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穆一时也有些头大,这些北历人回来的太突然又太迅速,以致派遣出去的军士一时来不及回援。他们定然在赶来的路上,现在只看自己城里的将士们能不能支撑到他们回来。只要他们回来,城下的这些北历人就休想活着回去!
似是感觉到守城士兵的减少,狡诈的吉若嗅到机会的味道,下令猛攻,所以萧穆才腹背受敌有些吃不消。
李媛眼看着城中将士们全都奔上城头,连伤兵也不例外,不需要询问任何人,她也意识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人们都奔上城头帮忙守城了。民夫,甚至老人和大些的孩童,妇人们冲到城墙下,冒着被流矢伤到的危险收集箭矢给将士们用,李媛茫然的四顾,她能做些什么?红缨呢,红袖呢,人在哪里,我能做些什么?
小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冲着李媛不满的喊道:“大小姐,你不帮忙可以,拜托你不要添乱可不可以,你挡在这里,我们来来去去都很不方便!”
李媛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走到路中间,确实碍事。但总算见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忙拉着她防止她走开,问:“你们都在做什么,我能做些什么帮忙?”
小绿翻着白眼,双手将抱在怀里的一捆箭簇塞给她:“要帮忙,
把这个送到城上去吧!”
“啊?哦。”李媛想都不想,连忙小跑着就奔着城墙那边去了。小绿好气喊着:“小心点,别给射死了!”
萧淮带了人在城头斩杀欲图登上城头的北历人,手握一柄大刀,身上鲜血淋漓。李媛刚上去便见到一个“血人”,吓得大叫一声怀里的箭矢全洒落在地。
萧淮气道:“你上来干什么,还不下去躲起来,快去!”
李媛听出声音,哆哆嗦嗦道:“你,流了很多血……”
“你瞎啊,这哪是我流的,都是敌人的!”萧淮大叫着,不耐烦的一脚踢掉一个刚冒头的北历人,回身砍断勾住城头的绳索,又冲着李媛喊:“赶快滚下去,别碍事,我没时间保护你!”
“我,我……”李媛低头看着散落的箭矢,又是急又是羞,在这里她确实帮不上忙。她会做什么,大约也只有念经求神拜佛吧。
“来人啊,把她拉下去!”萧淮一边忙着,一边叫人,可是眼下都忙着,李媛看着都处飞溅的鲜血,来不及再多想,几下收拢起箭矢,抱着跑到最近的弓箭手身旁。萧淮顾不上她,气的干瞪眼。
几只羽箭飞过,李媛机灵的躲到城垛后面,没有受伤。暗自庆幸一番,弯腰走过去拔射在对面城墙上的箭,转身回去,便看到弓箭手羽箭在弦,没有射出。
心头“咯噔”一声,眼眶发热,泪水就要涌出,她以为弓箭手中箭了。却听到一声惊恐疾呼:“淮将军,有大批骑兵赶来!”
萧淮已经杀得麻木了,冷笑:“呵呵,来就来吧,老子怕他!”
“可是,太多了……”弓箭手无奈又绝望的低声道。
萧淮身形摇晃,举目愿望,只看到天际黑压压一片,说是遮天蔽日也不为过。一呆之后骂道:“妈的,居然跑进来这么多,倾巢出动啊,草原上连个根都不剩了!”
有人喊道:“是不是我们的人回来了,去追击北历人的兄弟们?”
萧淮道:“有可能,先看看。”俄而一想又道:“我们的人,有这么多马吗?”
李媛缓缓冒出半个头张望,顿时看直了眼。虽然看的不似很清楚,但那迎面而来的气势,分明让她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杀意,让人头皮发麻。
难道今天,就结束了?
第256章 大胜(大结局)
“淮将军,下面的北历人疯了,全都不要命的往上爬,我这快顶不住了!”
“还有没有能喘气的,我忙不过来了!”
……
萧淮忙的左支右拙,他一个人看守这一段城头,左右奔忙,根本顾不上别人的叫喊。“姑奶奶,求求你快下去吧!”
李媛根本没听见萧淮的叫喊,她仔细的盯着远方,又看看下面堆积如山的尸骨和踩着族人尸骨向上攀爬的北历人,突然出声喊道:“不是北历人,是我们的人,是援兵!”
这样的话很容易使人精神大振,但是很快,人们又怀疑起来。“这不是我们北地军人!”
远处的大部队,人马依然看不清,有旗帜,但不是他们熟悉的红色“萧”字大旗,似乎,是黑的。援兵,呵呵,中原大乱,谁会来援助他们?
“是援兵,一定是援兵!”李媛坚定的喊着。她不懂旗帜有什么不同,但心头突然升腾起一团火热,她无来由的就是坚信,这是自己人,是援兵!就这么看着,不只是南边,似乎东西两方都有大批队伍出现,毫无疑问,如果这些人都赶到城下,凉城就是推也能给推到了。可如果是援兵,那么城下的这些北历人,只能沦落为马蹄下的亡魂!
城下的北历人发出变了音的呼喊,鬼撵一般使出了最快的速度,李媛发觉城头确实不安稳了,但又舍不得下去,她想第一时间确认,这是援兵,她还想看看,他们是谁。捡了个头盔戴在头上,躲在弓箭手一旁观看。
天际的队伍近了,看不清人,但旗帜已经可见。青底黑字,是谁的旗帜?
萧淮来不及多想,便见到对方先头军一边控马,一面取出弓箭。李媛的心也提了起来,是敌是友,这一箭便分明了。
耳边,似乎能听到呼啸的箭矢破空声,然而更真切的,是城下的哀嚎。城头上的北地军人兴奋了,几乎忘记了自己手上正在办的事儿,简直想要喝彩了!
“唰”又是一轮箭雨,马上的队伍已经更近了一步,旗帜更加清楚。
“盘龙旗?是相王,是相王!”
“是相王……”
欢呼声,响彻耳畔。
萧淮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相王,不是该忙着抢皇位吗?难道已经抢到手里了?
李媛不认识旗帜,但他们都已经喊出来了,她没有疑惑了。将士们不一定知道太多人的立场,只知道相王是大梁人就够了,是梁人就是友军!但是李媛此时,心里激动又很紧张,他来了,那么,刘庆呢?
平心而论,刘庆对她很好,上位之后,一直受制于韦氏,没做出过什么政绩,但不是坏人。
刘铮呢,她不清楚他的底细,这是个让她紧张的人。
一时间,她忘记了身处在遍布死尸和鲜血的战场,心里焦灼起来,紧张刘铮,担心刘庆。
萧淮忙乱过一阵,把还企图爬上城头的敌人打下去,再也没人冒头了,瞅了一眼魂游太虚的李媛,鄙视的撇嘴,转而看向正在清扫战场的刘铮大军。
大约是要在他们面前显摆一番,冲在前面的队伍战马是统一的黑色,装备精良,统一的雪亮长刀,挥舞之间收割了人命,血液滴落,光亮如初。
正对着城门的方向,几个人上前,一人高喊道:“相王率军来援,大梁境内贼人已被我们尽数歼灭,开城门!”
萧淮正打算盘问几句,却见城下涌出大批士兵,有人已经把城门打开了。萧淮顿时怒了,他还没下令谁这么大胆擅自打开城门,万一是敌人伪装的怎么办!一旁弓箭手已经出声:“大将军亲自出去迎接了!”
什么!
萧淮低头看下去,
是真的。他老爹萧穆大步走过去,走到那几人马前,对中间一人抱拳行礼。
距离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那人抬头向上看,萧淮本能的躲了一下。然后发现,他看的似乎不是自己的方向。
李媛扶着城垛站着,战争停止了,安全了。但周遭满是死尸,虽然多是自己人,却也十分渗人,李媛此时后知后觉的害怕,站都站不稳了。下面那人看她,她无法回应,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呆呆的望着马背上的人,腿软的走不动路。
萧淮走过去,架起李媛走下城头。
有萧穆引荐,相王的身份自然无人质疑。当下,相王手下几员猛将率领大军从北城门杀出,直接冲垮了吉若的大军,在城门外广阔的大地上真刀真枪的冲杀起来,萧穆则引领刘铮走上北城头观战。萧淮安置好李媛,跟了上去。
见面客套过后,萧淮直接问出心中不解:“王爷,敢问可曾见到过我们派出去的兵将?”
“见过,这里的地势你们更熟悉,商议过后,他们继续搜查漏网之鱼,我们则是从三方包围,把北历人赶到凉城,好尽数歼灭,不给他们逃出去!”
难怪这两天的北历人那么多,原来是他们故意的。细细想来,北方各城,确实只有凉城最为坚固,能抵挡的住最顽强的攻击,若是其他小城,怕是早破城了。
众将也明白了,萧淮还是不悦:“既然有此计划,为何不告知我们,便于配合?”
“我们行军速度快,此计亦是临时定下的,我们也没有合适的信鸽告知你们。不过我相信萧大将军麾下的将士们,绝对能拦的下他们!”
夸他们一番就能掩盖他们擅自决定的过错?哼,奸猾!萧淮心里嘀咕,但没有再说什么。
萧穆又是感激又是羞愧道:“臣失职,致使北历贼人破城入我大梁,残害百姓,臣有罪!”
刘铮冷冷道:“萧大将军放心,这件事,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和众将士们一个清白!”
萧穆心里热腾腾的,他还什么都没解释,他已经坚信他的忠诚和能力,身为统兵大将,还有什么可求的!
“只是,”萧穆歉疚道,“王爷为了大梁来到北地,京城……”再打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萧穆甚至想着,稳定好边防,不如出手帮他一把,还他这份情。
刘铮身后一副将笑道:“萧大将军放心,我们大军开拔北上不久,京城皇上就下诏立我们王爷为储君,还算他有几分良心。”
……
萧穆讶然,这算什么,要相王北上的代价?
副将感觉解释道:“大将军可别误会,是我们王爷先出兵,后来在路上才收到我们黄先生送来的信,当时我们都走了一半路程了!”
萧穆心里感慨,如此说来,这兄弟二人倒也不负自身血脉,只可惜,贵太妃一事……
刘铮不愿多说这些,眼看下面胜负高低已下,兴致索然。看向萧淮道:“她人在哪里?”
“谁啊?”萧淮一时没反应过来。
“城头上,与你在一起的人。”
萧淮目光审视着刘铮:“你,王爷找她做什么?”
“娶她。”
“啊?……”萧淮下巴差点落地。
萧穆笑了,走到前面伸手道:“王爷请随我来。”
李媛回到自己住了许久的后院。红缨还没回来,她顾不上换下染血的衣服,呆呆的坐在房中,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带着大军来了,北历人不成威胁了。所以“噩梦”中最糟糕的那些不会有了。终于可以放心了……
整个人松懈下来,不知道要想什么做什么,只有发呆。
太过放松,以至于有人走进房间她都没有发觉,直到……
“现在,你没有什么大事要做了吧,可以答应我的事了……”
番外 刘庆和唐丰
正平四年,皇帝刘庆下诏,因身体病弱,难堪治国大任,传位与皇太弟刘铮。刘铮三辞不受,百官同请,终不能辞,与五月初十登基即皇帝位。逊帝刘庆受封安平亲王,贵太妃武氏追封孝慈太后。
六月,新帝迎娶帝后李氏,江陵李钊之女。普天同庆,大赦三年。
……
清风习习,一叶扁舟荡在湖心,艄公蹲坐船头,竹竿随意的系在船头,任由小舟自在飘荡。
小舟之内,中间一张小桌,两侧各坐一人,薄透的轻纱随风而上,亲近在乘客身上。
“煮酒泛舟,怡然自得,王爷,这样的日子还不错吧?”说话之人拂去碍事的薄纱,露出英俊秀气的一张脸,唐丰。
“呵呵,还好。”刘庆理顺发丝,“有人相伴,确实惬意。”
“王爷,朝中年轻俊杰实在不在少数,您为何独独挑选了在下相伴畅游?”唐丰努力保持淡然,随意的问道,实则百爪挠心,早已急不可耐。新朝尚未稳固,人心浮动,谁都想在新帝面前多露露脸,存在感强一些。他唐丰是最早追随的一批,原本正是该他露脸的时候,最不济也是一条可以抱的大腿,好处是少不了要收的,偏被安平亲王拉了出来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