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锦婳没出声,又闭上眼睛,她现在就想睡一觉,好困啊。
于姓少年推一推她,问道:“喂,醒醒,不要睡,不能睡。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章锦婳勉强睁开眼睛,顺从的伸出胳膊,她也想离开这里,快点回到师父身边去。
于姓少年半搂半抱的把她从地上扶着站起来,吸了一口气,弯腰把她背到了背上,拎着背篓,问她:“小兄弟,你住在哪儿,叫什么名字?”
章锦婳趴在于姓少年的背上,只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有气无力的说了声:“太平峰,师父叫我锦儿。”
于姓少年奇道:“瑾儿?是瑾瑜在握的瑾吗?”
章锦婳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闷哼了一声,睡了过去。
“喂,不能睡。”于姓少年一手托着她,一手拎着背篓,腾不开手来拍她的脸,又不敢用力颠,只得加快脚步往太平峰方向走去,还有2个山头呢,不快点走,恐怕天黑都到不了。
他们离开后不久,刘青又折了回来,看到龙涎池边已经人去火灭,四周张望了一下,又在地上找足迹,也没看到他们朝哪个方向离开的,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第三章 关怀
章锦婳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屋外传来师叔一阵接一阵爽朗的笑声,几乎要震破她的小木屋。
章锦婳打开门,被阳光晃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师叔听到门响,转过头来:“锦儿,快过来,哈哈,快给你的救命恩人磕头道谢。”
昨天的那个少年,换了一身青色直裰,头发用软巾包住扎在头顶,坐在木凳上和师叔在对弈。
章锦婳走过去,作揖致谢:“多谢于兄救命之恩。”
师叔哈哈大笑:“啊呀,周大郎,你们也不过昨天才认识,锦儿还晕过去了,怎么就好到直呼你的名字了?”
章锦婳愣住了,看看师叔,又看看于兄,不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
于兄站起来,略低着头看着章锦婳说:“我姓周,名叫子瑜。在陌生人面前,我都说自己姓于。你叫我瑜兄也没错。”
章锦婳抬起眼睛看着他,微微一笑:“瑜兄,谢谢你!”
玉清师叔摇头:“锦儿,一声谢谢可不够哇!”
周子瑜看着自己背回来的这个小兄弟,换了一身粗布斜襟短装,又细又软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个小小的发髻,插了一支短木簪,额头上的伤口,用青色的布条扎住,额头耳边脑后有不少碎发四散着,衬着巴掌大的小脸,心中一软,也是微微一笑:“不用客气,说起来我还要谢你才是。”
章锦婳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等着他说下去。
周子瑜笑道:“小兄弟,我背你回来并不费什么力气。反而是因为送你回太平峰,才有机会遇见玉清师叔,如若不然,我又要与师叔错过了。”
章锦婳扭头看着师叔,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在问,是这样吗。
玉清师叔哈哈大笑:“周大郎,你就是嘴巴甜死人,连这么小的孩子也哄得高高兴兴的。”又对章锦婳说道:“锦儿,你看,你受伤还是好事了。”
章锦婳指着额头上的伤口:“玉清师叔,我这里是不是已经好了?好像已经不怎么痛了。”
玉清师叔指着周子瑜道:“你快叫周大郎给你吹一吹,他嘴巴这么甜,吹口气,说不定疤痕都不会留下,哈哈。”
小女孩家,定是怕痛的,听说不会有疤痕,爱美的天性又被勾了起来。
章锦婳咬住嘴唇,眼巴巴的看着周子瑜。
周子瑜真的凑过来,对着章锦婳的头顶,作势要吹气。看到章锦婳缩头耸肩,半眯着眼睛等着,长长的眼睫毛闪呀闪的,就在伤口处轻轻的吹了口气。
玉清师叔又是一阵大笑:“锦儿,好了吧?是不是一点也不疼了?”
章锦婳轻触伤口,蚊子般哼哼:“嗯。”她低头看着周子瑜腰间的玉佩,轻声道:“玉清师叔,瑜兄,你们接着下棋吧,我去看看张婶有没有做好饭。”
“好,你快去吧。”玉清师叔拉着周子瑜坐下:“来来来,咱们接着下,我可告诉你啊,你说的话再好听,我也不会让着你的。”
周子瑜失笑:“晚辈的棋艺不及师叔一二,再学几年也是赶不上的,让不让,晚辈都是下不过的。”
章锦婳慢慢的往厨房走,感觉太阳光亮得眩目,脚下还是轻飘飘的。
张婶正端着菜碗往大托盘里放,看到章锦婳十分高兴:“锦儿醒啦,伤口还疼吗?”
章锦婳笑一笑:“已经不疼了,张婶,我来帮你端出去。”
张婶不让:“你身上还有伤,哪里有力气,我来就好了。”
章锦婳跟着走出去,乖巧的摆碗筷。
张婶把菜端上桌,舀了一碗汤放在章锦婳面前:“锦儿,你闻闻,多香啊。我去叫师叔和周公子来吃饭,你等着啊。”
章锦婳坐下来,在汤碗上方深吸一口气,一股熟悉的的味道直冲颅门,她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的吸着清香,仿佛又听见师父在问“锦儿,这是什么味道?有什么作用?”
果然,玉清师叔远远的就大声问:“锦儿,闻到什么味道了?知道是什么吗?”
章锦婳睁开眼睛,眼圈红红的:“是松茸,可以强心补血,益胃补气。”
玉清师叔大声夸奖她:“不错,你师父果然教得好徒弟。”
周子瑜坐到桌边,闻着香味赞叹不已:“太平峰上果然有宝物。”
张婶笑着把汤锅里的食材捞到大海碗里,果然是松茸,短短胖胖的,堆了大半碗,又捞了一只野山鸡,炖得又酥又烂,肉都溶在了汤里。
玉清师叔迫不及待的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香得直吧嗒嘴:“啧啧,好吃,香啊!张婶啊,你的手艺就是好。”
张婶笑眯了眼:“都是你们找来的食材好,怎么煮都很好吃。”
玉清师叔纠正道:“不对,再好的食材,也得分人做,我吃过松茸多少次了,就属你做得好。”
周子瑜伸筷子夹了松茸放到章锦婳的碗里:“小兄弟,多吃点,山顶上早晚的雾气重,风又凉,你老是这么瘦,会顶不住的。”
这关怀的话语,多像师父的语气啊,章锦婳的眼圈又红了,她恨不得马上见到师父,扑到师父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
只可惜,师父要在三个月后,才回到山上来。她吸吸鼻子,努力把泪意压住。
周子瑜怔住:“小兄弟,我没别的意思,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现在不养成习惯多吃一点,等你过了十岁还这么瘦的话,以后再怎么吃也很难壮实了。”
玉清师叔放下碗:“周大郎,你看锦儿几岁了?”
周子瑜:“九岁?”
玉清师叔:“再使点劲儿猜。”
周子瑜:“小兄弟,你十一岁了?”
玉清师叔哈哈大笑:“锦儿呀,你师父整天让你背那些药方,我就说太费脑子吧,小孩子家整天想事就是不长个儿。你师父这是把你当灵芝养呢。”
周子瑜:“难道说是十二岁?”
玉清师叔又是一阵猛笑:“我头一回见到锦儿的时候,她就说八岁了,这都四年了,你猜了好几回还没猜到点儿上,哈哈哈。”
章锦婳偷偷翻了个白眼,她的伤感,都被这两个人给冲没了!
第四章 温暖
“来来来,吃野菜饼。”
张婶笑眯眯的端上来一大盘野菜饼,巴掌大的面饼,野菜切成丝拌在里面,做成圆环的形状,用小火煎得两面微焦,金黄衬着翠绿,看得让人食欲大增。
玉清师叔放下筷子,看了章锦婳一眼,故意问道:“张婶,怎么今天这么丰盛?莫非是周大郎也说了你什么好话?”
周子瑜无辜躺枪,也不生气,只管喝汤。
张婶在围裙上擦擦手,笑着说:“今天是锦儿的生辰呢。这野菜饼里,我特意加了几个山鸡蛋。”
章锦婳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生辰?”
过生辰,好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容她多想,张婶笑着补充道:“是呀,锦儿今天就满十二岁了呢。”
十二岁,章锦婳记起来,大哥十二岁的时候,家里大宴宾客,来了好多亲朋好友,大哥一扫顽童之气,穿了崭新的衣袍,像模像样的坐在台子上,祖父亲自给他请了国子监的陈博士教授学问,又拜了当时最有名的神射手做习武的师父,看得她眼热不已,还跟娘亲要求自己十二岁的时候也要拜两个更加了不起的师父,娘亲当作笑话说给阿爹听,阿爹哈哈大笑满口应承。
如今,这些欢笑已是过眼云烟,她要去哪里找母亲撒娇?又能去哪里找父亲要礼物?
“嘿!锦儿!”玉清师叔在章锦婳眼前摇晃着手指:“锦儿?”
章锦婳仿佛还没回过神,愣愣地看着玉清师叔:“啊?”
玉清师叔轻轻的拍怕章锦婳的肩膀:“你的十二岁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师父没能赶回来,不要紧,师叔给你带了礼物来。”
章锦婳不好意思的擦擦眼角,她又不是没有礼物才哭的!
玉清师叔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锦袋:“呐,这是你师父托我带给你的。”
章锦婳接过来,打开,是个纯金的吉祥锁。
张婶连忙道:“锦儿,快戴上。”伸手从章锦婳的手里拿过吉祥锁,就给她戴到了脖子上。
锦儿的父亲不在了,锦儿的师父就是锦儿的再生之父,师父的礼物就是父亲送给儿女的护身符。
章锦婳低头摩挲着吉祥锁上的花纹,这花纹她太熟悉了,伴随了她十几年,她在欢郎满周岁的时候,就戴在了欢郎的脖子上。
玉清师叔又掏出一对青玉簪,一大一小一长一短,簪头上是流云纹,包了一圈金边:“师叔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是我特制的青玉簪,你看,”玉清师叔拿着簪子,拧开金边连接处:“看,这里面可以藏些药粉,也可以放金针。”
章锦婳又惊又喜:“谢谢玉清师叔。”接着伸过头去,等玉清师叔给她簪发。
玉清师叔看了看锦儿的小脑袋瓜还有小小的发髻,拿起小号的青玉簪,插在了发髻中。
周子瑜站起来,解下腰间的玉佩递过来:“这次来得唐突,并没有准备礼物,这块玉佩,就当作我的贺礼吧,请小兄弟不要嫌弃。”
章锦婳朝周子瑜微微倾过去:“谢谢瑜兄。”
周子瑜把玉佩上的丝绦打了个结,给章锦婳戴到了脖子上,碧绿的玉佩和金光闪闪的吉祥锁,倒也相映成趣。
张婶也拿出一对碧玉手镯:“锦儿,这对碧玉镯子,张婶收了好几年了,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孩子了,这个你留着,将来成家。”
看到这对碧玉手镯,章锦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流了满脸,这是娘亲的手镯。
玉清师叔最看不得锦儿流泪,不知怎么劝才好,回头看着周子瑜:“周大郎,你嘴巴甜,你快哄哄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