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曙光的时候,他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是吗?”老者笑容有点僵硬,但是男人心情正激动,并没有注意老者的表情。
“你有这种想法是好事,但是这可是在你的脑袋上施针,容不得半点差错,我知道你是一条汉子,但是在施针的途中,你若是稍微的动了一下,说不定就得前功尽弃。”
老者说着,伸手将这枚丹药放入了男人的嘴边,男人从善如流的张嘴吞服了下去,没有半分防备,很快,他便陷入了昏睡之中。
见到他睡着了,老者才将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拿出来,他将针包在一旁的桌子上摊开,一排大小不一的银针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老者从中抽出了一根银针,在一旁的灯上熏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插入男人头上的穴位,他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男人的头上便插了九根银针,而男人依旧是在睡梦之中,没有半分知觉。
小半个时辰之后,老者将男人头上的针拔下,在干净的帕子上擦干净,又在灯上熏过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在针线包中放好。
他给男人掖好被角,将东西收拾好后,便出去了。
榻上男人依旧神色安详。
☆、第一百七十章 一张白纸
等他出了门,少女如同猫一般的窜了过来,问道:“爷爷,你在大哥的房间里面做什么?”
“我在给他施针呢。”老者说道,神色并未有半分慌张。
倒是少女,脸上多了几分哀伤,道:“爷爷,你给他施了针,是不是等他醒来后,就会忘记了我了。”
“傻孩子,他忘掉谁也不会忘掉你的。”老者摸摸少女的头,提着药箱走远了。
少女窜进了男人的屋子,远远的就看到男人躺在榻上,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身上渡上了一层金光。
少女一步步的走过去,在男人的身边坐下来,就这样拖着腮,呆呆的看着男人,嘴角渐渐的浮上一抹笑来。
“你醒来还会记得我吗?”少女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照顾你这么长时间,若是你醒来就要走,那我可是伤心了。”
“以前我家养了一只大黄猫,我对它可好了,它冬日的时候,喜欢躺在窗子上晒太阳,晚上的时候,还会趁我不备,跑到了我的被子里面来,可是后来开春了,它就突然消失了,我以为它是出去玩了,找了它好几天都没有找到,谁知道它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少女自说自话,说起家中曾经养过的猫,又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最后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过,我以前有很多的小伙伴,但是我对他们也没有这样用心过,我喜欢你,差点都可以比的上爷爷了,爷爷说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就让我跟你走,可我若是跟你走了,爷爷该怎么办呢?”
少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却没有发现男人渐渐的睁开了眼来,他看了少女一眼,正欲说话,突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以前脑海中的记忆被人生生的剥去了一般,疼的厉害。
“我是谁?这是哪里?”男人抬眼看着少女,疑惑的问道。
少女一时有些发懵,不由自主的问道:“你怎么了?”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男人再次问道。
少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按理说爷爷给他施针了之后,他就应该将从前多的事情全部都记起来了才是啊,可是现在,他怎么好像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你等一下。”少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身就要往外面跑去,她得找她爷爷问个清楚。
“爷爷,爷……”她刚出了门,就张嘴喊了起来,然而才刚走了几步路,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老者。
“爷爷,大哥醒来了,可是他忘记了一切,连我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少女有些焦急的说道:“我就知道,他会忘记我的,我照顾了他那么多天,他就这样忘记我了。”
她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流下的眼泪好像小溪一样,在她脸上成行,她抽泣着,老者伸出干枯的手指,将她眼下的泪揩去,又拿出帕子给她擦脸,道:“傻丫头,别伤心了,都是爷爷的错,定然是爷爷施针出了错误。”
“您施针出了错误?”少女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老者,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老者轻声说道:“一张白纸,随便你在上面画什么都可以。”
少女还是有些发愣,而老者却已经踏入了屋子去了,见到男人,他依旧是一脸慈祥,示意男人躺下,这才问道:“你现在觉你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男人点点头,半躺在榻上,老者不容他说话,便捏住了他的手腕给他把脉,片刻后,他放下他的手腕,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来,“你身体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
“可是……”
男人心中有诸多疑问,他只能够问老者,“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昏倒在山崖下,遍体鳞伤,是我发现你,并将你救回来的。”少女抢先答道。
老者悠悠的叹息一声,接话道:“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去采药的,你这孩子也真是的,那灵芝虽然珍贵,可长在那样的峭壁上,你怎么也敢去摘呢?”
“我……”男人正欲说话,可是脑袋里面就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能够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我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是正常的,你能够捡回这条命,实属不易,也多亏了你采回来的那灵芝,正好给你入药,否则的话,你的伤能不能养好也是未知数呢。”
老人满脸庆幸,道:“你不知道,你都昏迷十多天,我跟清芜都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少女在一旁一脸呆滞的看着老者,她知道老者撒谎了,可是她又不忍心去拆穿,只能够看着老者,将谎言继续下去。
在老者的话中,男人名叫袁天成,是一名孤儿,当年他走南闯北遇上了他,机缘巧合之下,便将他带到了身边,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早已如同家人一般的亲密。
老者自称姓水,名叫水珩一,原是一名走南闯北的大夫,近些年来才在这里小村庄安顿下来,这附近的百姓都叫他水老。
少女名唤水清芜,是他的孙女。
在老者的话中,少女跟他之前也早有婚约,这次他去山上采药,就是想要采到一些珍贵药材,拿去城里卖,好给少女做聘礼的,没想到,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水清芜本来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骗男人,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爷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他担心男人以后会不娶自己,所以才想了一个这样的办法来,这男人一看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爷爷这样说了,男人日后势必不会辜负她。
只是,自己的爷爷从来是一个正直诚实的人,而这一次,为了他,却撒了慌,可是这谎言,实在是太过美好,她没办法拆穿,她心中很是自责,在男人看向她的时候,她都不敢说话,只惭愧的低下头来,不敢跟男人对视。
“你看,这丫头,每次一说起这事情就害羞。”老者见状却是如此打趣道。
男人笑了笑,心中却是疑惑重重,他没有了记忆,什么都不知道,得到了一切信息都是老者告诉他的,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是,老者看向他的眼光是那么的慈祥。
接下来的几天,他身体好了许多,便渐渐的也开始劳作,劈柴、挑水,做家中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老者对他很是满意,看向他的眼睛也更加的慈爱了,这眼神,让他心中的那一丝丝怀疑,如同泥沙一般,渐渐沉淀在心底。
只是,他跟着老者这么多年,却一下子丧失了识辨药物的能力,这让他非常的自责,很多事情他都帮不上忙。
然而,老者跟少女却总是宽慰他,说他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大为不易,不能够辨别药物算什么,重新再学就行了。
于是乎,他从头学习,渐渐的学会甄别药柴,学会炮制药物,慢慢的,他懂得东西便也多了起来。
老者对于他的学习能力感到非常的欣慰,说找个合适的日子,就让他跟少女成亲,可是他却是有些迟疑。
这段时间,老者跟少女都对他很好,按理说,他是应该一口答应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找回过去的记忆,总是不想要就这般轻易的娶亲,他只跟老者说,他想要自己能够自食其力的时候,再来娶少女,至少,他得有自己的能力,能够赚到钱、养的起少女,而不是像现在这一样,一切都得靠着他们。
老者闻言有些失望,对他也表示理解,但他还是劝说道:“天成啊,你这孩子就是实诚,之前我让你们成亲,你说你要为清芜赚到聘礼才成亲,现在我让你们成亲,你又说那你要有自己的功业才成亲,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那些礼仪外物都不重要,你们成亲,就是我的心愿啊。”
男人闻言低下了头,老者便又说道:“天成啊,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清芜这丫头了,我就想要在有生之年,看着你们成亲生子。”
“您身子骨这么硬朗,再活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清芜年纪还小,您就不用担心了。”男人低声回道。
“唉。”老者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便也没有多说了。
男人有些惭愧,倒是少女在一旁听着,有些羞赧的对老者说道:“爷爷您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嫁不出去,谁偏生要嫁给他呀。”
少女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她一脸娇羞的表情,确是将她的心态展露无疑,老者摇摇头,说道:“你这丫头,爷爷都是为你好。”
“好了,爷爷,您就放心吧,天成哥哥早就跟我说过的,他除了我,谁都不娶,成亲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少女说起此事的时候,满脸笑容,并不害羞,说着还亲昵的挽着男人的手,说道:“走吧,天成哥哥,今天天气好,我们得晾晒一下药柴。”
男人被她拽了起来,出了门后,他却是不动声色的将被少女弯在臂弯里面的手缩了回来,他说过非她不娶这句话吗?或许说过,但是他如今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执着
少女不知道男人的心事,依旧是开开心心的走在男人的身边,时不时的侧头朝他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来,这让男人相信她之前的确实认识自己的,因为她的这种眼神他能够明白,可是偏偏,他却是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满怀心事的去晾晒药物,他将竹匾拿出来,将药材倒在上面,正准备用手摊开,少女看到了,吓了一大跳,道:“袁大哥,这两种药材是不一样的,要分开晾晒。”
“哦。”男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连忙停手,少女倒是不以为意,走过去,细细的将这药材分出来,笑道;“袁大哥你也真是的,这两种药材差别这么大,你怎么会觉得它们是同一种呢?”
“我忘了,可能我笨吧,我就是记不住。”男人说道。
“没事,以前袁大哥你也是笨笨的。”少女笑着说道,一点都没有生气,只道:“这里的事情我来吧,你帮我将这竹匾搬到架子上面去就行了。”
男人依言去做,少女一边晾晒着药材,时不时的转头看男人一眼,脸上便露出笑容来,真好,他如今在自己的身边了。
而此刻郡城里面,安秀儿却是被一大堆的烦心事给绊住了脚,她现在没有心情想着如同去招待那些递上帖子的夫人,也没空同她们虚与委蛇,她现在都被县城几家大铺子的事情给急坏了。
原先,张家一些手艺老师傅的离去并没有对张家造成什么影响,那是因为张家的这些铺子里面都有存货,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些存货渐渐告罄,这些铺子便有些补给不上了。
原本他们家的铺子是郡城一等一的,可是如今做出来的东西,却大失水准,又加上一批掌柜的离去,新提拔上来的那些掌柜也不太会处理这些事情,一时之间,店铺的生意少了足足八成有余。
本来做这些首饰生意的,卖一大堆的小玩意,也抵不上一单大生意,真正的消费大户,还是城里的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可是她们又岂是好糊弄的人?一般的东西,她们根本就看不上眼,原先她们会在张家定制精品首饰,可是如今,她们定制的东西却是大失水准,这让她们十分的不满意,纷纷要求退货。
定制的东西本来就不能够退货,这些店铺的掌柜们处理不当,这些客人们虽然收下了这一套,但是却再也不跟张家有新的合作了。
这样一来,不但店铺里面的生意大减,就连这些原本的客源都少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坏了口碑。
这段时间,不光是安秀儿着急,最着急的还是张镇平,他虽然不会管家,也不会做生意,但是他却是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如今他当家,却是将这家当成了这个样子,他的心中也十分的自责。
本来他不想要将这事情告诉安秀儿的,可是那天安秀儿在招待客人的时候,一位夫人便拿了这事来问安秀儿,安秀儿这才知道了如今张家的境况。
虽然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几家铺子而已,对于张家来说,不说是九牛一毛,但至少伤不了根基,可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首饰的生意本来就是大头,安秀儿不能够不管。
但是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一个什么主意来,她的眼光虽然好了许多,但是她毕竟是不会制作这些首饰,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去请这些老工匠们回来,至少也要问问他们,为什么离开。
她派人去找这些老工匠们,然而,仆人们回来却是告诉她,这些老工匠们都已经找好了下家,而且工钱要比安秀儿开的要高,安秀儿本来想着开更多的工钱就行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工匠竟然是不为所动。
这让安秀儿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些工匠们不是为了钱吗?
她打算亲自去找他们一趟,可是偏偏这身子却是又越加的沉重了,虽然生意重要,但是在她的心中,孩子更加的重要,她只能够待在家中,让仆人去外面打听。
她了解到,这些工匠都是一起离开的,在这些工匠中,有一位非常有水准的大师,名叫方席玉,他做出来的首饰如梦如幻、熠熠生辉,在这郡城之中极负盛名,他做出来的东西,经常使的这些小姐夫人们争相求购,安秀儿想让仆人们去请他过来问问,她觉得他应该是这些工匠之中的头目。