娘，你们不用去镇上，我来了。”顾爸爸迈步打外面进来，再看屋子里几个人的脸色，一个个都讪讪的。
顾奶奶最先反应过来，“老二，你什么时候学会听墙根了？听见正好，我跟你爹商量过了，一会儿收拾一下就去你店里住。”
“娘，你要是过去住两天，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拒绝；要是你想要去店里收钱，我坚决不同意！”顾爸爸索性敞开了说，他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娘去店里掺和。
“你这个败家玩意，你是想要气死我！”顾奶奶黑着脸骂着，抡起炕上的笤帚就往儿子身上打。
顾爸爸也不躲闪，看见儿子这般反应她更加来气。顾大嫂和顾老七赶忙拦着，一个劝妈一个劝顾爸爸。
“二弟，娘上了年纪，你就多让着点她。咱们做儿女的要是不孝顺，十里八村的乡亲都会戳你脊梁骨！”顾大嫂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第六十章 谈话
顾爸爸听见大嫂的话冷冷的哼了一声，看着大嫂的眼神冰冷犀利。
“老二，我可是为你好。”顾大嫂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忙解释着，“咱们小辈不能跟上岁数人较真，不管谁对谁错都是小辈的不是。老二，娘身体不好，前几天还头晕了。你别跟娘置气，真要给娘气出个好歹，后悔都来不及。”
“哎呦，我的脑袋疼死了。”她这话音刚落，顾奶奶就闭着眼睛喊起来。
“娘，你怎么了？老七，快去倒杯温水来。”顾大嫂一把就搀住婆婆，扶着婆婆坐在炕沿上，“娘，你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爹还在炕上躺着，我们儿女再孝顺也不如你侍候的应时应当。而且你是这个大家的主心骨，各家各户有了事还等着你拿主意。”
“你们都拿我当好人，我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这几年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定哪天就蹬腿见阎王爷去！我知道你跟老大最孝顺，心里一直装着爹娘，有什么事都要我们拿主意。可其他人就不这样想，我这个老太婆多说一句就讨人厌了。我也不埋怨谁，自己没生养好儿子跟谁说去！”顾奶奶喘着粗气说着。
“娘，你别生气。”顾大嫂一边轻轻抚着婆婆的后背一边说着，“老二，你还不快点给娘赔礼道歉！”
顾爸爸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
老七扯了扯顾爸爸的衣袖，朝着他偷偷使眼色。他知道自己老娘的性子，这么多儿女，没有人敢跟她顶着干。惹急了老娘，她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全家人都别想消停。每次老娘一生气，他们都举手投降。
“老七，你别拽我。”顾爸爸皱着眉厉声说着，“你明天还要早起做干豆腐，赶紧睡觉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顾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都是顾爸爸张罗，在顾老七的内心深处，顾爸爸是家里的主心骨和精神支柱。他第一次看见顾爸爸这样严厉，吓了一跳，瞥了顾奶奶一眼随后扭身走了。
“大嫂，我有话要跟爹娘说，麻烦你回避一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顾大嫂稍微迟疑了一下，也调头走了。
顾奶奶看见大儿媳妇和老儿子都走了，也不喊头疼了，撇着嘴板着脸坐在炕上。
“爹，娘，我今天说得话你们一定要好好听。”顾爸爸郑重其事的说着，“你儿媳妇现在是国家干部，一个月挣二百七十块钱。你儿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分钱工资都没有。开饭店的钱不是我出的，也没用我想办法，更没用房子、地做抵押。要是孩子妈跟我离婚，我就只能回农村种地。到时候我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更没有精力养你们二老，想要孝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孩子妈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只要爹娘别去找我们的麻烦，让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我保证会好好给你们养老送终！”
“没用房子地做抵押？那开饭店的钱是哪里来的？”顾奶奶听见这话追问起来。
第六十一章 房子
顾老太太听见儿子说开饭店的钱不是抵押了房子地，便追问起那钱的来路来。
“你别唬我是个老太婆，我可什么都懂。”顾老太太一歪脖子，“那饭店上下两层，光是房租就得几百，再加上那么多服务员和大厨的工钱，楼上楼下装修......你要是不当房子当地，哪有那么多钱？你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你的斤两？为人老实规矩，不会做投机取巧的事情，更不会偷摸渗漏，那些钱肯定是光明正大来的。你媳妇更是个没算计的，她娘家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你说说，那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听见自己娘还算中肯的评价自己，顾爸爸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是他并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娘，自己娘是什么性格他最清楚。她要是知道天降巨款，不知道又会怎么算计，又要生出多少事情来！还有总是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大哥一家，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难以处理。
“娘，不管那些钱是怎么来的，都是我们小家庭的事情。你说得对，我没做违法乱纪的事情，那些钱都是光明正大来的！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本事赚那么多钱，更不是用房子地换来的。所以，开饭店的本钱跟我没关系，跟房子地更没关系，跟你和爹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