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之末——沐清雨
时间:2018-01-06 16:19:33

  齐妙漫不经心地说:“你的气质和你的脸没关系。”
  乔敬则非要弄个明白, “那和什么有关系?”
  齐妙笑答:“猥琐的心。”
  乔敬则一口水喷出来, 齐妙哪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避无可避地中招了, 然后,两个人又打起来了。不能对女人动手,尤其不能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动手的乔敬则当然是落败了,他叹着气感慨,“从前你骂我,随着你对我的了解, 又开始动手打我。”
  齐妙以为他要说自己命苦,那是他一惯的伎俩,结果他一歪头,把脑袋靠在了她肩膀上,“打是亲,骂是爱,看在你那么爱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齐妙就怕他过于靠近自己,她没好气地推开他,“离我远点。”说着自己挪坐到盛远时先前坐的位置上。
  对于她这样的反应,乔敬则见惯不怪,边继续吃饭边问她:“你那位难驾驭老板没为难你吧?”
  这个话题换的让齐妙放松了很多,她略显不解地说:“为难倒没有,虽然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禁欲相,但好像比从前有耐心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乔敬则看问题的角度倒和别人不一样,在他看来,“她对老七没面上表现的那么不满。”
  齐妙不以为然,“那只能说明她公私分明吧?”
  乔敬则一副大家长的口吻,“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你认可那位师太的能力,就好好跟她学。”
  “我不一直走在学习的路上嘛。”齐妙低头吃了几口饭,忽然叹了口气,“人家才三十五,已经是知名律师了,我这眼看着三十周岁了,还只是个助理,真是越干越没劲头了,乔敬则你说,我在法律方面是不是真的没天赋,或许真的该考虑放弃?不用安慰我,说实话。”
  她是那种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女人,哪怕曾被南嘉予指使的脚不沾地,骂得狗血淋头,也只是在背后边骂回去,边卯足了劲地干,从不服输,这样灰心泄气,还是头一回。
  “什么叫天赋啊,我生来就会修飞机吗?乔台长以前还认为,我就该老老实实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混着玩玩呢,但现在,公司的人见到我,不得规规矩矩地喊一声‘乔高工’吗?”乔敬则把筷子放下,抬眼注视她:“我从航天大学毕业,进入海航之初,也是在外场做航线维修做了将近三年,夏天机坪地面温度六十多度,我身上的衣服都没干过,天天‘湿身’朝机长同志们敬礼敬礼敬礼。飞机那么个庞然大物,从结构分是由五个主要部分组成:机翼、机身、尾翼、起落装置,动力装置,还有各种仪表,通讯设备咱都不说了,零部件有多少你知道吗?小部件不提,光大部件就有五万多,图解零件目录,看到眼瞎。”
  回想那些苦不堪言的日子,乔敬则喝一口水,滔滔不绝道:“那么复杂的东西,能不出故障吗?但有故障不代表不安全,所以才有合法保留故障一说。像是之前盛老七在外航飞,到G市经停,飞机就出现过发动机点火故障。”
  当时身为放行机务,乔敬则参考最低设备清单保留故障的同时,需要和盛机长沟通:“机长你好,本架飞机左发点火系统A故障,由于过站时间不足,我们对故障采取了保留处理。请机组在启动发动机时,不要按照正常程序采用自动方式启动发动机,而要按照操作程序的要求,采用人工模式启动发动机,以确保启动成功。”
  盛远时知道一台发动机有两套点火系统,而通常启动发动机只有一套点火系统工作,也清楚过站时间较短,要排除点火系统故障有难度,他综合思考过后,毫不犹豫地接收了飞机。
  “这是信任我,也有自信的机长,遇到不信任的,他就拒绝接收飞机,你能打他一顿吗?”乔敬则兴致勃勃地继续,“直到我遇到了我的老师倪湛,成为他的徒弟,才不用在机坪上‘烙饼’,可我今天有机会和其他几位高级工程师一起,轮流在运行中心‘坐台’,为飞机提供技术支持,也是被老师千锤百骂出来的。还有盛老七,你看他现在牛逼了,抬抬眼,徒弟都吓得冒汗,当年不也被机长骂到四不相吗?你一个半路改学法律的人,进步算快了。”说着,他拍拍齐妙的肩膀,鼓励道:“没天赋怎么了,后天的足够努力也是天生不凡的一种体现,只要你喜欢,就干。”
  齐妙听笑了,“你这说话的口吻不像二十七,像七十二啊。”
  “七十二话都未必说得利索了,哪有小爷这魄力。”乔敬则白她一眼,“小爷马上就二十八了,眼看着奔而立之年去的。”随后又话里有话地补充了一句,“再说人成不成熟也不完全看年龄。”
  齐妙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她看了看面前这个满脸阳光的小伙子,尽量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确实老大不小,该交个女朋友了,别没事老和我混,有空也去约约会。”
  这话是乔敬则最不爱听的,他抬头,看向齐妙的眼神里充满了内容,“我都和你混到今天了,你才发现耽误我了啊?”又怕把话说得太重,齐妙接受不了,他缓和了下语气,以惯常耍横的语气说:“一会自己回家吧,不送你了,看你来气。”
  齐妙脸色一沉,“跟谁稀罕你送似的。”
  可等结完账走出饭店,乔敬则见她真的要去路边拦出租车,又舍不得了,拽着她的手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打车钱付我,反正我顺路。”
  每次乔敬则和她发生肢体接触,齐妙就紧张焦虑,严重的情况下还会冒冷汗,心慌,这一次也一样,她本来就因为工作的事情心情不好,现在又被他拽着走,顿时窜起股无名火,有些暴躁地当即喝道:“你给我松手!”
  乔敬则以为她和以往一样,又在抗拒自己,也上来点脾气,索性把她打横抱起来了,较劲似地说:“我就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原本公主抱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拥抱方式,而乔敬则愿意这样抱齐妙,也是因为对她的爱,但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却让有恐男症的齐妙接受不了,她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脸红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没准是因为生气呢,她感觉到心慌的同时,身体更有些微微的颤抖,齐妙下意识挥手推拒,这是以往她最擅长的对付乔敬则的方式,结果慌乱之下手就没了准头,一不小心就打到了乔敬则脸上。“啪”地一声,有点响。
  乔敬则不是第一次被她打,却是头一回被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怔在当场。
  齐妙也是碰到他脸的瞬间就后悔了,而她确实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已,但结果看来就是:她扬手给了乔敬则一巴掌,因为他抱她。就因为他抱她了!
  那双向来温柔带笑的眼,顿时变得深不见底,乔敬则放下她的同时,沉声问她:“死活看不上我是吧?谁都行,就我不行是吗?”
  当然不是他说的那样。哪怕是有恐男症,齐妙内心都不抗拒和他在一起,否则两个人也不至于纠缠了这么多年。然而,齐妙却违心地说:“对,谁都行,就你不行。”
  有所误会的乔敬则盯着她:“就因为我比你小?”
  齐妙与他对视,嘴硬地答:“因为我从小看着你长大!”
  “狗屁!”乔敬则忍不住爆粗口,“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你不过也就上个大班!还看着我长大!”他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比我早那么二十几个月出生,了不起了你!”说完自己跳上车,临走前降下车窗,负气地说:“老子也不玩了。”
  等他扬尘而去,齐妙垂眸平静了很久,直到所有的症状都消失,才打车回家。睡不着和她很熟了,在见不到南庭的情况下,小家伙完全拿她当主人,见她回来,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地撒着娇。
  齐妙踢掉高跟鞋,把包随手一扔,仰躺在沙发上。
  睡不着讨好似地舔她随意垂下来的手。
  齐妙有点痒,伸手挥了挥,“一边玩去。”
  睡不着向来懂事体贴,感应到她心情不好,往沙发边一趴,安安静静,一副美男子的样子。半晌,齐妙侧身看它,“你觉得没原则怎么样?”
  睡不着歪着脑袋,瞪着小眼睛看着她。
  “说了你也不懂。”齐妙又转过去,自言自语地说:“你和我一样,都是没谈过恋爱的人。”边说脑袋边往抱枕里扎,嘴里还嚷嚷着:“看南庭小妹妹和老七在一起那么开心,我真是不太明白啊啊啊啊!”
  睡不着从没见南庭情绪起伏这么大过,齐妙突然发作,它反而被吓了一跳,受惊似地快速起来,跑到距离沙发最远的阳台里,躲在角落里想念它的主人。可怜!
  盛远时走的时候齐妙和乔敬则的双边关系还很融洽,他怎么可能想到两个人最终是不欢而散的,他根据南庭的定位过去时,时间刚刚好。大林远远地见盛远时走过来,逗南庭说:“我说让你带家属,你说盛总忙,这不也来接你了吗。”
  别看南庭在盛远时面前那么大胆,面对外人,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闻言替自己辩解说:“他应该也是刚忙完的。”
  大林于是对走近的盛远时说:“下回我们团建前提前和盛总预约,盛总可不能拒绝啊。加深了解,盛总才放心如花和我们一起工作嘛。”
  “现在也放心。”盛远时看向南庭的几位同事,“改天我请兄弟们喝酒。”言语间,胳膊自然而然地揽上南庭的腰。
  管制师兄们闻言都很高兴,说如花好福气。
  盛远时又亲和力十足地问:“我往西山区去,能顺路捎上谁吗?”
  大家都很识趣,差不多是异口同声地:“不打扰如花和盛总约会啦。”
  盛远时对这群几乎是和南庭朝夕相处的爷们们,有了好感。
  彼此笑着告别。
  回去的路上,南庭神色愉悦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团建呢。”
  盛远时略显意外,“塔台管制室都不组织的吗?”
  “组织啊。”南庭侧身和他聊天,“可就我一个女孩子,吃什么,去哪吃,大家都要考虑我,吃完大林师兄肯定还不让我自己走,送来送去的多麻烦,我就拒绝了。”
  原来是这样。她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都在考虑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盛远时腾出一只手抚了下她的小脑袋,承诺:“以后想玩就尽情地去玩,多晚都有七哥。”
  南庭喜欢这种被宠的感觉,她笑眯眯地,“那你有事要忙怎么办?”
  盛远时看她一眼,“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
  他像是随口说的,可南庭听着,心里甜得不行。她凑过去,在盛远时肩膀上蹭了蹭,乖巧的模样像个需要主人爱抚的小猫。
  盛远时也喜欢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他笑问:“喝酒了?”
  “一点点红酒而已,我本来还想不告诉你呢。”南庭偏头看他,“能闻到啊?”
  趁红灯停车的空档,盛远时俯身过来吻住她,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一点点。”
  南庭脸红地坐好,目光投向窗外,用看风景的方式掩饰害羞。
  盛远时边开车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闲聊,“你们还挺会选地方的,北街这边好吃的店不少。”
  “北街?”南庭虽然在G市生活了几年,但平时不常出去,对这座城市还有些陌生,她说:“我不记路的,不知道是哪里。”
  都不知道是哪儿,之前还嘴硬说不用他接,要不是他坚持,她还不肯乖乖发定位。盛远时眉心微聚,“所以别人带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南庭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有点没心没肺地说:“对啊,我是路痴,很好拐走的,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就试试。随手被撩了一把的盛远时笑睨着她,“我带你去个地方。”
  南庭不疑有它,爽快地答应:“好啊。”
  盛远时提速。
  等他在一个高级住宅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带她坐电梯上楼,南庭才问:“这是哪儿啊?”
  盛远时拿出钥匙开门,推开门的一瞬,他笑得平和坦然,“我家。”
  南庭觉得自己的酒量真的该练练了,他接到她时明明说了要去西山区,她竟然没意识到,自己租的妙姐的房子是在反方向,她揉了揉好像有点晕的脑袋,“那我今晚还能回家吗?”她其实是想说:我今晚还能见到睡不着吗?有点想它了。
  盛远时却已经不容拒绝地拥着她进门,然后直接把她抵在了门上,吻住她前低声说:“都到这了,你还想回家?”
  南庭的身体被束缚进他有力的怀抱里,未尽的语声淹没在他唇齿之间。一个比昨晚在车上更炽热激烈的吻,南庭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脑袋更像是酒劲上来了似的,晕到不管不顾,条件反射般热烈的回吻,搂在他腰际的手更有些不安份地乱摸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的衬衫扯出来。
  盛远时哪受得了这个,意志力瞬间变为负数,他低哑着嗓子哼了声,抱起她就往卧室走。当南庭的背触到柔软的床,未经人事的她才有些害怕了,“七哥,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初识没多久她不就恨不得要扑倒他,现在却说没有准备好?那是要准备到猴年马月去?盛远时站在床边,眯着眼睛看她,“准备什么?”话音未落,他单膝跪到了床边,撑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注视她:“交给我就行。”
  连南庭都以为没有退路了,她对盛远时的渴望,也让她不想退。然而,那位鼓励盛远时“吃了她”的乔工程师却因为和齐妙的不快需要有人陪喝酒,所以,在盛远时都开始解衬衫扣时,半醉的他打来电话,也不管盛远时这边是不是火上房了,口齿不清地嚷嚷着:“小爷不要那个臭女人了,明儿就找个年轻漂亮的,气死她。”
  盛远时有些后悔听了南庭的话,他觉得自己就不该接这个电话。站在床边,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南庭都听见了,她心里其实是有些遗憾的,但还是说:“要不你去看看吧。”
  盛远时不甘心,“你在家等我?”
  南庭想了想,“或许我该回去看看妙姐。”
  这明明是最恰当的安排。可是,盛远时挫败地仰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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