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伙计已经跑了出气,好声好气的和那妇人说话:“大婶,您怎么又来了,都说好商量了,您有什么要求直说行不行?”
妇人一甩胳膊:“我呸,现在知道怕了,你们卖这些破烂给我们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拿我们客人都当傻子骗呐!能蒙一个是一个啊!”
伙计又不敢抢,又不敢上手去拉她,干着急,无奈的看向陆掌柜这边。能做的都做了,这妇人油盐不进,实在是没了办法了。
李媛出奇的冷静,以她在“梦”中秦家多年的经历来看,这事蹊跷的很。
“她来闹了几天了?”李媛问陆掌柜。
“五天了,”陆掌柜也镇定的很,自己在东家面前算是彻底的没脸了,也没什么好藏着的了。“不是我接待的,但我对她还有些印象。”陆掌柜一边回忆一边说道。“看她衣着打扮,不像是用得上这么好的缎子的,所以多看了一眼。想着或许是给主子买的。谁知道第二天就跑来这里闹,说里面全是破烂的。我们要拿来看她也不给,硬说我们要夺回证物。我们想着破财免灾,说赔给她两匹更好的,她也不肯,就是每日来门口叫骂。这几日但凡有客人上门,她便拉着客人说个没完,连熟客都不敢来了。我眼看到月底了,想着总账的时候给东家说说,这个掌柜我也没脸做下去了。”
李媛越听越来气,这还用想吗!
“你们得罪人了!”
这是谁,把她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
第二十九章 破解
“你们得罪人了。”一直旁观的哈森肯定的说道,同情的看了陆掌柜一眼。
李媛:“知道这妇人是谁吗?”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直走到门口,看向站在路中央吐沫横飞的拉着路人说个不停的胖妇人,突然便想了起来这人她见过。
陆掌柜已经说道:“伙计们打听过了,这是南城一位郑典史家的妈妈,所以我们才不敢硬抢啊!”典史不算什么,但衙门中的人,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胖妇人乃是郑今夫人的陪房,郑今又是秦荫的好友。李媛几乎一下就断定是秦荫在捣鬼。可是,这辈子,她跟秦荫没有任何关系,是他做的吗,为什么呢?
几个丫鬟聚拢到李媛身边,墨竹悄声道:“小姐,不如我们去请阮小姐帮忙吧,只要她出现,买我们一点东西,就没人肯信这胖婆娘了!”
此言一出,陆掌柜眼前一亮。可是紧接着李媛就摇头道:“不可。阮家人本来就以为是我们有心攀附,若今日真的请阮小姐帮忙,以后我在阮家人面前再也直不起腰杆了!”
这话也没错。墨竹羞红了脸,怎么忘记这一茬了,唉……
哈森却笑道:“何必舍近求远,来,咱们商量商量,我也可以帮你们一把啊!”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目光,哈森道:“我今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搬空你们的铺子,不也是一样打破她的谎言吗!”
居然还是个大主顾!陆掌柜顿时浑身一松,激动起来,这是个好办法啊!忙看向李媛,期待着她也跟自己一样激动的神情,却见李媛毫无欣喜之意,淡淡道:“帮我们这样一个大忙,公子有什么要求吗?”
记住,天上不会掉馅饼!
哈森哈哈大笑:“你这小姑娘好狡猾。”
陆掌柜立时清醒下来,心中暗道惭愧。被这妇人欺负的久了,基本的警觉都没有了,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东家的姑娘就是厉害!
李媛警惕的盯着哈森,此时越发肯定,此人必有来头,不然敢随口说出搬空他们一家店的话吗,这一屋子东西可是值点银子的!
哈森笑笑:“好说,价钱上降一降。我们也在这江陵城看过不少东西,行情也算熟悉了。只要你们的价格让我满意,不止今次,以后我们可以常联络嘛。你们少挣一些,薄利多销,如何?”
陆掌柜想了想,这是笔大买卖,但不是他能做主的。目光看向李媛,一时间早已忘了她的年龄。
李媛笑了,就在哈森以为她要点头同意的时候,她一口说道:“你想都不要想!”
哈森诧异。
“行有行规,贸然降价,纵我们一时摆脱了困境,却是扰乱了整个丝绸行业,最后大家竞相压价,谁也讨不了好!”年纪小小的姑娘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我们的麻烦,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不劳这位贵客费心!”
哈森第一次正视李媛,敛去轻佻的神情,道:“好啊,你倒是让我好好看看,怎么请走门外那尊‘门神’?”
李媛看了门外一眼,道:“我自有办法,不出三天,我管保她不会再来!”
哈森双手抱在胸前:“好啊,我每日会来你店里坐一坐,看你怎么办!”说吧扬长而去。
店里没了外人,外面那妇人的喊叫声更显聒噪。陆掌柜满面愁容:“小姐,您真有办法?不然还是跟老爷说了吧。”
李媛:“不必,父亲要忧心的事已经很多了,这等小事,我处理的了!”说话的间隙,李媛已经开始仔细的回忆。郑今家里都有什么人,什么脾性……
托秦荫的福,郑家她也去过。
陈屠夫熟练的剁完二斤肉馅,习惯性的将屠刀重重的砍进木案子,脖子上搭的白手巾拿来擦一擦脸上的油汗,清清嗓子,打算喊上两声。这个时候街上人不算多,但很快,衙门的人就该回家了,这条路看上去就会热闹一些。
“大叔,您能帮我个小忙吗?”
陈屠夫看过去,见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小娘子,顿时露出一张笑脸:“姑娘要怎么吃的?”
“不是吃肉,”姑娘笑着摇头,细白的手指捏了一个约五两的银锭子晃了晃,“请大叔帮个小忙。”
陈屠夫恨不得一把抢过来咬咬看是不是真的,但看人家姑娘衣着打扮整洁鲜亮,虽带了一顶大大的幕离挡住了脸,实在不像骗子。想着意外之财也不好贪,问道:“姑娘你先说说什么事,害人的事我可是不干的。我虽是个屠夫,也知道奉公守法的……”
姑娘笑着:“不违法,不违法。”稍稍凑近一些,郑屠夫机灵的把耳朵靠过去:“我家夫人担心老爷贪花宿柳,银钱上便管的紧了些。然而老爷还是时时晚归。夫人不放心,便想出一计,需要大叔您帮个小忙……”
这日郑今办完衙门的事,步履匆匆要回家歇息,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还要经一条细小的巷子,回家会近一些。这巷子狭窄,无人打扫,看上去便有些凌乱,郑今每天来往已经习惯,走的飞快。走着走着,突然停步,回头看去,便在瓦砾枯菜叶间看到一个油哄哄的钱袋子。虽然布满油污,但鼓鼓的一个钱袋子。
郑今前后看看无人,便屏气弯腰,两根手指弄开了看去。
满满的一袋子铜钱。
郑今心里一阵狂跳,这无主之物,自然谁捡到算谁的!当下也不嫌脏了,两手抓了起来掂量着,分量还不轻呢!郑今心里一喜,到底有些厌弃钱袋子上的腥膻气味,又恐有人回来寻找。当下解开自己的钱袋子,把里面的铜钱一股脑都倒了进去。得意的拍了又拍,这就是自己的了!转身扬长而去。
然而还没走到巷口,郑今便停下了脚步。
近来苏泉不知在忙什么,都不来请他吃酒了。秦荫刚得了职位,忙的很,三人已经有几日没小聚了。没有苏泉做东,春风楼的大门他哪敢迈进去,芳莲那个小妖精,着实让他惦记的心焦啊……
第三十章 路不拾遗
春风楼的姑娘们刚刚换好了衣裳,打扮的花枝招展出来迎客。芳莲姑娘算不上当红姑娘,懒懒的混在一众姐妹中凑热闹,妈妈已经在下面喊着:“芳莲啊,还不快下来,看看谁来了!”
芳莲好笑,还有点自己名的,真新鲜。打眼一看,哎呦,原来是他啊,那个从来舍不得掏腰包的抠索鬼!咦,今日,他怎么独自过来了?
“郑大爷,您可来了,奴家想死您了!”芳莲笑的比花艳,叫的比蜜甜,腰肢扭得风中细柳一般,带着一身说不清道不明勾魂摄魄的芳香扑进郑今怀里,登时叫他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我的心肝,爷这不是来了吗!”郑今两手齐动,一边揩油一边要把嘴凑过去香一口。芳莲笑着躲闪,嘴里喊着“急色鬼”等语,一边被他拉扯着往楼上走。
郑今可不似苏泉那般喝酒取乐,那花费就多了,那如直接进入主题,说不定还能多来两次!郑今小算盘打的啪啪响,拉着芳莲就进房间了。
玩乐过后一开门,却见一个青壮伙计灰着一张脸杵在门口,言语不善道:“郑大爷,您正痛快着我不好打扰,下面有人等您呐,快下来看看吧!”
郑今心里一惊,难道自己来此处被家里人发现了踪迹。不应该啊,时候还不算太晚,就说是大人加了活计也能应付过去,这是怎么回事?下去看看再说。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走下楼梯,只见下面还似往日那般热闹,但又明显不同。
“来了没有,人叫来了没有!我可跟你们说清楚了,今儿你们若是存心包庇让人跑了,大爷这屠刀可不是吃素的!”
“哎呦这位大爷,来者都是客,总要让人家把事儿办完了再说,跑不了,我叫了人盯着门口,绝跑不了!”这是妈妈讨好的声音。奇怪,这老婆子奸猾的很,谁能让她如此低头做小?
郑今看过去,便见楼下大厅中人们围成了一个圈子,中心除了春风楼的妈妈就只有一个粗鄙大汉。
见不是自己家里人,郑今胆子便壮了起来,问前面的伙计:“这是何人,胆敢在此胡闹?”
伙计头也不回:“这要问大爷您了,他就是来找您的!”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楼下,伙计大喊一声:“郑大爷来了,您有话跟他说吧!”
人群登时散开一些,露出了里面的粗鄙大汉让郑今看了个清楚。
此人十分高壮,满脸胡茬掩盖不住脸上油光,更显眼的是手里拎了一把硕大的屠刀。正是街上卖猪肉的陈屠夫。
郑今深呼吸一口,料他光天化日之下不敢杀人,强打起精神道:“你找我?何事?”
陈屠夫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你是郑今?”
“正是。”
陈屠夫点头,那就是他了。“你可是日日从府衙南面一条狭长的巷子走过?”
郑今心里一惊,基本猜出对方来意了,可是,他不打算给了。
“是又如何?”
“好,我且问你,今日你可在里面捡到一个钱袋子,装满了铜钱?”虽是问话,但却是一脸的毋庸置疑。
郑今挺胸抬头:“不曾。”
陈屠夫当下就火大了:“我呸,我都问了巷口卖菜的婆子,那巷子打我走过之后只有你进去过,不是你捡了是谁捡的!”
郑今冷笑道:“我怎知是谁捡了,我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再说那巷子那么长,你看的了一头,看的了两头吗?还找了个婆子作证,她是卖菜的还是看巷子的,难道她两只眼睛只盯着巷口什么都不干!”
郑今这一番狡辩若遇上老实人也只能自认倒霉,偏对方是个有几分凶悍的屠夫,整日里刀里来血里去的,会忍气吞声,怎么可能?
“嗬,瞅你一身文绉绉的像个读书人,大爷这才等你这许久讲道理。没想到你们读书人赖起来比我们还不要脸!”陈屠夫叉腰大骂。
郑今好歹也是衙门中人,吃亏的事从来不做:“你骂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爷动动嘴皮子,叫你关门滚蛋你信不信!”
“大家伙听听,”陈屠夫大声喊着,“衙门里的官爷,捡了我的血汗钱不还,还出口威胁恐吓,这还有天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