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已经很用力的压制怒意，李媛看的出来她的克制，只是再三克制过后的情绪依然炙热。季思莲一张脸像茅坑里的石头，冷冷的质问：“你做了什么？”
第九十一章 收徒
相比之下，李媛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友善，毕竟，这是自己家里，对待远来的客人，要有起码的礼貌。
“表姐言重了，自那日分别后，我回到家中闭门不出，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能做什么呢？”
季思莲眼中的愤恨简直凝成实质，这辈子，她都没这般窝囊过。她多想扬长而去再不来这个地方，可是不行，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给她！”
一句话落地，身后一个丫鬟上前两步，手里拿着的是几张百两银票。丫鬟手伸向李媛，李媛没有接。
“这是何意？”
“拿了银子，去山上求经书，你不就是想要我们的银子嘛，给你！”季思莲昂着头，鼻孔对着李媛。
李媛笑了笑：“莲表姐，你在我们江陵待了也有两天了，这经书要怎样求你也该知道了吧。这可不是有银子就能成的事。”
当然，没有李媛陪同，他们又上了两次山，虽然都捐了香油钱，可也只到了那个有僧人诵经的大殿，鉴戒根本没给过他们机会见面。甚至鉴戒的小沙弥额外吩咐，给他们的位置是最偏僻的，蒲团是最硬的，茶水是温的。
香油钱捐了，却见不到人，季家姐妹差点跟寺里的僧人闹起来，最后还是他们暂住的那家的管事嬷嬷好话说尽才把他们带下山来。回去后，这家的夫人好好给姐妹几人讲解了鉴戒大师的规矩。几人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季思玫当下提出了疑问，说李媛那日几乎就是答应了能帮他们拿到经书。夫人想了想，说可能是跟人家早就认识有关系。若想顺利拿到经书，不如直接去找李媛更快。
为了完成老夫人的嘱托，几人只好再来登李家的门。但他们颐指气使惯了，便是求人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先前能给祖母拿到一本，自然就能拿到两本，是你许给祖母的！”
“哦。”李媛应一声，转身要走了。
“你干什么去？”季思兰大喊。
、“那日上山累着了，休息几日再去。我可没和祖母说过，什么时候能求到。”
“你，你不去，我们怎么办？”季思丹也害怕起来，这么件小事他们一群人都办不好，回去后肯定会被责骂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姓季，季家的家法落不到我头上。”李媛继续说着气死人的话。
季思莲气的脸色铁青，知她肯定不会帮忙，可是老夫人那边不能拒绝。怒道：“你说，要怎样才肯帮忙，只要我们能做到，你怎样都行！”早就发觉她不一样了，怕是年纪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好欺负了，还想着翻旧账。好，就叫你得意一回，以后有的是机会折腾你，折腾你全家！
季思莲的打算是忍一时之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算是他们姐妹中最有头脑的一个了。
这样被她们一次次来闹，李媛也烦，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写几个字呢。看了一眼丫鬟手中的银票，淡淡道：“其实我跟山上的人也不熟，但我去了，人家就热情的很，知道为什么吗？”随即自己回答道，“因为我从很早之前开始，每次上山都捐一大笔，久而久之，自然就跟常人不同了，所以寺里的僧人都愿意给我个薄面。上一次本来就要拿到了，你们偏和我闹。这样一看就不合睦的一家人，怎么也不好被当做有缘人带进去见大师吧，所以，我的面子暂时怕是不好使了。”
“什么……”一听不行，几人又急了。
“这样吧，五百两是不够的，那是一般香客的水平，你们要独特一点，香油钱自然要特别的醒目。这样吧，准备两千两，我让红缨带你们去。”
“什么！”
“太多了吧！”
……
两千两不是小数目，拿来换一本佛经，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季思莲握拳握的手臂哆嗦，深呼吸几次才道：“我们没有那么多。”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是你们不想要。银子又不是给了我，我得不到好处，还要赔上我自己积累起来的人情。你们最好不要，用一次少一次，我还想留着关键时刻用呢。”
“大姐？”身后是妹妹无助的呼唤，季思莲还在犹豫，这个钱是花不花。花出去，怕是会被家里责备，这银子还是他们大房出。不花，老夫人那里一样被骂。而且，因为是老夫人亲口许了别人，伤了面子，这后果……
“好，两千就两千。”季思莲瞪了半天，眼珠子都酸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从李家找回来。
李媛道：“等一下我给你们写封信，红缨拿着带你们去。拿到佛经马上回安庆，不可再向我父亲讨要。若不然，我自有办法叫你们后悔。”
季思莲心里一惊，这种心思被人看透的感觉太不好了。可是又不知道李媛究竟会使什么手段，心中不安，只好先压下念头。
李媛拉着红缨回房，拿了张白纸折两下塞进信封。红缨诧异道：“小姐，不是写信吗？”
“写信，万一丢了怎么办？我说，你记着，到时候说给盘松知道好了。”盘松是日常照顾鉴戒起居的小沙弥。
“嗯，小姐你说我听着。”
红缨终于带走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李媛松了口气，准备做些好吃的给大哥尝尝。今日是去府衙看结果的日子，但愿天随人愿。
写了二十个名字的红榜张贴在府衙大门口，榜上有名的被请进去给钟先生认认，择日再正经的行拜师礼。落榜的唉声叹气各自回家。
李识心情激动地无以复加，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红榜最末。
二十人自觉排成两排，被府衙的下人领进大门。钟先生站在大堂檐下，看着眼前一张张充满生气的脸，心中郁气被冲淡了许多。这天下，还是要交给年轻人的！他自己争不过，好说，教导出一群群敢争的年轻人去，这天下，终有被改写的一天！
钟先生一番畅想，神色庄严又有些游离，让下面众弟子看的心中翻腾不已：先生果然是先生，气度神采确实非常人可比！
第九十二章 做事难
知府大人李庆廉站出来说了些恭喜钟先生收徒的话，又勉励下面众学子勤学苦读，早日金榜题名，为先生扬眉，为家乡争光等语。钟先生听着知府的话，不时点头赞同。目光在众弟子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最后面边缘的一名学子脸上。他稍稍低着头，听得认真，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应该是有些紧张激动。这不奇怪，许多寒门弟子初入门都有些惶恐。但看他一身穿着倒也精致，不似寒门子弟。
钟先生莫名就想到了一个名字。收徒，文章并不是唯一选择。譬如钟先生首要看生员的年纪，年纪大的，文章好他也不会考虑。文章，字迹，都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情，钟先生教导过数百学生，文中窥人，很有些心得。那张试卷，文章只能说一般，勉强能入眼。字迹工整，但似乎软了些，此人性格大概比较软弱，但因此，可塑性更强。考虑到额外可能的收获，钟先生收下了他，他就是李识。
知府的话说完，钟先生简单的说了几句，交代下开学的日期，要准备的书籍，便要学子们先行散去了。众人道一声“告退”，鱼贯而出。钟先生对身边仆从道：“把那个叫李识的学子留下，我有些事吩咐给他。”
“是。”
知府笑道：“怎么，这位学子文章独到，让先生刮目相看了？”
钟先生道：“那倒没有，有些小事而已。”
见他不愿明说，知府不勉强，道别先离去了。
李识被待到钟先生面前，他不知何事，心中有些七上八下。难免想到自己位于榜末，难道是先生拿来凑数的，现在后悔了，要他自行离去？
钟先生自然不知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也没有刻意露出些和蔼神色，他日常接人待物就是那一副孤高自许的做派，面对学生也是一样。语气冷淡中带着些威严：“你家中还有个妹子是吧？”
先生果然厉害，这都了解的清楚！李识不敢隐瞒，忙答道：“是，学生家中有老父和幼妹，家母早逝。”
“嗯，你那妹子可曾读书？”
先生是何意？要收妹妹做弟子，不曾听闻过先生也收女弟子啊？李识不解，仍老实回答：“幼时跟随弟子的蒙师习过字，日常也时常读一点书。”
钟先生点点头：“那日街上，见你那妹子帮人写信，一手字还不错。为师这里有本诗集，劳你拿回去请另妹抄录一份。要认真些。”
“是。”李识恭恭敬敬收下钟先生给的诗集，心中也高兴起来，妹妹的字能得到先生的肯定，他与有荣焉。随后钟先生一句话又让他尴尬不已：“你的字倒差了些火候，不防向另妹请教一番。”
“是。”
李钊回来了，第一时间向黄爷转达了季恩的保证，让他们放心。然后回家得知李识被选中的消息，喜上加喜，好事成双，一高兴赏了全府上下人人有份的红包，还开了坛酒父子二人对饮起来。
李媛气呼呼的回去了，哪有这样的事情，哥哥拜了师，拿回功课叫妹妹写！
还好李钊并没有再见到季思莲等人，自然不会被他们又榨出些好处。
红缨回来后大呼好险，差点信就被人偷了。一群人乱哄哄走着，不知谁踩了谁，谁又推了谁，反正一群人全倒在地上乱做一团，想起身，不是被这个压就是被那个按着，枉红缨一身力气架不住对方人多。待终于都站了起来，那封信就在季思莲手中，一脸气急败坏喊着：“东西掉了都不知道，没用的丫头，果然什么主子什么奴才！”
李媛才不信他们是无意的，大概已经趁乱打开了信看过了，还好什么都没写。李媛感慨起来，原来的自己啊，简直就是个傻子，看人家这些年纪轻轻的姑娘，做起事来多老练！咦，怎么好像年长他们许多的感觉，算上梦里那些年的经历，确实如此。李媛已经越发分不清梦里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经历过一遍。
李钊第一次感到回报黄爷的机会到了，对季恩那边着急的很，每天都过问一遍门房有没有安庆来的信。三日之后，终于来了封信，李钊迫不急待打开，却看到季恩通篇不掺杂一点杂事的对他的责骂，说他有眼无珠，亲疏不分，老眼昏花，糊涂透顶……
李钊给骂蒙了。
原来季思莲等人回去后，老夫人只见到一本佛经大为不满，姐妹几人便添油加醋的告了李媛一状。老夫人生气，但鞭长莫及，便把眼前这一群够得着的责罚了一遍。季思莲等人气不过，背后就去找季思云出气，自然免不了洋洋得意的提到李钊为了她们父女不合的事。季思云回头就将此事告诉了父母。
李钊已经被黄爷说过一次，知道自己错了，可季恩不知道啊！他唯恐季恩一气之下说好的事不出力了，自己怎么和黄爷交代?忙跑去找女儿说好话，要她给季恩写信解释。偏李媛不在家，去布庄了。
李钊又马不停蹄的追过去。
李媛已经不在布庄了，她在那日巧遇钟先生的街市，看着一家家粮铺发愁。
可惜啊，她家不做粮食买卖，不然，她要插手在陇南设一个粮仓也不是难事。还有药品，地动山摇怕是会有很多人受伤，到时必然缺医少药，可是这些，她也不懂。除了一个鉴戒，她无人可用。或者说除了她，鉴戒也无人可用。
两个悲天悯人的人想做点好事，还要偷偷摸摸避人耳目，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坐在上次喝过的酸梅汤小摊上，李媛单手托腮发呆。
刘铮是见识过她使坏的，此时见她静静地呆坐着，倒有些诧异，又在憋坏呢吧？一时早忘了当面拒绝人家时说的难听话，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直接道：“身为女子，常出入这等人多眼杂的地方，令尊果然对你放心的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