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闺女是一只雏鹰，她的未来不在狭小的宅院之内，而是更为广阔的天际，任她翱翔。
“小婉呢？”林氏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怀里的小胖墩哭得特别惨，一声声地喊着“姐姐”，听得颜富贵眼眶又红了。
“回去吧。”
林氏冲到门外，压根看不到闺女的身影，她呆立在门口，而她怀里的小胖墩哭得嗓子都哑了。
最后是颜富贵看不下去了，伸手将母子俩抱在怀里，带着她们回家去了。
等将军府的大门关上，颜小婉从角落里现出身形，她的眼睛泛红，心里同样舍不得家里人。
但是，她想要实现她的心愿，必定不能待在家人身边。
离别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见。
肩上一沉，颜小婉朝后看去，看到萧朗的笑颜：“你来了。”
“走吧。”
萧朗当做没看到她的红眼眶，拿过她的包袱搁在肩头背着，牵着她往西而去。
出了西南边城，一直往西就是百粤国，颜富贵重创了百粤国数万军队，打得他们不敢再进犯。
百粤国国主还送来了降书，保证未来三年不会再进犯西南边城。
当然，这份降书是有条件的。
百粤国国主愿意当附属国，要求大安国给他们百粤国粮食，给足了粮食他们就不会再进犯。
这不是百粤国第一次这么干了，可以说是他们每次战败必来这一套，跟大安国要钱要粮。
萧朗和颜小婉是趁着夜深，悄无声息地进入百粤国边城——越城。
随行而来的护卫比萧朗二人早一步进入越城，他们分散开来，乔装打扮四处打探消息。
进城的时候，颜小婉便察觉到不对劲，整座城安静得有些吓人，仿佛是一座空城。
好在他们二人现身没多久，便有人前来接应。
等到了他们事先买下的小院，萧朗询问他的暗卫：“越城什么情况？”
暗卫面带凄然之色：“这座城的百姓已经被百粤国国主放弃了，他们没有粮食吃，也不能出城寻吃的。城里的存粮吃光了，他们吃，吃活人。”
颜小婉的脸色很难看，她以为她爹颜富贵撤军离开之后，越城回归百粤国的统治，城里的百姓能获得自由。
哪成想百粤国的统治者压根就不在乎他们的子民，不给粮食就罢了，还死拦着百姓不让他们出城。
萧朗看了眼极力忍耐的颜小婉，直奔主题：“是谁在把守城门？”
暗卫话语里夹带着仇恨：：“百粤国的将领穆如海。他下了死令，越城只许进不许出，谁敢违抗杀无赦。”
萧朗没听过这人的名字，好奇地问道：“穆如海？他是何来历？”
☆、第514章 人间地狱
暗卫看了眼颜小婉；“穆如海是百粤国的异姓王，他骁勇善战好几次重创西南军，因此被国主封了异姓王。他的手段残忍，屠杀战俘而出名。属下亲眼看到试图逃出去的百姓，他们最后的死状极其凄惨。”
看着颜小婉在旁边，暗卫没把他亲眼所见的骇人听闻的事情说得太详细。
那些想要逃出城的百姓被杀了之后，穆如海直接命令那些守城的士兵煮了那些尸首，逼着他们的亲人吃掉。
这么一来，没有人再敢跑出城。
萧朗询问了越城的基本情况便让暗卫退下，他握住颜小婉的小拳头，一根一根手指地掰开。
他温和的嗓音带着天然的治愈能力：“小婉，饿不饿？”
“不饿。”颜小婉抬头看他的侧脸，反握住他的手：“我们杀了穆如海，让越城的百姓出城吧？”
萧朗否认了她的提议：“不行，小婉，你得冷静下来。越城的百姓饿得生吃活人，这节骨眼放他们出去，你想想他们会去哪里？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越城的百姓为了活下去，什么坏事儿都有可能会做。”
颜小婉心烦气躁，“那我们要怎么做？”
萧朗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肩头，不让她乱动：“你先吃点东西，歇够了再想怎么解决。”
颜小婉不知怎么回事儿，她的胸腔里有团火在燃烧，她一刻都等不下去了，背着她的大刀就要冲出去。
萧朗出手神速抓到了她的胳膊，砍了她的后劲将她敲晕，喊了声影卫：“影一，过来把脉。”
影一掏出一根金蚕丝，面色尴尬地咳嗽了下：“公子，还请到外头再说。”
萧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到他求饶的眼神，安置好颜小婉才出去。
等他听了影一的诊断，用一种格外渗人的眼神盯着影一，半晌才开口吩咐他去找来女儿家葵水来时所需要的一应物品。
影一冒着他家主子杀人的目光，斗胆问了句：“公子，属下让影十五过来吧？”
影十五性别为女，让她来照料颜小婉比较合适。
毕竟女人的葵水一向被视为不洁之物，萧朗的身份那么尊贵，借影一十个胆他都不敢让萧朗亲自帮颜小婉处理这些。
萧朗面颊微红，训斥了影一几句把他赶走了。
他回屋看了眼皱着眉头的颜小婉，帮她盖上了薄被，出门时他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红色。
影十五没敢直视萧朗的脸，故而没看到他怪异的神情，得了萧朗的准许她带着女儿家用的东西进了房里。
萧朗喊住了影十五，忍着尴尬问了她好些个女儿家的事情，不光他自己面红耳赤，饶是身经百战的影十五也不禁红了脸。
好在影十五的脸被一层黑纱蒙住了，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羞红了脸。
颜小婉醒过来时，睁开眼睛看到萧朗那张放大的俊脸，瞳孔微缩：“你怎么把我打晕了？”
萧朗本来是打算偷亲她的，哪知刚一靠近，颜小婉就醒过来了。
他做贼心虚，不好意思地轻咳几声：“小婉，我让人炖了乌鸡汤，我去给你端过来。”
颜小婉以为萧朗是担心他责备他敲晕了她，所以跑得飞快。
等她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儿，弄明白是她来葵水以后，脸和脖子一个颜色——红。
再一想到萧朗像只兔子一样蹿出去，颜小婉重新倒回床上，拉起薄被盖住自己的脑袋，捂得严严实实的。
萧朗端了乌鸡汤进屋：“小婉，乌鸡汤炖好了，起来喝吧。”
颜小婉没露出脑袋，闷闷地回了句：“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萧朗迟疑了片刻，搁下碗连人带被抱起来：“别害羞，我们迟早是夫妻，以后还会做更亲密的事情。来，先把乌鸡汤喝了，补补身子。”
他说这些话，同样害羞得不行。
颜小婉羞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用力地推他：“你出去，让我自己待着。”
“小婉，别闹了。”萧朗没有纵容她，稳稳当当地抱着她落座，单手圈着她，另一只手则是端起碗喂她。
颜小婉无语望苍天，只得大口地喝鸡汤，早喝完早了事！
剩下最后一口了，萧朗坏笑着将碗拿走，他喝了一口，转头喂给颜小婉。
颜小婉又气又羞，捶了他几下，“你占我便宜！登徒子！”
“我只当你一个人的登徒子。”萧朗恋恋不舍地移开唇，轻喘着在她耳边说道。
“你，你这家伙！”颜小婉又捶了他几下，力道却变小了很多。
萧朗粲然一笑，凑过去又亲了她：“小婉，你的身体不方便，好好在这儿歇着。”
“你要去哪里？”颜小婉倒是不觉得她有什么不方便的，她的身子骨好着呢，哪怕来了葵水也没啥不方便的。
萧朗如实以告：“我去料理穆如海，以及安排越城的百姓。”
颜小婉挣扎着想下地：“我也去。”
早知道她会如此，萧朗耐心劝她：“你好好待着，不然我会分心。”
好说歹说，颜小婉最后才答应留在这里。
萧朗临走前又亲了她，看她羞红了脸，笑容灿烂地离开了。
影一跟在他身后，鼓起勇气劝道：“公子，越城不宜久留，我们尽快出城吧？”
既然来了越城，萧朗不会就这么离开：“影一，越城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影一神色郑重，嗓音低沉道：“越城极度缺粮，早些时候是易子而食，后来但凡是落单的活人都成了别人的食物。老人妇人和孩子基本上都死绝了，留下来的那些都是比较强壮的男子。但是那些男子也没有落到好处，好多人都染了病，初步了解是疫病。这城里无医无药，疫病根本无法控制。”
听到这话，萧朗表情还不算太过诧异，他只问了句：“你能治那疫病吗？”
影一亲自在越城逛了一圈之后，他才发现越城里疫病横行：“如果有充足的药材大概能救十之五六，但是公子，疫病的传染太快了，只怕我们等不到药材送到越城。”
萧朗果断下决定：“让随行的人集合，我们即刻出城。”
☆、第515章 丧心病狂
萧朗去而复返，再看他凝重的神情，颜小婉好奇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小婉，越城爆发瘟疫，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萧朗拿了他的大衣将颜小婉裹好，他听影一说了姑娘家在这特殊时期，身子虚弱，更容易受到疫病的感染，轻易不能服药。
除此之外，百粤国故意封锁越城，不准百姓离城，又没有处理那些病死之人的尸体，导致灾情加重。
只怕他们另有图谋，萧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颜小婉冒险。
颜小婉眯了眯眼：“如果越城是敌人设计好的陷阱，那么我们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如果越城的灾情是人为的话，那么百粤国图什么呢？
颜富贵从未想过占领越城，他拿到了百粤国国主的降书后便撤离越城，并未伤害越城的无辜百姓。
颜富贵退军之后，百粤国的国主为何让穆如海封锁越城呢？
越城的百姓是他的子民啊，为何要活生生地将他的子民困死在越城？
颜小婉想了想，跟萧朗说：“萧哥哥，你让影一看看还剩多少人。”
她心中有了个猜测，对百粤国的国主和那守城的穆如海厌恶至极。
萧朗脸黑如墨，他这次派来越城探路的人，虽然算不上是最精锐的人手，但是相较于一般人来说，算得上是高手了。
但听着颜小婉的提醒，萧朗徒然生出一股极不好的预感，朝外头喊了声：“影一，去清点人数。”
他先前就让影一将他们的人马召集起来，清点人数用不了太长时间。
影一在门外回禀：“公子，我们的人少了七成，先行部队绝大多数是在入城之初就失去了联系。”
余下的三成人手是影卫和暗卫，这些人手是萧朗最精锐的人马，他们从幼接受严苛的训练，身经百战，因此活到了现在。
因着派遣探询越城的人散落在城中各个角落，因此召集人手需要一定的时间。
要不是萧朗突然下令召集人马，影一没那么快将准确的人数报上来。
萧朗的号令是最高指令，按照规矩，那些散落在各处的人马见到信号必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公子，我们越早离开越好。”影一顿了顿又劝道，“城中随处可见残尸骸骨，属下亲眼看到那些饿极了的百姓连死尸都不放过。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城中将疫病横行，再有数日将会遍及越城的每个角落。”
现如今他们被困城中，穆如海加派守城的人手，使得他们暂时与城外的人马断了联系。
若是不小心染上疫病，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他们的损失将更大。
萧朗默不作声地想要伸手抱颜小婉，却被她拒绝。
颜小婉没他想的那么脆弱不堪，她消瘦的身子立得笔直如竹：“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百粤国人的阴谋极有可能是人为制造瘟疫，而后将那些染上瘟疫的灾民放出去……以此祸害我们大安国的百姓！”
萧朗脸色骤然大变，暴喝出声：“若真是如此，百粤国国主简直禽兽不如！这样的畜生枉为人君！”
负责紧盯着越城动向的暗卫，跑得又快又急，“公子，越城城门突然大开！守门的百粤国士兵正在撤退，那些灾民见状齐齐冲出城，直奔着我们大安而去！”
此话一出，验证了颜小婉先前的猜测，她将百粤国国主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萧朗怒不可遏地暴吼一声：“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百粤国国主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人为的制造瘟疫，而后用这种方式将瘟疫传播到大安国的西南边境。
百粤国人到底图的是什么？
他们这么做仅仅想以这种方式报复大安？亦或者还有更大的图谋？
越城的百姓，难道就不是百粤国的子民了吗？
邻国的统治者连自己的子民都能下得了如此狠手，如此地丧心病狂，简直令人发指！
一旦让他们的阴谋得逞，那么大安国的子民必定会落入人间地狱！
颜小婉紧紧握住萧朗的手，仰头看他：“稍安勿躁，咱们再生气也没用。除了浪费时间，一无是处。”
心爱的姑娘沉静的面容，唤回了萧朗出离的理智，他大口地呼吸着：“影一，派人封锁城门，准备烧城！”
颜小婉镇定自若地点点头：“这是如今所能做到的最好办法了。”
城中疫病横行，再加上连日的缺粮，越城里活着的百姓数量不多，有能力出城的人更是极少数。
无疑，那些活到最后，还有余力冲向城外的越城人，俱是有真本事的人。同时这些人应该吃了不少人，身上肯定是携带着瘟疫。
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感染了瘟疫，又或者发现了身体的不妥之处，但是为了活下去，能吃到东西填饱肚子，他们拼死也要闯一闯。
这些不要命的越城人，必定冲到距离越城不远的西南边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他们身上所携带的瘟疫，势必会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广泛地传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